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
进入二月，学校周围的积雪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凄冷的阴湿。灰紫色的云块低低地压在城堡上空，连绵的寒雨使得草坪变得湿滑、泥泞。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魔法部要求给霍格沃兹六七年级的学生追加了幻影显形这门课，由专门的人教课，并且这门课被安排在星期六上午，以免耽误常规课程。
“明明我么你这么忙，还要我们学额外的课程……这真是……”
“也不能这么说，你得知道，现在神秘人下手越来越恶毒了，如果我们不多学些东西，恐怕下一个遭遇不妙的就会是你，或者我。”
……
玄都和莉莉在前往礼堂的时候听到旁边几个赫奇帕奇的同学这么在说着。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不过莉莉很快就被詹姆·波特拉到了一边去。
斯内普站在斯莱特林中间，一直注视着她，但是没有走过来。
礼堂的桌子都不见了。雨水敲打着高高的窗户，施了魔法的天花板在头顶上昏暗地旋转着。他们集合在麦格、斯拉格霍恩、弗立维和斯普劳特教授，和一个小个子巫师的面前。玄都猜想那位应该就是魔法部来的幻影显形课指导教师。他苍白得出奇，睫毛透明，头发纤细，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一阵风就会把他吹走。可能
是因为经常移形和显形削弱了他的体质，或是这种纤弱的体形最适于消失。
“上午好，”当学生们到齐了、院长们叫大家安静下来之后，魔法部的巫师说，“我叫威基·泰克罗斯，在接下来的十二周中将担任你们的幻影显形课指导教师，希望能帮你们为这次幻影显形考试做好准备，到那时，许多同学也许已有能力参加考试。”泰克罗斯继续说，仿佛没有被打断似的。
“大家也许知道，在霍格沃茨校内一般无法幻影显形和移形。校长特地撤销了魔法，将这一限制解除一小时，仅仅在大礼堂里，让大家可以练习。我强调一下，不可幻影显形到礼堂的墙外，谁要是尝试谁就是不明智的。”
“现在我希望大家各自站好，在身前留够五英尺的空间。”
礼堂里一片混乱，学生们开始散开，撞到一起，叫别人走出自己的领地。院长们在学生中走来走去，帮他们排好位置，调解纠纷。
“谢谢，”泰克罗斯说，“现在……”他一挥魔杖。每个学生面前的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老式的木圈。
“幻影显形时最重要的是要记住三个d！”泰克罗斯说，“当前，就是你们面前的木圈里面。现在请把注意力集中到你们的目标上。”
幻影显形就是幻影移形，只是两个魔咒的距离远近不同。
奥伯教过她这个。
玄都立刻就找好了一个木圈，然后等着下一步的指令。，
“第二步：”泰克罗斯说，“决心去占据你所想的那个空间！让想要进去的渴望淹没你们全身每个最小的部位！”
“第三步：”泰克罗斯喊道，“等我下令之后……原地旋转，让自己进入虚空状态，动作要从容！现在听我的口令……三……二……一”
玄都一步跨出，成功的落到了木圈里面。
泰克罗斯惊喜的看着她赞赏道：“非常好，你做的非常好！”在往旁边看了看，礼堂中到处是摇摇晃晃的人。詹姆·波特仰面躺在地上，彼得以芭蕾舞似的动作跳到了木圈里……
“没关系，没关系，”泰克罗斯干巴巴地说，似乎他也没指望有更好的结果，“摆好木圈，站回原位，你叫什么名字？玄都·凤凰，好的，你可以去一边站着了。”
玄都离开人群的时候，莉莉在旁边笑出了声：“早知道应该不拉你来的，玄都。我想古斯教授一定已经教会你了，天啦，我居然让你浪费了十二个金加隆！”
莉莉感叹着，被玄都不轻不重的推了一把，踉跄了一下，又笑嘻嘻的站直了身躯，亲密的挽着玄都的手臂：“我应该让你请我去两把扫帚那里喝一杯。”
“那完全没有问题啊，莉莉。”我玄都瞟了一眼隔壁抓耳搔腮的詹姆·波特。
这对情侣在魔药课上的争执似乎还没有结束，莉莉倒是会找挡箭牌。
“就这个情人节怎么样？”玄都顺着莉莉的思路，微微低头把脸凑了过去，从莉莉的背面看上去，玄都就像是要亲吻莉莉一样。
“那可真是太好了！”莉莉微微抬高了声音。
是的，这个时候的玄都已经比莉莉高接近一个额头了。
两个女孩站在一起会格外的养眼。
一个带着点东方意味，身材高挑，全身散发着性感，性格又温和。一个标准的英国人，虽然矮前者一点，却恰好显得温柔又坚定，实际上性格却比前者要稍稍刚烈一些。
反差巨大，却更加吸引人。
这会凑到一起，杀伤力不止翻倍。
旁边有听到他们对话的男孩子已经在盘算要怎么才能凑的近一点的。
但是盘算是盘算，谁顶得住詹姆带领的掠夺者的针对呢，只能是想想了。
斯内普看着莉莉和玄都黏在一起，站在角落，内心有点苦闷。
第二次尝试并不比第一次好，第三次也一样糟糕。直到第四次时才出现了一点刺激。有人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大家惊恐地转过身，只见赫奇帕奇的一个女孩子正在木圈中摇摇晃晃，可左腿还留在五英尺外的原地。
院长们聚到她身边，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紫色的烟雾散尽后，大家看到苏珊抽泣着，腿被安上了，但她仍面带恐惧。
“分体，即身体某部分的分离，”威基·泰克罗斯淡淡地说，“发生在决心不够坚定的时候。必须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不要慌，要从容……像这样。”
泰克罗斯走向前，张开双臂，优雅地原地旋转起来，在袍子的飘旋中消失了，随后出现在礼堂的后面。
“记住三个d，”他说，“再来一次……一……二……三……”
可是一个小时过后，苏珊的分体还是这节课上最有趣的事件。泰克罗斯似乎并不气馁。他系上斗篷，只是说：“下星期六再见，各位，不要忘记：目标，决心，从容。”
他一挥魔杖消去木圈，然后跟麦格教授一起走出了礼堂。
这次学习并没有特别好的结果，就算聪明如莉莉，也只能算勉强成功——这里说的是她人过去了，但是巫师袍却留在了原地。
情人节那天正好是一个周末。
这是玄都第一次和莉莉约会，附带一个叫詹姆·波特的跟屁虫。
两个人坐定在两把扫帚酒馆的时候，罗斯默塔女士笑着走过来，递上菜单，笑眯眯的开口:“这位小姐……”她的眼神在莉莉和玄都身上转了转:“好吧，这两位小姐，你们的口味变换的很快呀。”
莉莉不解。
玄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不是您想的那样的，罗斯默塔女士。”
“两份黄油啤酒，一份煎饼，谢谢。玄都你吃什么？”
莉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微微皱眉，看都没看菜单，直接报出了想要的食物，在等自己的伙伴也点了点零食，然后将菜单递了回去。
詹姆和他的兄弟就坐在不远的角落里面，眼神笔直的落在这边。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玄都又是个不太擅长聊天的，于是主要就成了莉莉再说，玄都在听，偶尔发表意见。
他们从霍格沃兹的课程聊到了在家的趣事，莉莉的姐姐，佩妮·伊万斯嫁给了一个叫弗农·德思礼的某企业高管，这件事让莉莉的父母挺满意的，因为女婿是个有出息的人。
现在，她正式的名字变成了佩妮·德思礼，也离开了父母家，离开之前还嘲讽了莉莉，说她只配给怪胎做妻子。
“可是，佩妮，我的姐姐，她根本不明白，我并不是谁的妻子，我就是莉莉，即便我以后会跟他人结婚，那么我首先也得是莉莉。”
玄都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但是下一秒，莉莉的话题就让她无法接上来了。
“玄都，你和斯内普，是在一起了么？”
这话是真不知道怎么接，不是说选择撒谎或者选择说实话的问题，而是玄都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似乎是在一起了，当哪里有情侣这么生疏呢，大部分时候只在课堂见面，就连偶尔的课余的见面也是一起学习或者研究什么东西，其他的情侣都会一起浪费浪费时间，比如詹姆和莉莉，听说他们就会一起去魁地球球场里面漫无目的的飞来飞去。
斯内普跟她无话不谈，但是也无话可谈。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反而比以前更加沉默，那句杂种多少都留下了一些痕迹。
但是如果说他们没有在一起……普通朋友也不会说特意非要跟某个人坐一起，除了吃饭睡觉做要紧的事以外，他们大部分空闲一点的时候都在一起。
即便是无话可说，也会偶尔搭一些无聊的废话，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一起消磨时间。
就在玄都还在组织语言想要描述这种奇妙的关系的时候，莉莉就一脸神秘的凑近了过来，脸色带着点绯红，低声问道:“我其实……好吧，事实上我是想你和斯内普接吻过么？那是什么感觉。”
玄都木了。
一下子就木了。
她真没想到过会被问到这个。
这个问题也太……
好吧，也挺正常的，她偶尔会听到附近的女生都会跟自己的好友分享一些他们觉得开心的事，其中就包括怎么接吻，怎么跟人接吻。
甚至于她还听到过更过分的。
“但是这跟她没有关系啊！她甚至摸斯内普手的时候都屈指可数。”
莉莉原本羞涩的脸色，在看到玄都一脸僵在原地不能动弹的样子时慢慢的变成了某种不可置信:“难道你也没有接吻过么，玄都？”
玄都意外明锐的抓到了一个关键词:也。
立刻扭头看向莉莉:“所以，你跟詹姆，就只是拉拉手？”
这下，两个人都木了。
她还以为以詹姆·波特那个莽劲早就有超过牵手的进展了呢。
没想到啊。
干得漂亮朋友，两个菜鸡谁也别笑谁。
“不！当然……我是说……我跟詹姆没有……好吧詹姆有……”
莉莉语无伦次的解释了一通，说的她自己都不明白，最后挫败的低下头:“好吧，好吧，确实没有……我的意思是他似乎是想要跟我接吻，但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太慌了，我把他推开了。”
“然后呢？”好奇宝宝玄都追问到。
莉莉隐晦的看了那边一眼:“然后……他好像有点生气。”
玄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评价了一句:“那他可是太小气了。”
努了努嘴，没有多说什么，回头就八卦起玄都和斯内普了:“说真的，如果不是外面传的那么真，你又不否认。我都快要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谈恋爱了，平时走路上都没有看你们有多亲密过。”
“有嘛，我跟他……有这么奇怪？”这种细节玄都没怎么注意过，她只注意到斯内普开不开心了。
“是啊，很奇怪！”莉莉说着，又凑近了一些，两人这会看起来倒像是耳鬓厮磨了:“他就……从来没有表达过想要抓你的手或者亲吻你的意图么？”
玄都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亲吻的意图没看出来，但是斯内普偶尔会看着她的手发呆是真的。
可是每次她发现以后，看过去，那个黑发的小蛇都会飞快的收回视线。
没有一次伸出手来。
非要说什么时候牵手过，那大概是去年十月的时候，在霍格莫德。
她请卢平喝酒的那次
说起来，斯内普听说自己在跟人约会就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是吃醋么？
玄都想的有些出神，直到旁边的莉莉推了她一把，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莉莉，又看了看坐的不远一脸怨念的詹姆·波特。
然后做了一个足够明智的决定。
站起身来，然后对詹姆招了招手，看着对方一脸狐疑的凑过来，然后客客气气的让开座位，一把把这个大鹿角叉子给摁在自己的作为上，接着就在大鹿角叉子和一脸狂喜和自己的室友不可置信的表情里面，抱起自己的那杯黄油啤酒晃晃悠悠的出了酒馆的门，出去之前还不忘记又买了一杯啤酒。
“见色忘义！”
“这不是很好么，我觉得她终于学聪明了！”詹姆大声道，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这才灿灿然的坐下。
莉莉已经捂住了脸，不忍直视，只想装作不认识这个哈批。
而端着两杯黄油啤酒的玄都，果不其然的在桃花林附近找到了斯内普。
他正在给那些桃花松绑。
绑上去难，松下来简单，几个魔咒打上去就完事，所以玄都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玄都走了过去，脚步很轻，斯内普没有发现。
也有可能是对方对她丝毫不设防。
“斯内普。”
“做什么？”斯内普回了头，一点都不惊讶的看着她，像是早有预料：“你是来找我的？”
“是啊，”玄都笑着，递过去了一杯啤酒：“我记得你好像还挺喜欢这个的，要喝一点么？”
斯内普神情动了动，像是很疑惑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温和一样。
伸手接过黄油啤酒，抿了一口。
二月，桃花还是光秃秃的，没有长花苞的迹象，那是三月的时候才能看到的。
玄都找了个巨石打理干净以后使魔法端了过来，两个人坐在石头上喝完了啤酒，又挥了挥魔杖，把啤酒瓶子变成小鸟，让它们自己回了两把扫帚酒馆。
两个人慢悠悠的在霍格莫德转悠了起来。
玄都走在斯内普身侧，两人距离大概有半个人那么宽。
走了一段路，斯内普时不时就会侧头过来看她，偶尔视线会下移到她的袖口附近，然后再收回去。
真的要说玄都还介意那句‘杂种’倒是不至于，可是那个时候痛苦的记忆太过清晰了，痛到呼吸艰难，无望道眼前发花的感觉她还记得。
所以这么久以来，即便是清楚对方或许并不在意她是异类，但是还是会觉得刺痛。
斯内普这么敏感，一定是也知道这点，所以从来不主动伸手过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等着她什么时候能跨出那一步。
或许就应该是现在，毕竟今天是情人节不是么？
“斯内普。”
“嗯？”
“你想要牵我的手么？”玄都站定在原地。
对方似乎是在走神，随便的嗯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两步，发觉她没有跟上，这才意识过来，猛然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在问你，你想要牵我的手么？”玄都嚼着一抹笑意看着斯内普。
那双细长的眼角瞪的像是卧倒的鸡蛋一样的椭圆了。
“我认为你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玄都，你的愚钝……我是说，你的迟钝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明明是指责的话，玄都听了却忽然觉得有些想发笑。
这个别扭的男孩，一直在用一种他觉得合适的方法来对待两人的关系，甚至于如今依然不改毒舌的毛病。
但是……他已经学会了退步不是么。
退步到一个让玄都舒适的角度里等着，这对于西弗勒斯·斯内普来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也是一个完全合乎情理的举动。
玄都伸出了手。
掌心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痕迹，指甲被修剪的圆滑，五指纤长。
斯内普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不少细小的伤口，都是切材料留下来的，还有一些茧，那是天天跟坩埚打交道留下来的，指甲的颜色略微深一些，是魔药留下来的，骨节分明有力，手掌宽大，跟玄都截然不同。
他抓住了玄都的手，对方个子高，手长，但是不大，捏成拳头的话也不过刚刚够放在他的掌心。
现在两只手一个包着另外一个捏着，很暖和，像是捏着一个异常柔软心。
斯内普有点不敢用力，怕捏碎了。
两个人就用这种奇怪的牵手的姿势，在霍格莫德游荡了一圈，又慢吞吞的回到了霍格沃兹城堡。
分别的地方在格兰芬多的塔楼底下。
玄都抽手的时候有点困难，抽了两次才抽出来。
然后回头看着一脸不满意的斯内普。
“天已经黑了，你该早点回休息室了。”玄都低声道，背着手，搓了搓手指尖。上面还有对方手掌，略显得有些凉的温度残留着。
“嗯。”斯内普没有挪动脚步，看着她的眼神透着某种让玄都不敢直视的渴望：“你可以先回去，我待会就走。”
这个黑色头发小蛇的话不能只听表面。
这个你先回去，待会就走，它的意思是斯内普会站在这里，看着她回到休息室，然后在离开。
说真的，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大部分女孩子的男朋友都能做到，但是斯内普，他不在这个大部分之列。
他的想法和很多人恐怕都不太一样。
或者说斯莱特林的想法多数都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大部分情况下，说一句唯利是图不为过。
现在，斯内普图的，就是她。
玄都抿了抿嘴，踏上了楼梯。
阶梯下的斯内普视线一直追着她，直到看不到为止。
然后低下头，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搓着刚才牵着她的掌心，露出了一个有些开心的笑容来，最后看了一眼塔楼的楼梯，转头离开。
而在斯内普角度看不到的台阶上，玄都站在拐角的阴影里面，一直低头注视着，看着斯内普一直目送她离开，看着斯内普搓自己的手心，看着斯内普一改刚才沉稳的步伐，显得有些飘飘然的走姿。
眨了眨眼，之前她一直都是要分开就直接走开了，从来没有注意过斯内普走了没走。
原来，在那些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那条小蛇，也会把一点点的糖，搁在舌尖慢慢品味。
不过他做的隐蔽，所以从未有人发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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