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日头偏西,晚霞似火,映在芳姐脸上,犹如罩上一层红光般,衬得整个人红通通的,染上了一层喜气。
芳姐将手探到身后,紧了紧围裙,手里捏着笊篱,在锅里搅了几下,捞起几只胖嘟嘟的馄饨,悉数放进碗里,再浇上一勺汤,撒一把虾米、香菜。
她端了碗放在桌上,两只手在围裙上蹭蹭,道:“宁姐,吃碗馄饨吧。这天色还早,吃过再走也不迟。”
丁宁扭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还能有个两刻钟那太阳才能落下去,就点了头坐了下来。
倒不是为口吃的,芳姐这明显是有话要说。没见她娘都给支到铺子后头了吗?铺子里除了她俩,一个人都没有。
芳姐就说今日听来吃面的客人说,丁大郎好像近些日子手头特别宽裕,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银钱。又说跟着丁大郎一起混的人,提了几回她的名字。
她这么一琢磨,这里头指定有什么事,还向那人打听了几句。可那人也只是听了几句,问细些却又不清楚了。她说出来,也只是给丁宁提个醒,毕竟当初那些事这满镇子就没有不知道的。别这回又有啥算计了。
丁宁听完,也没说话,只一口口吃着馄饨。这馄饨的皮子擀得薄,里头的肉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是猪肉馅的,加了点葱花。
芳姐也没再继续说,只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这亲人还比不得陌生人。
把最后一只馄饨吃完,丁宁掏出帕子抿一抿嘴唇,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苦笑道:“不管咋说,还是谢谢你。”
别的,啥也没说。还能说啥呢?
起身正打算离开,想起什么,回身道:“他今日挑了好多回土,一点都没偷懒。这可不是他让我说的。”
芳姐的脸腾地热起来,好似火烧起来了,筷子“啪嚓”一声掉在桌子上,把帕子死死攥在手里,一直抠到了手心里,道:“说这个干啥?他也就这一天新鲜,明日估计就得累得起不来了。”
“这你都知道?”丁宁笑着打趣一句。
芳姐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一时又羞又急,想要反驳,却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唉,年轻真好,也真老实,一句话就脸红。庄子里那个也是,白担了个纨绔的名头。
丁宁没再继续笑她,冲她摆摆手,缓缓往回走。
回了丰水村,她神色如常地和众人打过招呼,笑着冲于婆子说在外头吃过了,晚间就不一起吃了。
等进了屋,撑了一路的脸霍地垮下来,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般,一下就瘫在床上,没有一丝力气。
咋就没完没了了呢?
打从刚穿过来,她就像是脸上挂了张假面具似的,对谁都是一张笑脸。可实际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若前世的同学见到她这样,准得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众所周知,她是个独行侠,虽谈不上孤僻、不合群,但也绝不是爱说笑之人。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事,向来都是一个人。
可在这儿,若她还是如此,说严重点,都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这是乡下,想要避开人离群索居,并不现实。就是你不去和人交道,那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打量与刺探都能逼得你无处遁形。只要出了门,往院里一站,你的一切就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除了个别人家,哪家哪户会起高墙?不过是黄土一堆,有个半人高都算不错了。还有那大门,说是大门,可也只是两块木板拼在一起,充个门样子。
所以,她堆起笑脸,一日日让自己忙起来,努力让自己合群,就为了好好活下去。但时日久了,她好似也渐渐适应了,每日里同于阿婆拌个嘴,逗逗素姐,日子过得也是舒心得很。
就是赚钱难了点,不过她前世学的是蔬菜学,大富大贵倒是没啥希望,但是填饱个肚子倒也能办到。眼瞧着这钱袋子一日日鼓起来。被她忽略已久的丁家人却又如牛皮膏药一样,时不时就蹭上来,若是再被缠上,不死也被扒层皮。
可她有什么好办法呢?难道还能一气之下跑得远远的,然后被当做流民遣送回来?
她现在可还没有独门立户呢,连个路引都开不出来。
想着想着,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子也渐渐发沉。
“宁姐,宁姐。”
好似有人在喊她,她张张嘴,想要答应一声。可嗓子里像塞满了沙子,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她只得合上嘴,想着待会人家定会进屋来,到时再说吧。
……………………
“廖婶子,她这是咋的了?”杏娘跟在廖氏后头出了屋,一块进了堂屋。
“她这是脏腑积热,加上心思重、体虚,才致昏迷不醒。我开几副药,你们先煎了给她喂下去。”
心思重?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平日里看着总是乐呵呵的人,心里到底藏了些啥?她有啥可愁的?
廖氏也是茫无头绪,只道先喝药把热散出来,其他的后边再说,总得人醒了再说。
杏娘跟着去拿了药回来,自去煎药不提。
廖氏刚一进屋,就见一大一小俩人正在堂屋里转圈圈。见她进来,小的那个一下扑上来问,大的那个倒没扑上来,可那偷挪回去的脚尖却出卖了他。廖氏只作不见,一把把素姐扒拉下来,轻嗤道:“这么大了,还往身上扑,像什么话?”
素姐急急又往身前凑,瞪起眼睛道:“丁姐姐不是病了吗?我也是急的,平日里我也不这样。”
听了这话,不止廖氏诧异看她,周方海也在旁边“哈”了一声,惹得素姐回身冲他翻一白眼。
“没啥事,喝几副药就好了。”廖氏轻描淡写道,偏了头却往对面看。
素姐依然是张着嘴,紧张不安。至于周方海,倒是正襟危坐,掉头转向院里,可那手却像是热锅里炒瓜子一样,颠来倒去,没个消停。
她收回目光,又看看素姐:“杏娘正煎药呢,这副药喝下去就能醒了。到时你再去看你丁姐姐。”
素姐嘴里“嗯嗯”两声,蔫巴巴站那儿想了想,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没多久,风一般又回转来,手里拎着几个玩具,眼巴巴递过来,问廖氏:“娘,我拿这个给丁姐姐,成吗?”
廖氏一瞧,原是一个瓷娃娃,还有两个碎布头缝的小兔子。她不由笑了:“宁姐又不是小孩子,咋会喜欢这个?你倒不如上路边摘几朵花来放到她那屋子里,还能得个香味。”
“娘你净瞎说,这时候上哪儿找花去?只剩叶子了。”素姐鼓起嘴儿不满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方海却想起,那山上虽没了花,却有果子,还有一片红叶。
可这些能有用吗?
……………………
丁宁睁开眼,就闻见一股子果香,甜甜的,淡淡的,她扭过头去看,桌上摆着一盘子水果。
她刚想开口,就觉嗓子发干,伸手取了水碗,倒上水,一口喝下去,嗓子才不那么难受了。
她又往外看,窗子合得好好的,什么也瞧不见。正欲抬腿下床,门开了。
“你醒了?”杏娘惊喜道,回身冲院里喊了一句:“她醒了。”
丁宁不觉纳罕:什么叫我醒了?这不是早上吗?
未几,于婆子牵着兰姐和元哥也进来了,加上杏娘,把屋子挤得满满登登。
于婆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还没开口,眼圈先红了:“你这孩子,有啥事能把自己折腾病了?”
她抬手指指自己,问道:“我病了?啥时候的事?”
杏娘拉了于婆子一把,道:“都两日了,前晚上就病了。喝了药,昨儿睁眼看了一回,又睡过去了。这不才算是真醒了。”
丁宁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她咋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哎哟,这是烧糊涂了,别是脑子烧坏了吧?”于婆子也是急了,转头就让兰姐去喊廖氏。
丁宁忙给拦下了,道自个好好的,就是对这生病的事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从方家回来,后头的事就没啥印象了。这能算啥大事?
于婆子就说她可把人吓坏了,不知人昏迷不醒,还老说胡话呢,一直喊着要回去。可她这样,往哪儿回呀?你哥你爷你奶,哪个是能管你的?
丁宁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咋不知道自己还有说梦话的毛病,还把心里想的给秃噜出来了。
郁卒片刻,她就说可能自己是梦见爹娘了,想他们了。要不咋能说回去呢?她肯定不能回她哥或者南河村那儿,那不是自找苦吃,又往火坑里跳嘛。
于婆子一想,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能想不开再回去?
杏娘瞧一瞧丁宁的气色,就说出去煮点粥给她喝,又让几人先出去,这屋里挤这么些人,得多闷。
临走前,她又看了眼桌上的水果,道那水果都是洗过了的,让丁宁先吃一个。
丁宁点点头,伸手拿过一个苹果,“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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