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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卷一:第7回·草木未知(上)


判词:“新春甫惊蛰,草木犹未知。”

        谢如愿并没有急着回去看兔子有没有落入陷阱,现在太阳偏西,距离射猎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她最后一趟回来的时候顺手收了就行。

        她打算先到上游去瞧瞧,萧吟行既然能在那儿猎上梅花鹿,那一带说不定物种更丰富些。

        谢如愿沿着溪水向上,策马行到差不多的位置下马查看,果然发现一些血迹,这应当是到了萧吟行射鹿的地方。可谢如愿却隐隐觉得不对——这里本应该是生机勃勃,可现在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她预感有危险,当机立断翻身上马掉头出林,沿着河边疾驰,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一只灰狼也跟着她追出了丛林。

        谢如愿觉得自己可真是倒霉,狼一般都是成群结队,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一匹埋伏在附近。

        今日是春猎首日,血腥味淡淡弥漫在整个猎场中,恐怕早已引起了山中猎食者的注意。

        越是到紧要关头,谢如愿反而越是冷静。现在最该防的不是身后这只狼,而是躲在暗处的那一只。只怕是一旦张弓搭箭瞄准后狼,丛中之狼就会趁机向她扑来。

        但也绝不能由着这狼赶她去往深处,谢如愿心一横,牵辔猛一掉头,纵马入溪流,这一转换方向,她与后狼的距离瞬间拉近,因此那狼飞扑起来要咬她。

        谢如愿学了萧吟行砍蛇那一刀,飞掷腰刀,但力度和准头不佳,只是将狼打的偏头落地。

        余光扫过,丛中之狼也在她掉头前方不远处冲出。她策马快速离开溪水,丛林之狼在前,另一狼在后,前狼后狼穷追不舍,她一箭飞快射出——不中,如此颠簸,这样的结果不在谢如愿意料之外。

        谢如愿一次拿了三只箭矢,快准狠地不间断放出,如此丢了八支,才打中前狼后腿,时机就在一刹那,谢如愿再次掉马,她趁着后狼弹跳地一瞬间足点马背腾空,那狼就差几寸咬住她的脚,终究被她躲过,借着惯性回到马背上。

        谢如愿心跳如雷,策马回到当初丢刀之地,半边身子倾斜,在一霎那用两指夹走了插入淤泥砾石的腰刀。她重新握好了刀柄,又一掉头,和纵身一跃的狼几乎面对面——就是现在!

        她反手一刀斜插入狼口,刀刃没出颅骨,她因为用力太猛也跟着狼滚下马落进水里,溪水不深,她身边的狼已只能在水中抽搐,然而是没有活得可能了。那狼牙将她的手磨得鲜血淋漓,她却顾不上疼痛,松了手,又弯弓给了那想跑的瘸腿狼一箭。

        瘸腿狼不堪重负般倒了,喘着粗气还在拖着身体往丛林中爬,谢如愿不敢只身前往,却绝不想放过,她搭上弓,手几乎端不稳,但仍成功地用自己身上最后一箭将狼彻底放倒。

        谢如愿拼命呼吸着。她站在溪流里,冷得要命。刚才也没觉得用了多大力气用,但她现在把刀从狼头里抽出来还得一脚踩着。

        她吃力地将两只狼都搬上马,不只是她东倒西歪,连马儿都不堪重负地嘶鸣了两声。谢如愿拍拍马匹:“好了好了,你大功一件,今日真是苦了你了,回去就让爹给你准备上好的吃食。”

        说着,她竟然笑起来。她就说她可以的!这两匹狼是她的!得让萧吟行看看,看他这回还说不说她傻!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她自言自语。

        谢如愿一瘸一拐的,还走得飞快,生怕误了时辰,这“战绩”就作废了。

        她卡着时辰踉跄到计数官那里。此时包括萧吟行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就位,就剩她了。湿漉漉的少女在众人瞩目之下提刀而来,所有人都好像见了鬼似的。可他们越是这样她越得意。

        谢如愿扭头看向萧吟行,只他正从马上翻身而下,可能是兴奋未散,她竟然朗声道:“我厉害吧!”

        萧吟行朝她大步走来,将两匹狼从她的马背上移开,低头瞧她的神色格外熟悉。谢如愿见他光盯着自己却抿唇不言,心里便有些紧张。

        “你可真是——”“一点小伤,”她见他皱眉开口又弯腰朝自己伸手,便立刻缩手解释道:“不痛——”

        话还没说完,却被对方握住腰提到了马背上。

        她一愣。

        但见萧吟行招招手让宦官们过来抬狼,转身去牵她的马,头也不回一下,低声说了句:“厉害得很。”

        对诗宴。

        “你表妹?谢如愿么?”新月眉、双凤眼的公主环顾四周,说道:“可本宫怎么没见有姑娘去射猎?”

        “就是穿了绀青质孙服、骑枣红马的那个。公主没瞧出来,许是因为她换了男装。”谢柔柔温声道:“嘉定侯竟将射猎的机会给她了。”

        “绀青枣红……本宫有些印象了。”嵇明珠将誊写在宣纸上的诗句递给了女官,随口道:“模样倒是俊得很。”

        谢柔柔用手将碎发绾到耳后,道:“本来柔柔是想将她带来给公主瞧瞧的,如今倒是要给公主赔不是了。”

        “第三轮,对‘春’,皇后娘娘评审,前十甲者:齐左丞相之十三女齐姑娘、严右丞相嫡妹之女严姑娘……琼琚公主、嘉定候府谢表姑娘……胜,各记一画——”

        齐皇后莞尔而笑,朝着嵇明珠和谢柔柔微微颔首。

        “终于不用被她唠叨了。”嵇明珠松了口气,接上谢柔柔的话说道:“有什么‘不是’可赔,本宫干嘛要见她呀,她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见本宫么?”

        谢柔柔垂首一笑:“可不是么?本该如此。许是她刚来玉京,不懂规矩——柔儿有些想不明白,她怎么宁可与男子一般做那血腥之事,也不来咱们对诗会呢?”

        嵇明珠听罢,道:“这对诗会确实无聊,不是七言就是五言的,再要么就是飞花令,本宫也烦。”

        “但这对诗会毕竟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她也不知晓给娘娘知会一声,反而直接让嘉定侯去找了皇帝,倒是娘娘,还特意赐了她白茶十二雷。”谢柔柔纤手一指,嵇明珠的目光也落在那一处空位上。

        “是吗?”她皱了眉头:“这么宝贝的茶,真是白白浪费母后心思!她竟这般没规矩,是不把我母后放在眼里了么?”

        谢柔柔抿唇一笑:“您说的是,是她太不懂规矩了。”

        “你女儿倒是很有胆气,随你。”

        景元帝背着手,在东北、东南猎场运来的飞禽走兽之间挪步,他在前走,谢旭在旁边跟着,孟德和郭易缀在最后,他们绕着这些猎物走得缓慢。皇帝最后停在一头肚皮上写了“谢”字的小野猪近旁。他双凤眼微垂,道:“一箭穿眼毙命,这准头和力道,不得了。要不往后她替你得了,比你上场总糊弄要好。”

        “除非必需,臣还是少造杀孽为妙。”谢旭嘿然一笑,道:“小女嘛,从小在江湖杂派中长大,有些武功底子,但也多是运气好。”

        “也不全然。”皇帝道:“朕瞧着,这一箭倒是有点王将军的影子。”

        谢旭一笑:“她还差得远呢,怎么能跟定远将军比?”

        “朕还以为你有意帮朕培养栋梁呢。”景元帝微微一笑。

        “臣与小女重逢得艰难,臣私心是不想让她折腾这些的,每天吃好喝好开开心心不就成了嘛。但孩子年岁小,想去尝试新事物,尝试一下那总是没错。”

        “你倒开明。”

        谢旭拱手:“对了,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说。”

        “什么事?”

        谢旭恭敬道:“如今臣春暖花开,这‘鸿雁’是否该到了北归的时候?”

        皇帝环顾一周,转身笑道:“你竟比朕还着急——不必,鸿雁兵符且继续拿着吧,朕信你。”

        “是。”

        皇帝招招手:“走吧,天色晚了,是时候收拾收拾,去行宫了。”

        朝臣簪缨更衣,宫嫔女眷梳妆。谢旭刚要同皇帝拜别以回房更衣,就见一小宦官猫腰低头到孟公公身边低语。

        皇帝问:“孟德,怎么了?”

        孟德躬身道:“回陛下,谢姑娘在东南猎场受了伤,已经由宁肃侯先行护送回来了。”

        谢旭连忙道:“陛下!”

        皇帝了然道:“立刻找随行御医去给谢家姑娘医治。”

        “是。”

        “嚯哟你好凶哦!把手往狼口里头伸,你不要你的手啦?你晓不晓得再深几毫,你腕骨就要被咬断?”谢旭踱来踱去,定下步子又道:“姑娘家家,手都伤成这副模样啦!留疤难看死,你后悔一辈子!遇险烟花怎么不用?”

        先前的麻沸散已经失效,谢如愿不知是冷得还是疼得,连身上裹着的毯子跟着她发抖,耳畔又是谢旭漏着川音的大声训话,她实在是有点头昏,嘟囔道:“那个时候,怎么有空放烟花啊……”

        松叶见状,低声说:“侯爷,热水已经烧好了,姑娘浑身还湿着,等会要风寒了。”

        御医收拾着药盒子,叮嘱道:“姑娘的手虽万幸没伤着要害,但在结痂前也万万不要沾水,否则容易溃烂。”

        谢旭立刻吩咐松叶:“你可得留神她的手!”

        “是。”

        宁肃侯射白虎而归,毫发无损,无可争议地拿了首日第一。白虎被抬来给皇帝过目后,就立刻搬运回行宫处理。

        皇帝瞧着榜单,颇惊奇道:“谢姑娘拿了第三?”

        萧吟行回道:“是。两匹灰狼,一头野猪。”他像是想起什么,话忽而一顿。

        皇帝点点头:“估计不输你母亲年轻的时候。”

        “陛下。”萧吟行道:“臣在猎场漏拿了重要之物,请求陛下准许臣返场取回。”

        皇帝挥挥手让他去了。

        萧吟行远离了喧嚣来到谢如愿杀野猪的区域,用火折子照明搜索一番,终于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个小记号。他静静一听,拨开笼在簌簌的声源上头的长草,翻出了整整三只小野兔。它们掉在陡峭深坑里,吃着里头布好的细碎的草。

        不一会儿,皇帝看见说是要取重要之物的宁肃侯抱了三只兔子回来。

        堂堂宁肃侯两手按三只兔子在计数官面前,说是要给谢姑娘加上。毕竟是职业生涯至今头一回,计数官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可是坏了规矩的事。但宁肃侯偏偏又说是谢姑娘嘱托了他,只是他忘了拿。计数官面露难色,将目光投向孟德,但孟德撇开眼,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计数官只好把之前宁肃侯和谢姑娘给他的两袋银子拿了出来和兔子脸贴脸。抬眼一瞧,宁肃侯还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就在计数官准备给这位爷跪了的时候。宁肃侯终于拎着兔子耳朵走了。

        谢如愿得了第三,加上三只兔子,就能超过排在第二的太子嵇铭煜了。

        算了,反正还有明年,宁肃侯潇洒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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