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他跟你提起过我？”林钺话语中的惊奇更甚。
原因不外乎是因为燕长微实在不太像那种会与人话聊儿女情长的人。
柔然千钰听出他的诧异，脸上的笑意更深，微微颔了颔首。
“那…”林钺面上略有些不自然，心中却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期待，故作镇静追问:“他说我什么了？”
“没说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林钺听不太明白。
不等他细想，随即柔然千钰又说出一个更令他倍感意外的事情。
“长微身上也有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刺青。”
林钺这下彻底愣住。
柔然千钰继续道:“你们中原人十分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而当时我看到他身上的刺青时，也像你这样惊讶。随即便问了他原由…”
他微妙的把话头止住。
“他怎么说？”林钺一颗心提起。
“他说…”柔然千钰莞尔一笑，道:“这是他起于少年，止于今生的牵挂。”
说完这话，柔然千钰便耐心的打量着林钺的表情。
一个三十而立的大男子，在这一刻居然像一个顽皮的孩童一般。
孩童偶经往一片沉寂的湖面，心血来潮地扔下一颗石子，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湖面上惊起的层层波纹。
这用来形容现在的柔然千钰再合适不过。
但林钺现下却无心说笑，只见他沉默了片刻。
须臾。
叹声道:“先生为何和我说这些？”
“不为什么。”柔然千钰语气十分随意，又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对长微…是不是像他对你那般？”
“有何区别？”
“区别？”柔然千钰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有的。”
“心悦没用。两情相悦才有用。”他看着林钺，起身，似笑非笑道:“林公子，你喜欢长微吗？”
抛下这个问题后，柔然千钰便离开了。
其实他提出这个问题也并非是要在当下得到林钺一个回答。
而更多的是，他希望林钺能直视这段关系。
如此，无论对他自己，还是燕长微来说，无疑都是最好的。
虽然他没有亲口听到林钺的回答，但身为过来人，他无疑是清楚林钺这一瞬的沉默代表了什么。
不喜欢是斩钉截铁，喜欢是欲语还休。
或许林钺自己还未察觉，但柔然千钰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走后。
林钺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沉思。
他喜欢燕长微吗？
什么是喜欢？
他从未触及过情爱之事，自幼也未能从父母长辈那里受到过身体力行的良好影响。
在这方面，他堪称愚钝。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你我都是一样的，生下来的时候都是无知，不是愚钝。
愚钝是后天教导所致。
譬如:
凤翎长公主与驸马林泽海，恭敬有余恩爱不足。
皇上与皇后更是面和心不和，同床共枕之际恐都在算计怎么样置对方于死地。
在这一方面，林钺唯一能拿出来借鉴的，唯有少年时窥探到卫临对岁岁的那份喜欢。
卫临说过，他长大是要娶岁岁的，因为他喜欢岁岁。
但林钺却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喜欢岁岁。
毕竟在他心里，岁岁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无论是谁喜欢上她都是再正常不过。
不需要理由。
可林钺却不认为自己也这样好。
燕长微为什么喜欢他呢？
他呢？
问题又回到最初，他喜欢燕长微吗？
如果不喜欢是不是该离开
离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钺的心便如被人撕扯般疼了一下。
离开燕长微吗？
可是凤凰胆还没有找到…
他还没有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怎么能现在离开。
纠结间，林钺听到走廊上的人声。
“世子，既然他已经醒了，那晚膳还需给你端到房里用吗？”这是鼓山的声音。
林钺如惊弓之鸟一般一跃而起，在房里来回打了三四个转盘。
“他来了，他来了……”
整个人紧张得比马上要被新郎官掀盖头的新娘子还要混乱。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全被他抛之脑后。
心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我是不是装睡比较好
对！装睡。
说干就干。
只见他拖鞋飞身上床，拉起被子盖好，闭眼，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用时不超过三秒。
刚喘平气息，就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听脚步判断，进来的只有燕长微一人，鼓山没跟进来。
一想到跟燕长微独处一室……
林钺便更加确信自己装睡之举实在明智至极！
两丈，一丈，五尺，十寸……
燕长微在床榻坐下。
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还在不断的缩短。
慢慢慢慢……
三寸、两寸……
“啊！”林钺如诈尸般跳起，推开他，然后无比灵活的躲到床角，大声道:“我承认！我对你是…是有三分心动，三分怜惜，四分欲割而割舍不得。”
说得太急，且容他先喘口气。
呼～
然后，他又抬手指向燕长微，十分肯定地道:“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亲我！”
燕长微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看他，“谁说我要亲你了”
“嚯嚯嚯！”林钺下巴都要掉了，“你还不承认”
燕长微不解:“承认什么”
“当然是承认你刚刚凑过来是想亲我啊！”
林钺用一种“别装了，我早就将你看穿了”的表情看着他。
“你不是睡着了吗？”
燕长微的言外之意是，你怎么知道我凑过去
“额…”林钺被问住。
他总不能说，知道你爱慕我多年，我便有些害羞，一时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你，故而只好装睡…
事实倒是事实，可怎么想想都别扭呢
“还有…”燕长微挑眉道:“刚刚你说什么什么叫三分心动，三分怜惜，四分欲割而割舍不得”
林钺:“……”
“原来你对我的感情这么复杂”
好胜心作祟，林钺一时鬼迷心窍，又再次嘴快道:“比不得你，偷偷喜欢了我这么多年…”
说完，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燕长微却是笑了。
“不。我不如你。毕竟我对你…”
他顿了一下，慢慢道:“只有十分心动。”
夕阳西下，晚霞透过窗户洒满房间。
霎时间，林钺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染上了一层霞红。
林钺低头，与坐在床榻上的燕长微四目相对。
三日不见，燕长微哪会有多少变化？
人还是那个人，但此时再看他，林钺的心境却不自觉发生了变化。
不经意间，他想起那日在马车上时和燕长微的对话。
——只要你我问心无愧…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从这一刻起，林钺心中也再不复当时的坦然了。
是夜。
九回宫燕王阁一丈一个灯笼的曲廊上，林钺慢吞吞的跟在燕长微身后走着。
一面走一面再三地同燕长微确认:“你确定你带我过去，你阿姐能同意”
燕长微微微侧首，似不解:“家宴而已，为何不同意？”
林钺“嗨”了一声，说:“你俩吃饭那叫家宴。我一个外人，你带着我去…合适吗？”
燕长微脚步停住。
林钺没注意，“啪”地一下撞到他坚硬挺拔的背脊上。
好在他本来就走得慢，倒也不怎么疼。
“你干嘛突然停下”他问。
燕长微眼色晦暗，“你在，才是家宴。”
说完，他径自上前走去。
林钺摸了摸鼻头，迈着害羞的小步伐快速地跟了上去。
到了燕翠微的院落，林钺发觉自己想多了。
今夜燕翠微宴请的人显然不止燕长微一个。
阿骨和柔然千钰他们师徒二人也在。
奇怪的是，一向以男装示人燕翠微今夜竟难得换上了一袭红裙。
本就是得上天垂爱之人，稍一打扮，就艳压群芳。
林钺不自觉看呆了。
“在想什么”燕长微问。
林钺收回目光，然后把视线落到燕长微脸上，忍不住凑过去小声惊叹，道:“你要是个女子也一定倾国倾城…”
燕长微一怔，愠色道:“轻狂。”
林钺撇了撇嘴，暗戳戳道: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照样喜欢我
就轻狂了，怎么着吧？
“坐好。”燕长微说。
歪歪扭扭的成何体统。
由于还有别人在场，林钺话不多说端正直了身子。
刚坐稳。
坐在首位的燕翠微便叫了他一声，“长宁公子。”
林钺一秒正色，恭敬道:“郡主请讲。”
燕翠微脸上带了三分笑意，虽只是三分，但这对于她来说已是难得。
她道:“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郡主挂牵，多亏了先生…”林钺随即把视线转向坐在他斜对面的柔然千钰，感激道，“现已无甚大碍了。”
顺着他的话，燕翠微目光落到柔然千钰身上，而后又像避嫌一般，很快移开，颔首道:“兄长自是医术过人。”
“兄长”林钺疑惑，“郡主都是如此称呼先生的吗？”
燕翠微点头，道:“兄长虚长我几岁，也算是看着我和阿回长大。”
整个过程中，柔然千钰始终一语不发。
这令林钺心生疑惑。
以白日的短暂接触来看，这位毁了容貌的前柔然国王子，虽然长了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脸，但还算健谈，万不该如此沉默寡言才对。
可不知为何直到这场简单的家宴结束，林钺都没听他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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