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靠近
一阵死寂过后，老夫人看着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嫌弃的皱起了眉，“人家敢不敢，说的你好像能决定似的。”
“人盈诗年轻又貌美，大家千金出生，可爱天真，谁得了不都得当个宝在手心宠着，哪像你，成天冷屁股冷脸的。
现在又给我闹的哪一出，人家走了，知道后悔了，哼，早不醒悟，现在啊，晚了！
好姑娘你不珍惜，现在你瞧瞧你那颓废邋遢模样，哪还配得上她。
倒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别一天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你要是出了事，你要我这个老太婆怎么办啊。”
言下之意便是，赵盈诗他是别再妄想了，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继续当回以前那个只问公事的宰相。
许周池也知道，他这样，让奶奶担心了，他强撑着身子，向她保证：“奶奶我没事，休息几天就恢复如常了。”
“哼，那就最好，我许家门楣可就指望着你了，感情的事，这些年先放一放，保重身体最要紧。”
终究是自己的亲孙子，从小拉扯大的，走过去帮他理了理弯褶的衣领，又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喃喃嘱咐道：“可不能垮了身子。”
许周池淡着脸听话点头，亲切的叮嘱中，送走了老夫人。
看着跪在地上的青五，便也让他起了身出去。
他现在心绪杂乱，整个人上上下下都藏着一股火气，这股火气就只有靠近赵盈诗的时候才能消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赵盈诗的存在，甚至偶尔同床的时候，还会夜半醒过来看看她在不在。
那时候许周池却在嘲笑自己，赵盈诗哪会从他身边跑走，只巴不得成天都黏在他身边，时时刻刻在一起才好。
现在，许周池撑额目光陷向远方，或许，就是因为赵盈诗太过沉重的爱，才让他一直有恃无恐，让他可以忽略自己对她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似乎这么多年连自己都没有认清。
若是当年，他对赵盈诗当真没有一点喜欢的话，又怎么会点头答应娶她呢。
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在她大清早过来敲相国府的门，一心要送给他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的时候，在她满心欢喜，拉着他共赏漫天上元花火的时候。
冰冷许久的心，早就被那赤诚的真心给打动了。
她那样好的一个女子，这样违背常理倒追，几乎会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许周池痛苦的倒在被子里，他一切都明白得太晚了，不仅失去了他和盈诗的孩子，还失去了赵盈诗那颗他现在再也找不回的心。
想到梦里她那般绝望，许周池更是心痛不已。
痛感像尖刀一样刺破皮肤，苍白无光的脸上，许周池忽然又些控制不住自己，他要仔细算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盈诗了？
似乎是整整六十七天，这六十七天里，他几乎一闲下来，脑子里全是赵盈诗，现在，他好像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渴望的希望现在就能见到赵盈诗，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也好过从别人嘴里听见她对着别人笑的消息，自己仿佛是个小丑一样心碎难过。
这天，许周池入梦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见赵盈诗，不管以任何方式，只要看见她就好。
许周池终于冲破了自己贪婪的欲/望，他彻底摊牌，承认自己做不到严密不漏的克制，也舍不得放赵盈诗走。
他要她在身边，只有这样，他才能安睡，一夜无梦。
许是昨夜闹腾得太晚，等青五恍然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却见太阳已经爬上了正檐，他当即慌忙的擦了把口水，穿过翠绿的葡萄廊架，来到主院跟前。
在这之前，他还有些提心吊胆，但听到主院里边也没动静之后，这才安下心来，原来主子也还没睡醒。
他倚靠在廊柱上，双手环在胸前，眼睛细微眯起盯头顶上的太阳，估摸着这个时辰，应该是过了辰时。
再低下头，就见刘管家领了几名小厮，手上拿着食盒跨了院门正进来。
刘管家在他跟前停下，给他递了几个大肉包子，瞧着里边静悄悄一片，低声问他：“公子他，还在睡啊？”
青五正狼吞虎咽，听见问话，敷衍地点了个头。
如此，刘管家便先挥手让那几名小厮去后院排房候着，看着头顶的大太阳，若有所思的颔首：“看来是睡得不错，不然，又要折磨自己，早就起身去书房看公文去了。”
青五深受荼毒，自是感受深切打鼓般赞同，“是啊，跟着公子这般熬，两个月下来，我都瘦得不成人样了。”
公子也不知道体谅体谅他，成天刻不容缓的办事，刚下完朝就去审参青阁的罪犯，审完罪犯又马不停蹄的去调查，没有半刻休息。
仿佛是一闲下来，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但是这话青五可不敢说，只能现在偷偷的在心里腹诽。
至于公子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俩或许都能猜到，但是又不敢直说，刘管家凑过来，声音往低了压问他：“公子每天，都要听夫人的消息？”
青五无奈的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或许他俩都会有同感，夫人还没走的时候，心里替夫人委屈，巴不得夫人早些看清，然后潇洒离去。
等到心里的想法真的实现了，眼看着他家主子人是一天一天的颓废下去，又不免心疼起来。
两人的感情像是沙漏，永远都是一方给予另一方，从未达到平衡，现在好了，轮到他家主子后悔了。
心里，肯定很疼吧。
“要不……你见缝插针……劝几下？”刘管家皱着眉头，思虑良久，眼睛颇有深意的看着青五。
青五正还在回味肉包子的味道呢，被他看了这么几下，浑身不自在起来，“劝什么，怎么劝？”
“这不是还没彻底分嘛，和离书都还在那呢，公子如此人中龙凤，追夫人，又不是追不回来。”
“再说了，你要是上去劝离，以公子的脾气，怕你就要血溅当场，到时候收尸的时候，可别怪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也挺有道理，青五靠在廊柱上，眼睛不时瞟那正在石榴树上撒泼的青雀，思绪却跟随着刘管家的话，心里觉得颇为中肯。
“再这样下去，怕公子是个铜墙铁壁，也禁不住这样折腾，唉，为了公子，也为了我，劝劝也无妨。”
正在青五同意的时当，后边厢房的门忽然被打开，许周池搭着一件蔽体的外衫，目光冷飕飕的看向两人：“劝什么？”
对视了一眼的青五和刘管家：……
莫名有些心虚，还是青五机灵劲儿上来，一步上去帮他推开了门，看似随意的说道：“刘管家担心您身子骨，劝我让您多喝药呢。”
“诶……对，对，”刘管家反应过来，忙追上去问，“公子，你身子怎么样了？”
许周池里边亵衣长裤，外边简单披了间铺地长衫，青丝柔长而杂乱，长手长脚的，黑曜石般闪烁的眼珠子一转，竟透出几分慵懒俊气。
虽同为男子，青五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家公子那长相，在人间是一骑绝尘的存在，俊俏中带着几分锐利的英气，平日里冷脸惯了，透出几分老来的成熟。
但今天，却隐隐透着股妖邪的帅气，仿佛比之以前，好像更帅了。
榴色珠帘内，许周池正在自己为自己更衣，对刘管家的问题也只是平淡回答：“尚好，还没到您老人家背后托人嘱咐我喝药的地步。”
“噗——”青五看着刘管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刘管家一张老脸通红，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公子阴阳人的技术还是这么精湛。
外边刘管家正窘着，里边许周池收拾好了衣裳，对着外边说：“去拿剃刀过来，让人进来伺候洗漱。”
应了一声是之后，没多久，正房里便一跃涌出了几名伺候丫鬟，许周池一一精细的打理好了自己，最后不忘拿起剃刀，刮掉自己满鬓的青碴。
青五看着自家主子的动作，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他还以为公子现在改成喜欢武夫狂野那一派了呢，没想到还是做回了白脸小生。
等到公子剃干净了胡碴从里边出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面貌，青五竟生出了一种今日太阳格外亮的错觉。
伺候饭食的小厮将饭菜都一一摆上桌，许周池拿起了筷子，对青五吩咐道：“传本相相令，近京城闲聊话本版印猖獗，内容枯燥无实，继续传播下去，有伤大齐国民心志，从今天起，一律不许再墨印倒卖话本，违者，罚金百两。”
百两？
一本小言话本得卖多少本才能有一百两黄金？
青五光是听着就觉得瘆人，一时不知道，那些写话本的人到底得罪公子什么了，倒怪可怜的，青五弯腰作揖领命，“是。”
“今日韩朝闻的人可来说，她会去哪里？”
青五一时摸不透，仔细回忆着，“好像说了是要去城东商市的一个……什么铺？”
许周池捻菜的筷子明显一顿，因为睡了一通好觉而存续的好心情瞬间消失，黯下眼眸，挑眉接道：“药材铺？”
“对！就是药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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