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橘
寒舟小心翼翼地把落盈放在床榻内,尔后自己便坐在床沿,牵着她的左手,感受掌心的温度。
眼神一寸一寸扫过落盈的面庞,似拂过湖面的清风,将湖畔里那一波春水都缓缓荡漾开,全是温柔和宠爱。
落盈总感觉这床睡得不舒服,有点怪异,睁开眼一看,日思夜想的师尊就在面前。那一轮月光洒在他脸上,更添了几分朦胧美和俊逸美。
落盈屏息凝神,生怕这就是幻觉,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连不是自家闺房都没有发现,全部精力都看着这个眼前的人儿。
温声细语,带着梦境的三分醉意,还有四分显然的愉悦:“师尊,这可真好,我梦见你了。”
寒舟某一心弦被人撩拨,久久不能平息,眉眼和朱唇满满都是笑意:“是啊,盈儿梦见我了。”
落盈都不敢闭眼,真怕师尊就随这梦去了,美眸渐渐开始泛红,眼底都忍不住泛起来泪花儿来,也不肯合眼。
弄得寒舟心都揪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低声哄道:“盈儿乖,快睡觉。”
“不要……师尊就……没了…好不容易……才梦见的,都一个月没见了。”断断续续的,话都说得不清楚,眼睛还是睁得老大,不肯服输,低头抓住师尊的一捋袖子。
寒舟还以为小孩长大了,原来小孩就是小孩,永远都长不大。心疼得抹去她溢出的泪珠,伏着头,在她的眸上附加一吻,力度轻得似绒毛。
这一举动着实把落盈惊到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胆怯地不敢睁开。
这三年来,师尊总是很主动,似乎想改变他在她心中原先固有的形象。她刚开始有点惊慌失措,面对长辈的情意,一时乱了手脚,认为师徒不该这般,老是忙慌地躲避。后来,也认清了自己对他也有感觉,半推半就,如此下来。
片刻间,传来师尊湿热软凉的温度,听到沙哑的嗓音,努力克制情愫生长:“你看,为师还在呢。”
落盈颤抖着睫毛缓缓睁眼,心中一喜:“真的,师尊没有骗她,还在!”
她将身子微侧,熟练的右手穿过寒舟的细腰,抚摸他的后背,然后圈起来。把小脑袋贴近在师尊的细腰,虽然听不到师尊的心跳,可是那熟悉的昙香和熟悉的体温,都让她感觉好安心。
自从,见过那个猫怪的真面目后,落盈就不敢在一片漆黑中睡觉,但是一夜灯光怪伤眼睛的。
那之后,寒舟便守在她旁边,看着她入睡。这小孩也觉得有人陪着安稳,竟不害怕了,睡得很香甜。往后一直这样,他也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可以窥见她的睡颜,酣甜得心又麻又软。渐渐的,她取代了那个她,在他心中万年来的感情和位置。
“乖,睡吧,我一直都在呢。”尾调甜得发腻。
“嗯~”落盈每次头一沾寒舟这个大枕头,困意似龙卷风秒席全身,毫无意识地轻轻应了一声。
这一夜很是安稳,落盈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环顾四周都是陌生之态,这莫不是……昨晚抱错人了,不可能吧。
又瞧瞧身上衣裳整整齐齐,稍微安心了些许。可这终究还是不安更多,便打着主意,早点逃离这间房,走正门万一被人撞见不好,翻窗溜走最好。
打定主意,一个跃身就翻到了窗上,正挂着一条腿在外面,状若草原骑马的汉子。可这好歹也是在落府,身份是小姐,这么不雅,还是不好。
偏偏好巧不巧,木心刚用完膳,准备回房,经过窗前,便瞧见了这一幕。两眼相对,先是无语。
“……”
“……”
落盈转念又想,虽然很尴尬,但毕竟在上川三年,她干的糗事可多了,仙师应该见怪不怪了,无事地笑道:“真巧,木心仙师早!”
“巧什么巧,这是我房,你是做甚?”
落盈专注着翻窗这一伟业,并未将木心的话语听进去,快速地将另一条腿抬了出来,完美落地。又怕仙师说她鬼鬼祟祟,便自顾自地解释道:“我爹叫我查房。”
木心挑眉微怒:“哦?是吗?落府最近可是掉了什么宝贝,还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什么,这间房居然是木心仙师的,完蛋。撒谎撒到他屋了,怎么运气这么不好。
落盈撇了撇嘴,又换作笑颜:“我也不知道,昨夜睡得好好的,今早一起来发现便在这间屋子里。莫不是……我梦游了?”
“是,你梦游了。”
她可从未梦游过,这算是开了先河吗?日后还是好好把自己捆起来睡觉吧。不可欺良男,师尊可是个吃醋精。在上川,管她的紧,都不喜她接触男性。
落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美眸,用纤纤玉指,指了指木心,又指回了自己:“等等……你……我……我们?!”
木心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假咳了两声,坦然道:“你想多了,昨夜我去皇宫调查最近关于宫中宫女失踪案,一夜未归。”
要不是她,他会在雪地跪一夜?直到天亮师尊唤他,才敢起来,吩咐他保密。这腿都软了,于是扶着木窗,蹒跚地进房。
“哦~这样啊。那我先告退了,您先休息,想必是很累了。”落盈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想到,皇宫出事了?不是有灵兽护着,一般魔怪可不敢轻易靠近,这次来头不小?便想问问。
结果木心早已把门关上,也把窗给闭了,也就作罢。
她不知,木心看到自己榻上的被褥未叠,气炸了,这丫头片子,呆在上川三年了,可真是一点礼节都没有学会。
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婢女和家丁很是愉快,可能是落府人又多了,恢复了以往的安和。有人在扫着落地的残梅,有人则挂着冰花于树上。
冰花,是由淡蓝色特殊的冰所制成,外面镂空,似池塘的莲花开。中心镶嵌着银烛,只有等到冰节那天才会点燃。
一院灯火,那是落盈小时最爱看的美景。
敲了敲自己的木头脑袋,忽然才想起来,昨儿要求采薇要陪自己采办的,居然睡糊涂了,把正事给忘了。依这丫头的暴脾气,肯定气死了。
落盈连忙回到自家闺房,才发现采薇已不在,更是恐惧万分,不会等下把她给撕碎了。又寻人到饮雪堂,果然采薇在这里,封夷背对着她。
看到采薇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还满是欢喜,落盈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算是沉底了。
“盈……你采办完了?”
“采办?我还……没。”
“嗯?我以为你早起去采办了,那你今早起这么早不对劲,不符合你日常的作风,老实交代。”采薇不满。
落盈一时被问得东张西望,突生奇想:“我……我爹他今早找我有事,我便早起了。”
“这样啊,那你快坐下。”采薇巧然嫣笑,招呼着盈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此时,落盈这才抬起头发现,封夷本来俊美风情的脸上现在青一坨紫一坨,很是难看,都快要分辨不出以往的样子,只识他那身灰衣。
“你……怎么了?”
“我……我……嘶。”封夷刚开口,嘴巴一扯,传来的疼痛,让他闭了嘴。
连喝粥都极为小心,一小口一小口地送入嘴中,一顿饭硬是让他吃了一个钟头。
“我来说,昨夜他不是带其他人去逛窑子吗?”采薇利用摄忆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仙师、南兄、流光一进去,看见白花花的□□交缠在一起,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娇喘声,立马就走了,留他一个人继续混。”采薇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毕竟这话也不是多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就凑近落盈耳朵,小声道。
“结果呢,他身无分文还想白嫖,被暴打,扔了出去。”采薇瞪了一眼想要为自己辩解做挣扎的封夷,这些话说出来,他也知道丢人。
落盈笑道:“没看出来封兄喜欢白嫖啊~”转而又问,“不过为何不去青楼?”
采薇故意大声道:“某人修仙之前,不知道去了百八十遍了,早就腻了,想换换,尝尝新鲜感。”
“你……”封夷气得说不出话来。
落盈喝了几口红枣粥,又拿了一个包子啃。总感觉今日有些清冷,便问道:“南兄和流光呢?”
“南兄昨夜就回他府了。”
也是,下山这几日一直在我府上呆着,也该回去看看咯。况且节日也要到了,该回家团聚团聚,爹娘肯定也想他了。
“流光老早用了膳,就去修炼了。”
落盈感叹,日日皆如此,以往对这小孩还是嫉妒羡慕颇多,三年下来,他这耐力不得不说很少有人能做到,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他不仅天资聪慧,骨骼清奇,本就天选之人,自身还那么勤奋,魂力值“蹭蹭蹭”上涨。
再看看封夷没个修仙人的样子,心中暗自评道:“怪不得,灵药都不治,估计听了也不好意思。幸亏平时管钱的是木心,不然这人天天拿钱去鬼混,真不知惹出一屁股烂桃花,谁收拾。”
可落盈这人最是心软,过几日便是冰节了,大家都快快乐乐、欢欢喜喜地出门玩耍,他可到好,不似从前风光,心里难免落寞。
偷偷把师尊给的玉凝芝塞到他手心,就和采薇一起出府采办了。
街上是人山人海,吆喝声、嬉闹声如雷贯耳。二人买办了些食材、特产、布料就准备打道回府,由于这人实在是太挤了,冰节即将要到来,百姓都尽力奔波为它准备着,毕竟这是雪国最盛大的节日。
又不能在民间使用仙术,还这么多人,两人徒步回来,硬生生地耽搁了好多时辰。
落盈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拿了一块雪锦绸缎,给小橘做起衣服来。
小橘,顾名思义,是只橘猫,半年前捡的,见它孤零零地流浪在街头,又心软拾了回来养着。
这马上就是雪国最冷的时候,小猫身子单薄,估计熬不过去。是以给它缝制件衣裳,保暖抵御严寒。
按着她记忆中的模样,做大了个码儿,总是穿的上的。幸好儿时学过女工,这针线活做起来也不含糊,过了两刻钟,就做好了。
落盈将它装入荣囊里,四处寻着小猫的影子,唤道:“小橘,小橘~”
尔后,问了婢女近日也不知踪迹,落盈的心就跟被猫爪挠了下,微微发痛。
这一片雪白,猫的花色又和这雪格格不入,应该是好找才是,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会出事了吧,这是最坏的猜想。孤苦伶仃的小猫,死在了这最寒冷却又最热闹的时候,它该多难受啊。
感同身受般,落盈悲从中来。
踉踉跄跄地找了个无人处,干脆坐在红廊台阶上,低声呜咽起来。她知道,她应该大了,不该像从前是个爱哭鬼,可心里确实贼不舒坦。
人要脸,树要皮,既然不能在人前落泪,还是可以在人后哭泣。
“呜呜呜……小橘……是我不好,是我的过。”
“我走之前应该安排,要他们好好照顾你的,还是我顾虑不周了……呜呜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落盈的脸开始发红发痒,肿得跟刚出笼掰开的肉包子那般。
她哭得很投入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踏雪而来的脚步声,还是那声猫叫“喵呜~”闯入了她的耳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一片红白,还挂着泪痕漫漫。
映入眼帘的是,黑衣少年和怀里抱着的一只橘猫。
落盈一脸惊鄂,声音哽咽:“嗯?流……光……”
顷刻间,愤然起身,伸手就要去夺那只小猫。绝对是流光把小橘给绑架了,这个混蛋。
流光眼里一片茫然,看着她朝他走来,后退了数步。怀里的猫很是惬意,还支出肉乎乎的猫掌,自己舔舐起来。
落盈进一步,流光便退一步。
这下,落盈知道若还是按老法子,这两人最终只有僵持。故意后退了几步,方才头顶积雪纷纷落入地上,融为一片白净。脸上已经恢复了姣好容颜,只是风吹干了泪痕,更是明显。
几乎哀求道:“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还顺着从囊里拿出做好的缇衣来,分明不似人穿的,脖颈一圈是白色绒毛,示意给流光看。
眼里谋着期许,苦笑道:“我给它……做了衣裳,想给它穿上。”
流光古井潭深的眸里,似有人投了块碎石,难得泛起层层涟漪来,一抹清明从眼底升起。
主动朝落盈靠近,怀里的猫似乎并不愿意,还老往他怀里拱了拱,似乎有温暖,不肯离开。
落盈小心翼翼,边哄边想把猫咪捧到自己手上来:“小橘乖,别怕,不疼的,穿了你就暖和了。”但无可奈何,它不肯,她也不再强求。只好在流光的手上操作起来,有点不便。
两人隔得挺近的,流光的翘鼻喷洒而出的热息,直接扑贴到落盈的后颈,搞得她觉得痒酥酥的,很不自在。
落盈试了好几次都套不进去,它完全不配合,根本不想让她碰,突然发起疯来,张开嘴巴,露出尖牙狠狠咬了她一口。
“啊……嘶……”落盈吃痛地收回了手,逼得她远离一步。自己一番多情,好心终究是被践踏了,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失落滑出眼底。
还是不甘地继续看着,流光虽然笨拙但还是顺利地把缇衣套进去了,这都是因为小橘不反抗。猫咪穿上了,更加欢乐,在流光怀里撒起泼来。
落盈更是怀疑,这流光莫不是用了邪术。
手上传来的疼痛,逼迫她低下头来。这虎口附近一处,有两道不深不浅的尖牙齿印,微微渗出点血来。
流光见状,放下猫,悄无声息地走近,从玄乎袋里掏出一个陶瓷瓶子,指尖挖一抹青绿色膏药。捏起她的手来,轻轻吹了一口,缓慢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动作尽显难得的温柔。
与此同时,落盈觉得难以置信,这还是她记忆中的流光吗?下意识地嘲讽冷笑:“你疯了?”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伤人,亦或是她的言语太伤人。微不可闻地流光身子一颤,眸里看不清神色,迅速转身抱猫即逝,消失在了落盈跟前。
只有被遗弃的瓶子失去了平衡,掉落在雪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响。
落盈拾起来,仔细端详着瓶身,越发熟悉。虽受到了磨损,但还是可以识别瓷白色上面点染着雪花和红梅。
这不是……三年前,她在山月关下,给他止血,后来索性给他的梅雪露吗?他居然还留着,莫不是念旧,他这人,怎么可能?
小橘也是那么喜欢他,按理来说,那么残暴血腥之人,小动物不应该躲远吗?还是说,它没有见过他杀人、斩魔除怪不留一点余地的冷漠样子,才这般黏他?
这些疑惑让落盈朝他离开的方向滞留了几眼,空气中还残余着药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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