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尤莉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她是被一阵奇异的香气熏醒的。这个香气有点像是腐烂的鲜花,混杂着泥土和潮湿的水汽所形成的味道,有种令人眩晕的不适感,导致她一醒来脑袋就昏昏沉沉的。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从漫长的病痛中终于得以解脱。
可她居然能闻到味道……难道人死后也是会保留感官的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尤莉的睫毛颤颤,缓缓睁开眼。
清透的漆黑瞳仁里闪过一丝诧异。
入目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以及一块勉强可以映照出轮廓的透明玻璃——这块玻璃距离她的身体很近,近到甚至一抬手就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质感。
这是……哪里?
晕乎乎的尤莉下意识抬起右手,冰雕玉琢似的肌肤在黑暗中几乎白得发光。她正要将手伸向玻璃,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唔!”
她忍不住痛呼。腹部开始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是迟钝的感官终于苏醒一样,强烈的痛觉如翻涌的潮水般向她袭来。
她低喘着慢慢摸向自己的肚子,果不其然摸到了黏腻温热的血液,除此之外,还有几根细细的长条状物体,正深深地插在自己的身体里。
疼……好疼!
尤莉眼眶一热,两滴生理性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她几乎是条件发射地猛然起身,上方的玻璃被她这么一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不等她反应过来,玻璃便被掀翻起来——
一丝黯淡的光亮透过裂缝照射到尤莉的脸上,潮湿的泥土瞬间从玻璃外壁滑落进来,洒了她一身。
……泥土?
尤莉甩甩脑袋,无力地撑起上半身,慢慢坐了起来。她环顾四周,眼中充满茫然与无措。
这是一座精致漂亮的小花园,花园尽头连接着一幢小巧的欧式住宅。
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一眼望过去姹紫嫣红,苍翠欲滴,十分好看。而她此时正被埋在这些植物之中,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连同玻璃棺柩一起被埋在潮湿的泥土下。
她刚才居然是被关在了一具棺材里。
此时正是深夜,菲薄的月光冷冷地照进这个幽静的花园,也照亮了插进她腹部的尖锐物体——是几朵根茎细长的玫瑰。玫瑰的花瓣垂了下来,颜色透出腐败的暗红,看上去几近枯萎。
鲜血还在顺着玫瑰的枝干缓缓滴下,血液滴到少女赤/裸的大腿上,刺目的鲜红映着莹白的肤色,有种触目惊心的美。
这是什么诡异的凶杀现场吗!
尤莉的大脑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将这些玫瑰全都拔了出来,待到拔出最后一根时,她已是冷汗涟涟。好在玫瑰上的细刺不知为何已经被全部剔除,伤口处的血液没有继续流出,痛意也随之逐渐消失。
这太不正常了……无论是这个地方,还是她的身体状况。
尤莉虚弱地站起来,慌张地环顾四周。此时整个花园静悄悄的,有种诡异的死寂。
“有人吗?”她弱弱地呼喊。
没有人回应她。
……要不去前面看看吧?她壮着胆子想。
尤莉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走出花园,来到一扇半掩着的房门前。她透过门缝向里看了看,然后犹豫着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墨味。尤莉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这似乎是一位……画家的房间。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画框和画笔堆了满地,看起来像是刚被强盗洗劫过一样。墙上挂了一面镜子,尤莉在转身的时候无意瞥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镜中的少女拥有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
她的肌肤雪白到几乎透明,在灯光下甚至能隐约看到细细的暗蓝色血络。漆黑的长发比夜色还要纯粹,发梢微微卷曲,柔柔地垂在肩头。精致的下颌,冰雕似的锁骨,无一不透出惊人的美感。
尤莉忍不住向前走近,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镜中的少女和自己很相似,但这不是她。
所以……她这是穿越了?还是借尸还魂?
尤莉正在出神地思考这个问题,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声,刮得树叶哗哗作响。
有人?!
尤莉惊得差点站不稳,她迅速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
树影婆娑,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窗沿,看起来阴森森的。
不行……这里太可怕了,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战战兢兢的尤莉随手抓起地上的一件连帽衫套到身上,一把推开房门,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
尤莉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从花园里出来后她就一直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乱逛,眼看着昏暗的天色渐渐发亮,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她却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无处可去。回是不可能回去那个花园的,毕竟她已经“死了”,而且死相还那么诡异,总觉得回去没有好事。
“听说了吗?温林已经被判死刑了!”
“是那个杀了13个少女的画家吗?”
“对对对就是他!真是变态啊,听说那些少女的尸体全都被他制成了标本!”
“卧槽,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路边两个男人的谈话吸引了尤莉的注意力,她不由驻足偷听起来。
“传言他杀害这么多少女是为了创造出他心中的‘缪斯’!”
“哈?那是什么?”
“我也不懂。他们还说,以少女之血供养的‘缪斯’极美,只要是看到她的人,都会被她吸引。”
“这也太假了吧?为了这种虚幻的东西杀人也太可笑了!”
“我也觉得,谁知道是不是他编的……哎我们不聊这么倒胃口的事了,边家最近招佣人,你知道吗?”
招佣人?尤莉的耳朵伸得更长了。
“当然知道啊!薪资又高还可以住在豪宅里,谁不想去啊!”
“哎……可惜人家只招年轻的女孩子。”
不但薪资高,还提供住宿?
尤莉双眼一亮。
两个路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一个细软怯弱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们。
“那个……请问!你们说的边家在哪里呀?”
这个声音宛如夜莺轻啼,婉转悦耳。两人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位落魄的美丽少女。
她有一双湿润清透的眼眸,眼睫忽闪,泛着盈盈的水光;玫瑰花瓣似的双唇微微张开,鲜红可爱的小舌若隐若现。
即使穿着不合身的陈旧衣服,也掩不住她天使般的纯净面容和诱人的曼妙曲线。
两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个……”尤莉见两人不说话,以为他们是没听清,正要再问一遍,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开口。
“你要去吗?我可以送你一程!”他兴奋地上前一步,身旁的男人也不甘落后地挤过来,“我也可以送你!”
哎?这个世界的居民都这么热情友好的吗?
尤莉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可是我没有钱……”
“没关系,不要钱!帮助有困难的人是应该的嘛!你等我,我现在就把车开过来!”
男人忙不迭地跑回家,一边跑还一边将另一个男人也拖走了,不等尤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开着车停到尤莉的身边。
“上来吧!”两人坐在车上冲她招手。
大白天的,应该没事吧?尤莉犹豫了下,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
边家位于城市边缘的郊区,距离尤莉出发的地方有点远,三人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才抵达。
一路上那两人总是逗尤莉说话,她怕暴露身份,也不敢多说,只是安静微笑,殊不知这副静默安宁的样子在别人的眼里却更为动人。
很快,轿车便在一幢富丽堂皇的豪宅前停下,看着大门前排成长队的女性们,尤莉明白这就是边家了。
“需要我们陪你进去吗?”尤莉下车后,男人殷勤地说。
尤莉摇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
虽然两人极力想要陪同尤莉,但还是被她婉拒了。送别了热情的好心人后,尤莉走到面试者的队伍后面,跟着她们一起走进这幢大宅子中。
领队的是一位身着黑白女仆装的年长女性,面容姣好,表情严肃,看起来有些严厉。她带着参加面试的二十来个人穿过回廊,来到宽敞的中庭。
“听好了,我是这里的女仆长。接下来我会对你们进行第一轮的面试,筛选掉不合格的人,然后再由太太亲自挑选合她心意的人。希望你们能好好表现,争取获得进入第二轮的资格。”
女仆长扫视一圈,在看到队伍最末的尤莉时停顿了一下。
尤莉紧张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那两人科普过了。这个边家,是这片地区的大富豪,夫妇二人都是当地有名的商人。
他们家的佣人不但薪酬远超一般的上班族,连住宿也是在这栋豪宅里,因此附近的居民们无不心之向往。不过边家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的,目前已经面试了不下百人,能被选中的却寥寥无几。
尤莉从未从事过服务行业,按理说,她是远远达不到招聘要求的。但她现在没钱没住处,无论如何都想试一试,碰碰运气。
女仆长说完后,众人全都站直身体,紧张地看着她。女仆长收回视线,低咳一声,正要开始第一个面试项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太太!您怎么来了?”
“太太早上好!”
一位身形高挑、容貌艳丽的年轻女人从簇拥的女仆中缓缓走来,女仆长见状,连忙迎上去。
“太太,今天的第一轮面试才刚开始,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年轻貌美的女主人笑了一下,目光落到面试者们的身上。
“反正我今天也没事,过来看看。”
女孩子们见女主人出现,立刻挺直背脊,站得笔直。女主人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忽然被一名纤细的少女吸引住了。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不安地站在队末,葱白细长的十指绞在一起,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温柔的晨光透过中庭的玻璃落到她的身上,仿佛沐浴着神之光。
女主人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直直地指向尤莉——
“就选她了。”
尤莉:“……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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