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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二件怪事


迷迷糊糊中,我像是听见了些什么,像是爷爷的小声叨念,也像是那尖叫声越来越小,似乎不甘心地在同爷爷理论。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家里了。

        外面听着乱糟糟的,耳朵又有些疼。

        我一下子惊坐起来,浑身检查着身上,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小柴呢?村长怎么样了?那婴儿呢?

        我赶紧跳下炕,穿上鞋跑了出去。

        爷爷正在祠堂上香,院里面站的都是人,也是一脸虐诚的举着香跟在爷爷的身后,朝着祠堂贡拜着,我不敢多问,只好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

        末了,他们烧罢了纸,像是看不见我的存在一般,跟爷爷告了别一股脑的向外走去。我目送着他们,眼神落到最后边那两人身上却不由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两人手里拖着一张草席,草席里面分明是卷着个人。我虽看不到那人的脸,却认识他脚上的那双黄胶鞋,是村长!

        “爷爷,那是……”我指着那张拖在地上越来远远的席子,惶恐的问道。

        “命里的劫数罢了!他是它的劫;它亦是他的劫……”爷爷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回复我还是在自言自语。他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又摇头晃脑的走进了祠堂。

        后来我才晓得,村长让人从一丈柳那抬回来的时候,半道上就已经咽了气。据那两个抬他的人讲,村长的血肉像是都被吸尽了,只留了一张皮皱皱巴巴的裹在身上。

        老王叔打那天起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整天蜷在角落里不知是在躲着谁,大家都当他是疯了;那几个被血水溅到身上的人,也都离奇的身上起满了红色的水痘,一挠就破,直到隔年的冬天才好利索了,不过也是留了一身疤痕。

        这件事越传越离谱,都说是犯了太岁。一丈柳到最后也没能送去炼钢,而是被村里的人埋了,还给糊了个仙客楼,终日受香火贡拜着。

        而那年轮里的婴儿,他们都直言说没见过,若不是还有小柴,我也只以为是看花了眼,去问爷爷自然也问不出什么,只能成了我俩心底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一丈柳久了以后,也就成了村里人吓唬小孩的故事,谁也在分不清是传说还是真实的,只有河沟旁边留下的那个大树桩,像是还在向世人证明着,这里……的确有过故事!

        这第二件怪事,也传得很邪乎,是小戏子的故事。这茬,还跟西院的李二婶子有关联,也就是之前提过的李大喇叭。

        小戏子人家是有名字的,具体是叫李秋华还是李美华也分不清了,就是因为大伙都管她叫小戏子。

        她不是当地人,是四几年的时候闹饥荒,从河南跑过来的难民。跟着他爹赵老头一路沿街卖艺乞讨过来的。

        这赵老头据说以前是商丘那边的一个戏班子班主,不晓得怎么垮了台,家里没落下来,就剩下他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又赶上了百年一遇的蝗灾,背井离乡,也着实不易。

        父女两人磕磕绊绊路过这里,这赵老头胡拉二胡,他女儿也学了点唱腔。两人便在这路边卖艺,唱得最拿手的还是那《秦香莲》和《三上轿》。本来,两人本想就歇歇脚,筹点路费再往北走。却不晓得赵老头是水土不服还是年纪大累坏了身子,前一个钟头还在卖力地拉二胡,后一个钟头却是瘫在了地上。

        小戏子可能也是见惯了自己父亲这样,他是老来得女,身子骨早就不硬朗了。

        本想讨碗水给自己老爹喂点药,却不曾想,赵老头这一回没能熬过去,竟是一口气过去了。

        这可是愁坏了小戏子,本来两人出来是想要往东北投靠她的姑妈去。这才走到半路,人就没了。奈何人生地不熟也没有盘缠,竟是连来自己老爹躺的棺材都筹不到。

        又是为赵老头的猝死伤心,也是为自己以后无依无靠担心。可人死不能复生,她还得想法把老头埋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强忍着伤心,坐在父亲旁边拉着他的二胡继续讨赏钱,自弹自唱。

        那《三上轿》本是段唱腔流畅、节奏分明的豫剧,被她带着哭腔唱的有气无力的。实在心里恼得慌、哽咽的唱不下去的时候,就扑到赵老头凉了的身子上哭一阵。心下想着,还不如跟着自己老爹一块死了痛快呢。

        她这唱的伤心,旁边听得也难受。天无绝人之路,在一边看了一晌午头的崔二姥姥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凑了上去。

        要说这崔二姥姥是做什么的呢,在这村里也小有名气。谁家的小伙子相中了哪个村里的丫头了,让她去说,一般是没有成不了的。她就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媒婆,脾气儿好,人长得也面善,认识她的都喊她一声崔二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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