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说完这句话,她走到墙跟下将手掌至于一处,按下。
一条漆黑不见底的隧道就出现在了眼前。
林钺瞠目结舌。
长公主却是打定了注意什么都不解释,只微微侧首交待了句,“跟着我。”
随即,径自走了进去。
林钺跟上。
漆黑的过道内,母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唯一的光亮就是长公主手里的提灯。
四周有些冷,林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他看到脚下的石阶已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看上去应该很久都没有踏足过这里。
他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带他来这里,但心里却隐隐约约有种不安。
抬头望去,光亮之处除了石壁就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阶。
而躲在长阶后的那黑暗大口,就如同猛兽一般,隐匿着看不见的危险。
林钺怀揣着各种念头走了半刻钟左右,他发觉地道开始呈现向上的坡度,继续往前一段,就见一石梯。
长公主一言不发,沉默的走上石梯,林钺也紧跟其上。
随着又一道机关暗门开启…
他们走回了地面。
“母亲…”林钺张大着眼看着四周,怀疑道:“母亲为何要带儿子来太庙?”
太庙是宇文皇室供奉先祖的地方,亦是宫中禁地。
饶是皇子们…除祭祀外,也不得随意出入。
林钺完全没有想到宫外居然有这么一条地道连接着太庙。
更意外的是,他母亲会带他来这里?
震惊之余,见黄帐后面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皇舅舅!”林钺看见他很是激动,内心总算安稳了不少。
此时的宇文龙泽正值壮年,身体尚佳,脸上也没有被病气所扰的憔悴。
“过来。”他朝林钺招了招手。
林钺依言走到他里室。
“跪下。”宇文龙泽说。
“哦。”
林钺一句一个指令,在宇文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好。
宇文龙泽走到香台前轻捻起几炷香,又把香放到蜡烛上,取火。
等香点燃的空隙间…
“听你母亲说,你打算去燕北历练几年?”
林钺顿顿的说了一个“是”。
闻言,宇文龙泽似乎笑了一下。
很轻。
林钺看不见他的正脸,不太确定。
“为何要去燕北?”他又问。
四王中,唯有东阳王府离金陵最近。
且三皇子日前才过去,宇文龙泽知道自己这个外甥素来和三儿子关系不错,故而有此一问。
这时的林钺还不太会撒谎,老实巴交道:“四王中燕北王最厉害,自是历练那自然要去同最厉害的人。”
宇文龙泽莞尔道:“孤看你是与那世子回似有一定交情…”
“没有!”一听这话,林钺就如同一只炸毛的狮子,暴躁的打断他,为自己正名道:“我想去燕北,是因现天下四王当中,唯燕王得我仰慕青睐!与那无情无义的小世子绝对没有半分关系!”
说来说去,他就是还在记恨此前他受伤,燕回没有去看望他那事。
而且燕回还不跟他道别!
林钺以为,他与燕回好歹做了几年同窗,那厮走前说一句“再会”能累死?
过后林钺嘴上不说,心里却越想越气,觉得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宇文龙泽却没有他那么在意答案,安静的听他说完后,只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真的他只是闲来无话间的随口一问。
而后,他转过来,露出那张和长公主足有八分相似的脸。
林钺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母亲。
只道奇怪。
明明是双胞姐弟,怎的他母亲却要比舅舅苍老的多?
姐弟二人站在一起却如同隔了一代人。
宇文龙泽不知道他心里的好奇,看着他,给他递香,“拿好。”
给林钺递了柱香。
林钺接是接了,但有些犹豫。
身为大家子弟,他该知道的礼数还是知道的。
他很清楚,今日他来此已是不妥,更别说现在还要他给宇文皇室的列祖列宗进香……
“舅舅。”林钺忐忑道:“侄儿非龙子龙孙…岂能在此进香…”
宇文龙泽没有回答,缄默片刻,他问林钺:“阿钺,你可知我宇文皇室家训为何?”
林钺摇头:“侄儿不知。”
“那我今日便告诉你…”说罢,宇文龙泽掷地有声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话音一落,不知从何处涌进一袭微风,风将墙上的画吹的沙沙抖动,恰如先人给予后代的回应那般。
荡气回肠!
身临其境的林钺内心亦有难以言状的震撼!
说完后,宇文龙泽双手举香,对着牌位叩首三下,林钺随之。
而后二人将手中的香插进炉中,期间宇文龙泽还让林钺保证,以后还会以此规束己身。
不得违背。
林钺哑然道:“侄儿记住了。”
嘴上应下,心里则腹诽道,不知舅舅今日又抽什么风了。
你们宇文皇室的训条为何我一姓林不能违背?
不过宇文龙泽语气表情都十分认真,龙威浩荡,林钺不敢吱声。
如果说他现在内心收到的冲击如暴雨席卷大地,那宇文龙泽接下来的所说的话,对他来说便无异于一场海啸。
“孤今日是来此,只为向列祖列宗请罪。罪有三。”
林钺大气不敢喘一下。
“罪一,不自爱其身。朕近来体况越发下降,恐是时日不多,不能在为我大擎江山添命效力。”
林钺闻之一顿,下意识的去看下看向他那自刚才起就一语不发的母亲。
长公主回望他一眼,眼神波澜不惊,看似是早就知道。
只有林钺一人惊讶。
“罪二,任赵氏猖獗。自孤继位以来,赵氏一族势力如野火纵原,朝中獠牙无数!朕自知能力不足,且天命已到,不得不将此大患留给太子。”
“三罪,亦也是最后一罪,与皇嗣有关……”
“朕这一生虽有两位皇后,唯先皇后柳氏最得朕心。”宇文龙泽抬头,默默地看着其中一位牌位,脸上竟露出了些许笑意,声音也变轻。
“朕答应过你,将来要立你的儿子为太子,继承大统。我不会食言。”
“奈何,日不二出,历朝历代都没有双生子称王为帝的先例……无奈之下,孤不得不将其中一位皇子交于长姐抚养。”说到这儿,宇文龙泽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林钺,悠悠道:“钺儿,你本该叫朕一声父皇的。”
林钺瞳孔慢慢长大,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出声。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脑子似乎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
“钺儿。”宇文龙泽告诉他,“倘若你是个女儿家…那你才该是朕的长公主。”
“可惜你却是个儿子…”宇文星辰说着说着又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自顾自地道:“如此也好,那件事本就该儿子去做…”
林钺浑然未觉他后半句,因为他早已被吓傻了。
宇文龙泽前面那些话,每一句话都如同平地惊起的炸雷,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林钺不明白。
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他就变成皇子了。
还是一个…被遗弃了的皇子。
林钺下意识的用目光去寻那道他唤了十八年的“母亲”的人。
张了张嘴。
“母亲…”他问,“这是…真的吗?”
长公主目光有些悲悯,却是缓缓地点下了头。
林钺眼眶的泪“唰”地掉下,砸在手背上。
他似乎被吓到了,手猛地一缩,将手背上的眼泪在衣服上擦擦干。
可是,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林钺直接抬手往脸上抹去,他想把眼泪擦干。
他天性乐观,无论被打还是被罚,装模作样的干嚎几声,过后就嘻嘻哈哈的干别的去了。
在他的记忆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流眼泪。
不知是不是从前没流过,现在一流就源源不绝,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见他把脸生生擦红,还不停手,宇文龙泽不忍,上前抱住他,企图阻止。
“别擦了。想哭就哭。”
“是朕对不起你再先。”
闻言,林钺眼泪流的愈发汹涌了,但他倔强着不肯哭出声,就如同他不愿去承认他们告诉他的事情一样。
可一说话,还是暴露了哭腔。
“不,我不信。”
“我叫林钺,母亲是擎朝长公主,父亲是国子监首辅林泽海,我妹妹…”
“你觉得他爱护过你吗?”长公主突然打断他的话,一板一眼地问:“你叫着父亲的人…林泽海,他爱护你吗?”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一按下,林钺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突然明白,原来父亲也是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他这么多年才会如此冷待自己。
从前林钺只道是自己太顽皮,与林家那种谦谦家风相悖。
更道父亲只是性情冷清,不愿与儿子亲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似乎还嫌他遭遇的暴击不够。
“钺儿。”长公主蹙着眉叫了林钺一声,目光狐意,似乎在诧异他怎么还没哭够。
林钺充耳不闻,他深陷在被人欺骗的漩涡当中,哀伤到无法自拔。
直到长公主说,“你可好奇即瞒了你这么久,为何今日要告诉你?”
林钺停下哭声缓缓摇头。
长公主语气清冷至极,她本是薄情之人,面冷心冷人又狠。
比皇帝还像皇帝。
“为避免你和你皇兄因长相而遭人怀疑非议,故而,你出世时,我便让你服过一颗泠丸。”
林钺声音沙哑:“泠丸?那是什么?”
“是一种可容换貌的药丸,越小服下,药效越长。如今你十六了…”长公主顿了一下,例行公事般问:“最近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虽然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好歹也是叫了十六年“母亲”的人。
被她稍一关心,林钺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着娇意。
“骨头疼…”
“想来这就是药效消失的前奏。”长公主微微颔首,又道:“你与二皇子和我还有皇帝,我们皆为双生。我们不同之处在于,我与你父皇龙凤有别,所以,即便我们是双生子,他也可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但你与太子不同。无论哪朝哪代,朝臣都不会立双生龙子为皇为帝。所以你父皇当年只好将你放我身边。可即便如此…”她话音一转。“你依然背负着属于你的使命。”
不能拒绝,也无法逃脱。
正如同我当年一样。
“长姐…”宇文龙泽于心不忍,想给林钺一点时间。
可惜长公主根本不给他机会。
“皇帝。”长公主平静地提醒道:“心软乃帝王大忌。”
“是,臣弟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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