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禁欲系禽兽
数声鸡啼，更鼓沉重而缓慢的敲击，更夫苍老的声音从远处的街巷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已是四更天。容锦睁开眼，透过破败的半扇纸窗，瞧见一抹微微泛白的天色，淡淡的吐出一口气。
他身上的血浆味加上她身上的血腥气，还有这间破屋里到处散发的霉味，让他几欲作呕。不过还好，这一夜总算是让他熬过去了。
怀里的人忽而死命的抱住他，娇弱的身躯抖的厉害。容锦垂下眼，果见趴在他身上的阿离，又是一副极度痛苦的模样。
“谁也不能带走他！”“师父师父，阿离保护你！”“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师父，师父！”“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师父！呜呜，是阿离不好，师父。。。。”“求求你醒过来，呜呜，师父，求求你了醒过来吧，阿离再也不任意妄为了，阿离错了，师父。。。”低低的哭声又响起。
容锦抿了抿唇，望向她的眸光变化莫测。
昨夜的刺杀，他是事前就知道的，没有下令清除他们，是因为他想借此试探他在阿离心中所占的分量是否足够令她为他所控，然而，那群杀手武功太烂，根本不是阿离的对手。幸好他早有预料，派了楼里的人假冒那群刺杀他的黑衣人，计划才得以继续。
然，他没想到，她为了他，走火入魔了。
看到她手法残忍的将那人的全身的血放干净时，容锦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仿佛那日在箭阵，她想也不想的扑挡在他身前。
他成功了罢？已经彻底将她掌握在手中不是吗？
只是，他不确定，她这是因为情？抑或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师父？
不过，是为了情怎样？为了他是她师父又怎样？结果不都是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操控她这枚棋子了么？
容锦闭了闭眸，心里如是对自己这般说着，然而，想到是后者的可能性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一直让他如鲠在喉。
“师父！”怀里的娇躯猛地剧烈颤抖，阿离大喊着坐起身，绝美的小脸被汗水所浸透。
那一声师父，加剧了容锦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他压下心里的烦躁，轻勾唇角，柔声唤她：“阿离。”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离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瞧见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俊颜，她愣了半晌，继而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激动的大哭起来：“您没事！太好了，太好了，呜呜。。。我还以为您被我害死了呢。。呜呜。。”
他若真受了那一剑，她这一扑，定是把他直接送到阎王殿去了。
容锦反手安抚的轻拍她的背，一面重重的咳嗦，“莫哭，我没事。”话音未落，又是一连串震天动地的咳。
阿离吓得赶紧替他顺气，漂亮的星眸因为憋着泪意而泛红。“您怎么样了？伤口是不是很疼？都怪阿离不好，害的师父受伤。”
容锦咳着摆手“不怪你，是师父没保护好你。”
他越说不怪她，她心里越难受。看着他躺在一堆杂乱的蒲草之上，素来不染纤尘的白衣，被尘土鲜血污染，一张倾倒众生的俊脸惨白如纸，怕她担心压抑痛苦咳嗦的模样，让阿离只觉心如刀绞。
她素来高贵如神，清雅似莲的师父，因为她，竟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
但，眼下不是哭的时候。
她狠狠抹了把眼泪，摇晃着站起身：“师父，您先休息一下，阿离出去一趟找些伤药，马上回来！”
“咳咳。”压抑着咳声，容锦浅笑着轻轻点头：“你自己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咳咳。。。”
“嗯。”阿离点头，以剑作拐，跌跌撞撞的转身走出破屋。待到她走的有些远了，容锦放下掩住咳声的手，缓缓坐起身。
“苍秦。”清越的嗓音甫落，一道淡青色的身影从残窗处飞入，落在他身旁一丈的地方。
“主上有何吩咐。”
“跟上去，不要被发现了。”
“是。”
阿离出了破屋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暗巷中。
她与容锦是怎么到了这处暗巷中的破屋的？容锦伤重，连起身都很困难，定不会是他带自己来的。莫不是她自己？依稀记得，昨日她好像狂性大发，杀了很多的人。
那大概是杀完那帮人后，她自己带容锦过来的吧。阿离如是想着。
侧耳听了听，循着隐隐约约的声音，她走出暗巷，来到主街。不远处，一家药铺，药店伙计正揉着眼打开店门。
太好了！阿离心中一喜，拄着剑朝那家药铺走去。
她容色倾城，纵使眼下满身剑伤，衣衫染血，但仍有不怕事的色胆包天之徒图谋不轨。都被隐在她身边的苍秦，秘密解决了。
主上让他跟着她，想必也有一层保护之意在其中的。苍秦想。
身受重伤的阿离根本没有发觉周遭的发生一切，她咬着牙，忍着全身的剧痛一步步的走着，身上的剑伤，每走一步，便被牵动一分，鲜血淋漓，滴染着她走过的路。天色朦胧，大街上已有稀疏出早摊的商贩，看到她这副情景，脸上除了震惊和惊恐，还有显而易见的不忍。
苍秦站在暗处看着她，手指因为用力握住剑身而泛白。
若不是主上吩咐跟着她不要被发现，他真想上前，将她打昏扛走，省的站在此处，遭受良心的折磨。
忽然，她停了下来。苍秦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原是一家当铺。
他看见阿离从头上拔下一样似是珠钗的东西，顿了很久，才敲开当铺的窗口，将东西递了进去。
当铺里的人将银子递给她，她又继续朝药铺走去。
抓了药，阿离又从铺子中慢慢移了出来，随后一个郎中模样的老头跟了出来，在她身后大喊：“姑娘，我替你处理处理身上的伤你再走吧。”阿离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着，没有搭理那人，只闷头往前走。
终于挨到她进了破屋，苍秦才算松了口气。迅速抹掉路上的血迹，他一个纵身，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呆着去了。
“回来了。”容锦看着她，虚弱的笑了笑。
“嗯。”阿离咬牙坐下，擦了把满头的冷汗，她冲他抬了抬手中的药包笑着道：“阿离来帮师父处理伤口吧。”
抬眸扫了眼她如墨的长发，容锦的眸光微微一沉，嘴角却依然勾着笑：“不行。”
阿离一愣，手僵停在半空中。
容锦抿了抿唇，静了会儿，才道：“容家祖训，容氏男儿要洁身自好，不得在妻子以外的女子面前袒胸露背。”话落，他目光灼灼的凝着她，似是在问，她是否已做好嫁与他为妻的准备？
阿离慌忙垂下头。
容锦了然的点点头，淡笑着从她手中接过药包：“不用担心，我可以自己处理伤口的。”
“哦。”阿离挣扎的站起身，容锦按住她的手，“没关系，你不用出去，转过身就好。”
“哦。”如牵线木偶般，阿离愣愣的依言背过身去。
冷冷望着身前的女子，容锦墨色的眼眸黑色愈浓。
从她睁开眼来，所说的所做的，没有一样令他满意。原本压抑在心底的那丝烦躁，忽而不可抑制疯长起来，让他整个人都陷在随时爆发的危险状态。
而他的愤怒，她却一无所觉。
身受重伤加上失血过多，阿离此时觉得头越来越晕。指甲狠狠掐着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又等了大约半柱香，身后才传来容锦的声音：“可以转过身了。”
阿离轻吁一息，擦了擦头上越冒越多的冷汗，慢慢转过身，收拾起散落一地的药包和容锦用过的纱布。
“师父休息一下，我去找些吃的。”她苍白着脸模糊的笑道。
容锦不语，黑眸淡淡的看着她挣扎起身，又身子一晃摔倒在地，而后，彻底晕了过去。
缓缓直起身，容锦冷眼看向她。此时她面色苍白如纸，满身剑伤狰狞，一袭翠绿衣衫早已被血染的辨不出颜色来。
伤的如此之重，竟还逞强到处乱走，他这个师父对她当真是重要啊！
容锦讥诮一笑，开始给她清理一身的剑伤。他动作不温柔，甚至算的上粗暴。皮肉翻开的伤口未经清洗便被直接倒上金创伤药，药粉甫一接触到伤口表面，昏迷之中的阿离便疼的一阵抽搐，出于本能，她皱着眉躲闪他的碰触。
容锦哪儿容得她躲，单手钳制住她抗拒推阻的双手，另一手继续往伤口上倒药，阿离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手被禁锢，她便用脚踢，身子更是像软滑的泥鳅，挣扎扭动着要脱离容锦的掌控。
容锦被踢了两脚，又被蹭了一身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他单手仍禁锢着她的双手，整个人俯身而下，用自身重量将她牢牢困在身下，动弹不得。
容锦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哼道：“有本事，你再动一个给本公子看看呢？我看你能有多大的劲儿！”
他手劲儿颇大，捏的阿离下巴泛起红痕。而阿离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他越是武力镇压，她越会揭竿而起。纵然整个身体被压制，但她尚有嘴巴可以利用，故而，她一偏头，狠狠的一口咬在容锦的胳膊上。
“嘶~~松口！”容锦倒吸一口凉气，被咬的怒火蹭蹭上升。他捏着她下颌用力一掰，只听硌嗒一声，她的下颌骨便脱臼了。
容锦扫了眼被咬之处，隔着初夏单薄的衣衫，那伤口渗出些许血来，再回眸看她的嘴，果然鲜血斑斑，像点了胭脂一样嫣红。
容锦盯着那点点嫣红，眸光变幻了几许，最后，他捏着她精巧的下颌，薄唇狠狠的覆上她的唇瓣。辗转碾压了片刻，他张口，毫不留情的啃咬，娇嫩的唇肉被撕破，淋漓鲜血霎时便充斥了两人的口腔。
他的血，她的血，此刻交融，难分彼此。
容锦耳中轰鸣，脑中空白，而心中却充满了肆虐的快意。方才的不甘不舒服与怒火，俱在此间烟消云散。
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容锦如是想着。手扣住她后脑，更加用力的吮咬，坚硬的胸膛抵着她，压制住她所有的反抗。
窒息的痛苦让阿离闷哼出声，她无力躲避容锦的吻，紧闭的双眸自眼睫里溢出晶莹的泪珠。
咸涩的苦味蔓延，容锦睁开眼，近在盈睫的水珠自他瞳仁里划过，而后慢慢渗进两人相贴的唇瓣之中。容锦顿了下，松开钳制她的手，直起身来。
他刚放开手，阿离便像只受伤的刺猬般，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紧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压抑的呜咽声从她被咬的残破的唇瓣缝隙逸出。看的他又是一阵烦躁，动手将她被卸下来的下颌骨装回去。嘴巴能讲话，阿离便忍不住呜咽出声。
“呜呜。。师父，师父。。。”她小声叫着他。
容锦冷冷瞟了眼她：“干什么？”
“疼，阿离疼。。。”阿离委屈的小声哭道。
“你浑身是伤，又不肯配合上药，活该疼死你。”
阿离不说话了，只抱着自己小声呜咽。
容锦冷眼看了会儿，复又拿起被仍在一旁的伤药，道：“放开手，我帮你继续包扎，我警告你，最好乖乖配合，不然，我就把你丢去山底喂狼！”
他们身处闹市，离最近的山也有近七八十里。他本是随口吓唬她，但尚在半昏迷中的阿离哪里分辨的出来，只得认怂听了他的话，放开手臂，乖乖配合上药。
见她如此识相，容锦轻哼了一声，面色稍稍缓和下。
他刚一包扎结束，苍秦便适时的递上一碗煎好的汤药。容锦接过药碗，抱扶起阿离，将汤药一勺勺喂服进去。唇上的伤碰触到辛辣的汤药，阿离疼的皱起眉，但疼归疼，她还是很识时务的乖乖将汤药喝完。
对她的表现，容锦很是满意。作为奖励，他很是细心温柔的为她嘴唇上的伤敷上了药膏。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苍秦这才注意到，与阿离苍白面色一点不相称的她殷红肿胀的嘴唇。
身为男子，他一下子便明白了那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实在难以接受他家禁欲系高冷主上，竟化身禽兽趁人之危欺负受伤的弱女子。
敷完药一回头，便见苍秦还杵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他，一脸唾弃的表情，容锦眉头微挑，冷冷看向他：“有话直说？”
苍秦忙收敛表情：“没，没有。”
容锦淡淡瞟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没有就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
“是。”苍秦后退着向门口走，打开房门，他顿了下，又转过身来，犹犹豫豫的道：“主上是正常男子，有需求再正常不过，只是，眼下她身受重伤，您还是，还是克制一二。”
闻言，容锦倏地的看向他，黑眸危险的眯起。
一股凉意霎时从背后直窜脑门，苍秦惊得忙转过身，“属，属下，告退！”话音未落，门被碰的一声合上，逃走了。
需求？克制？！他以为他容锦是什么？禽兽么？！容锦瞪着紧闭的门板，心里不由气闷。一扭头，目光恰好落在阿离仍红肿的唇上，气闷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方才他确实冲动了些。
耳根蓦地一红，容锦轻咳一声，扭头望向窗外，此时天已大亮，窗外隐约传来远处街市的喧闹。容锦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人，他略一思索，起身走出了破屋，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返回。
阿离还在昏睡，脸色反常的潮红，额头被汗水浸湿，她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身体不停的发抖。
眉头微皱，容锦上前一步，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果然，发烧了。
环视四周，破屋里除了铺在她身下的薄薄一层蒲草外，没有任何可供取暖之物。
顿了顿，容锦和衣躺了下来，将蜷缩在一旁的阿离，揽入怀中，以自身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而阿离出于本能，双手立时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小脑袋紧挨着他的脖颈，整个娇小的身体几乎覆在他身上，尽可能的多汲取他身上的热量。她贴靠的如此之紧，以至于，容锦觉得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人形暖炉，被她无情的‘枕’在了身下。
下意识的，容锦想将她从自己身上扔出去，但。。。。。。算了，看在她身受重伤的份上，他便委屈自己这一次。
容锦一向少眠，此刻又被阿离结结实实的压着，根本没有半丝睡意。睁着双眼，他将自己辛苦筹谋了十三年之久的谋划，各个细节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只是，想着想着，意识便飘远了，继而，容锦破天荒的睡了一回回笼觉，且这一觉他睡的还极是酣甜而深沉。
待他醒来，竟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没有中迷药，仅仅是嗅着她浅浅淡淡的桃花体香，他竟安然入睡了。容锦拧着眉看着仍然沉睡的阿离，有些不可置信。
他，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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