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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枯


陈允在君砚她们家周围呆了许久。

        几乎是每天君砚都能看见陈允骑着车子从村里的路中经过。

        君砚每次都抬头想喊句陈允,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停了下来。

        总不好和陈允再有过多的联系。

        陈允这边每天跑玉米水稻,还有一堆的蔬菜。因为村上边对他的介绍是大学生,说有什么问题都能找他。

        结果就演变的越来越厉害,一开始还只是为什么粮食不长,为什么杏树总招虫子。后来就演变成为什么我家猪又不吃食,为什么我家鸡不下蛋……

        有些在陈允的范围内,有些陈允全凭基础课程和百度搜索。

        正好那天陈允帮这家的奶奶看完猪,这奶奶又说电闸坏了。陈允就瞧了瞧,刚好是他可以解决的问题,不是什么有技术要求的。

        但问题是,陈允的能力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夸张,他每天都忙着修这修那。

        反到快把自己的工作扔了。

        碰巧那天君砚的舅爷爷说有事,让君砚帮忙和她的小叔叔放天牛。

        才五点君砚就爬起来,穿上胶鞋,和一条很肥大的迷彩裤套上厚褂子准备出发。

        她在兜里塞了四个鸡蛋,两个梨,两块月饼,一大桶水——还挺沉。

        晨光熹微,入秋的早晨带着寒凉,树叶上满是露珠。

        它走在牛群前边,一脚深一脚浅的爬山,路上还要小心不听话的牛跑到别人家的地里随便啃东西吃。

        因为从地里路过,所以就会看见不少在玉米地里劳作的男男女女。

        君砚真准备扬起手里的鞭子抽一下那只乱跑乱窜的牛,就听见有人喊她。

        “砚子,又上山啊。”

        “是啊,大娘。”

        “你捡蘑菇买多少钱?”

        “没多少钱,哪有大娘你手快。”君砚笑着说:“哦,对了大娘,吃完晚饭我去找你,你给我奶奶垫的医药费我先给你。”

        “你要是上学用就先拿着,大娘这不着急。”

        “不用了,二辰也要上学啊。”

        二辰是大娘家的小儿子,还有一个大女儿二十多岁。

        君砚的身影终于淹没进大山,消失在那个被她叫大娘的人的眼里,也消失在陈允的眼里。

        原澄红拍了一下陈允,陈允今天来帮她干活。

        “哈哈哈,看傻了。”

        “没有,就是,你们这里的女孩子都这样吗?”

        “哈哈哈哈,哪有啊。只有小砚子这样。你看我家那个不到十点半绝对不起床。”

        “小砚子五六岁的时候就在奶奶旁边看奶奶在田里干活。七八岁的时候就干活喽!别说十一二,十一二的时候就跟着放放牛了。”

        “我小时候才吃这些苦,现在的孩子那用经历这些!小砚子不行啊,她不努力,她不干,就得饿死。”

        “她那个妈把它接走一年多不又送回来了吗?回来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抱着我的手就说——大娘,能不能别把我再送走——可把我心疼的呦。

        她说她要去上大学,我们想的都是给她找个对象,找个好点的嫁出去。

        我们砚子也不丑,哄孩子,做饭,干活那个不会,还有点文凭。这要是嫁出去多安心。”

        “那你想把你家丫头这么大嫁出去吗?”陈允心里听这些话莫名的不乐意,所以反问到。

        “我家丫头可不行,才二十多,我家丫头又不受着苦。”原澄红呵呵的尴尬笑了两声。

        晨光特别的美丽,爬到山峰的时候,就是一片温暖的橙红。山上草木枝叶的露水会因为猛烈的触碰掉在她的身上,冰凉的感觉激的她一抖一抖的。

        下意识躲开时,又被另一簇浇到。一会下来衣服就要湿透了。

        君砚把一个月饼,两个鸡蛋,一个梨塞给自己的小叔叔。她坐在山顶看着蓝天,看着牛。牛低下头细细的咀嚼着绿草。

        君砚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君砚。”

        “君砚。”

        “君砚。”

        她看着陈允模糊的被荆棘挡住的影子突兀的在自己的面前放大,迫近。直到这个男人一下子坐在自己身边。

        “啊,陈允,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溜达溜达,看看山上的植被。”

        “哦。”君砚低下头啃月饼。

        “你怎么什么都干啊,放牛他们给钱吗?”

        “哈哈哈,当然不给啊,那是我的舅爷爷,我奶奶的弟弟家。我不在家,还倚仗他们照顾奶奶呢。”

        “什么时候下山?”

        “晚上。”

        “中午不回去吃饭了吗?”

        “在啃了。”君砚掏掏兜,拿出两个鸡蛋,放到了陈允手里。

        陈允不知道为何眼巴巴的看着君砚的月饼。

        君砚有点不好意思把月饼掰给了陈允一下块。

        “不是我抠啊,是它真的不好吃。跟你们平常吃的那些蛋黄莲蓉馅的一点也不沾边,这是最便宜简单的月饼。”

        “我拿不出别的好的了,鸡蛋是我现在能那出来请你吃的最好的。”

        说完这句话,君砚突然觉得眼眶有点涩——好丢人啊。

        这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陈允啊。

        可是他们两个就是两个世界的。

        就像陈允和唐再恬。

        她和这筐蘑菇,这群牛,这片山一样。

        陈允把月饼吃了——他的确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月饼。

        君砚看他那个勉强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

        “你和唐再恬一样。她吐槽世界上怎么有这么难吃的月饼。”

        “其实不难吃。就是有点硬。记得高中的时候,唐再恬和我说,她的梦想是去看一次真正的羊。我大学会定期组织我们去一个地方种植水稻蔬菜。”

        “我每次都觉得,他们好没有世面。这种东西,我比吃饭都熟悉。”

        君砚咽了口唾沫,顿了顿。

        “但是,陈允你知道吗,农村人到城里这不会,那不会,这没见过,那没见过,就叫做没世面。城里人到农村,这不会那不会,都不能叫做没世面。”

        “这世界没什么事情是公平的。”

        “好了,不说了。我请你看天。”

        “躺下,快,别嫌弃。”

        陈允听从君砚的指挥,跟随君砚的动作。

        “把眼睛闭上,数六十秒,然后再睁开。”

        “怎么样,天是不是蓝了。”

        陈允的确发现眼里的世界变得深邃,这唾手可得的天空,和他记忆里看见的城市里的天空毫无关系。

        带着这份惊讶坐起来,他的手正好搭在了君砚放在地上的右手上。

        君砚心一紧,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陈允不是故意的。但就是觉得不合适。

        她还没能不再喜欢陈允。

        人都说暗恋注定是灰色的,痛苦的。

        但君砚只能同意一半。因为她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生存辗转,她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完全的暗恋或者恋爱。

        她的身后有要保护的人,她需要马不停蹄的成长与变好。

        爱情固然美丽。

        但她是君砚。

        他爱的人叫陈允。

        君砚不知道,自己的手猛的从陈允的手掌里抽出,那个动作就像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实在是他心头颤动。

        他幽幽的盯了君砚很久。

        山风呼啸,远方的牛发出低哞。

        他们两个无比安静的坐着,眺望着远处的大山,无穷无尽的夏与绿意。

        陈允想:原来这就是养育你的土地。

        所以你独立,坚韧而又可爱。

        带着计较与闪躲的可爱与笨拙。

        “谢谢你的鸡蛋,这就是请我吃的最好的了。”

        君砚笑起来。

        夕阳迟暮,牛群慵懒。鞭子甩在地上的声音也沉闷。

        来来往往的门户烟囱飘起雪白的袅袅炊烟。

        这群牛又不小心与羊群相遇,两方纠缠穿梭。

        君砚一直笑着。

        后来忙起来,他们两个的交集就又断掉了。

        君砚是克制和不敢,陈允自然是没理由。

        大二开了学,因为君砚一直没把陈允从微信里放出来,所以陈允和她说过的话她都没看见。

        那天是星期六,君砚因为生理期身体不舒服才请了早训。

        不到七点,君砚就被手机震醒。

        舍友也被吵醒,支支吾吾的吐槽了几句,翻过身继续睡去。

        君砚看到手机界面上写着“陈允”两个字,那被突然吵醒的不悦直接就被期待打散,最后只剩下了开心。

        她说了声等下,然后悄悄的打开宿舍门,出去。

        “有什么事吗?陈允哥。”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还在睡觉吧。”

        “没事,早醒了。”君砚揉了揉头发,撒道。

        反正她平常这个时间肯定是起来了,不仅是起来了,还在训练呢,她这可不算是撒谎。

        君砚心想。

        “那个,君砚,今天是星期六,你没课对吧。”

        “啊,我看看。”君砚退出通话的界面,然后确认了一遍没有什么事情。

        “没有。有事吗?”

        “那个,恬恬最近心情不太好,又在和我吵架。你能帮我去看看她吗?”

        君砚无比酸涩的说出来了好。

        她本来想挂断电话,却听见陈允又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你说陈允?”

        “不是。刚才说的。”

        “陈允哥。”君砚的语气里带着试探。

        陈允清澈的笑声通过听筒波动着她的心。

        那段时间,她受陈允所托每周都去看望唐再恬。陪着唐再恬走南走北。

        陈允会给她发一些钱,告诉君砚唐再恬最喜欢吃的东西,让君砚去找唐再恬的时候帮忙带过去。

        后来的很长时间,君砚都特别害怕,陈允和自己吃饭的时候点的是唐再恬喜欢吃的东西。

        那天是十二月九号。

        唐再恬早上说她想吃蛋糕房新出的蛋糕,君砚看到陈允给发的钱还够。碰巧那天就是她的农历生日,她就去了蛋糕房,还给自己买了一块小蛋糕。

        早上她出来的时候还不是特别的冷,所以没穿太多,结果排队排到一半的时候大街上就划起来了阴风。

        风萧瑟瑟的。冷的逼人。

        君砚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出来的时候也没带伞,刚走出蛋糕店阴风夹杂着细雨蒙蒙的吹着她。她冷的鼻涕都快出来了,一直哆哆嗦嗦。

        上了公交就好了很多。

        快到唐再恬学校她给唐再恬打电话,唐再恬一直都没接。她觉得唐再恬可能还没起床,就没在意。

        结果她下了公交车还是一直联系不到唐再恬。

        在校园门口,她站了两个小时。脚都冻的麻木。

        正准备离开,却看见唐再恬从校门口的方向往回走,她特别开心的向君砚跑来。

        然后自然的拿起君砚手里的蛋糕。

        “谢谢啦,你先回去吧。”

        她等了快一个上午,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却只得到一句“你先回去吧。”

        君砚觉得真是委屈透了。

        她是公主命加公主病。但君砚从来都不是她的仆人,不应该被呼来喝去。

        她手里的另外一块蛋糕还没来得及拿起来直接乎到唐再恬脸上。她就看着唐再恬麻溜的跑开。

        校门对面的男人的背影,君砚一直刻在脑子里,一下子就认出来是陈允。

        她甚至都能听见唐再恬扑在陈允的怀里可爱的说道:“刚刚去拿了个外卖。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啊。”

        细丝的雨忽然就变得大,浇落下来,君砚觉得今年的这个生日实在是糟糕透了。

        她一路路过这个城市在雨中斑驳的风景,看见一个又一个人与她擦身。

        因为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喜欢陈允,是暗恋。

        所以她要受很多的委屈,而这些委屈都是陈允普普通通的一个举动带给她的。

        你不在她的身边你心疼她,让我去陪着她,可是,我从这其中感受到了的难过呢。

        我在你们俩个感情中地位真难看。

        陈允,我不喜欢你了。

        可能不全是你的问题。

        因为你的女朋友和我完全不一样,我还要因为你勉强的和她交涉玩耍。

        还因为她故意耍我,让我看见这样的情景。

        只是我觉得她做的很恶劣,但也只是宣示主权,所以骂她都觉得理亏。

        她开始低着头,雨彻底打下来的时候,就刻意的抬起头看着天空。

        陈允和唐再恬在火锅店里吃饭。听见雨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下。

        “那是,君砚吗?”

        “她怎么出来不带伞?”

        “不是啊,哥,君砚今天有课,所以来不了啊。你也没法请她吃饭,哈哈哈哈。”

        “我感觉是,你先在这里,想吃什么自己看着点。我出去看看,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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