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人世风雪（中）

寒风呼啸，何不思轻轻抚着铁剑，洛绮月就那么怔怔地站在他身旁，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右臂空空荡荡的袖子，看着他蒙上了白布的眼睛。

        剑客用眼视物，用手挥剑，她不知道一个断了一只手，又双目失明的人要怎样成为一个高明的剑客。

        她却知道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顶尖的剑客，因为他连睡觉时都紧紧握着手里的剑。

        现在，她不知道他要怎样才能重拾自己的梦想，怎样才能弥补那颗破碎的心，更不知道自己与他该要何去何从，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西域，离开圣火教，独自追随自己心爱的人，只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好像已看遍了人世的风雪。

        那无情的风雪既在长途跋涉的路途中，也在这个少年和自己的身上。

        她唯一清楚的只有自己的内心，无论是当初他力斩曹云蛟还是现在他落难在此，她都不愿意离他而去。

        “姑娘”，

        何不思忽然唤了她一声。

        她忙拭去脸上的泪痕，问道：“什么？”，

        她已极力抑制了自己的情感，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哽咽。

        “对不起”，

        何不思道。

        “为...为什么？”，

        何不思摇了摇头，却不再多说。

        晚上，洛绮月做了一些小菜，三人同桌而食，聂天远问起时何不思才说起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山谷之中。

        原来当日他离开轮台乡后本打算在紫阳真人之前找到陆鸿，熟料途中却发现紫阳真人与一些人有所往来，他们传信的方式十分特殊，乃是一种影子信使，只有与恶人坑的书信往来方式较为简陋，用的是恶人坑的秃鹫，他所截获的书信也正是这一封，这才知道此番恶人坑来势汹汹，对陆鸿竟也不怀好意，是以他先去了一趟山谷。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杀了丁墨后就立刻身退，然后再去找陆鸿还来得及，熟料......

        “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陆鸿吗？”，

        聂天远道。

        他虽久不入红尘，但对红尘中的事并非一无所知，至少丙字名人榜上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剑他还是知道的。

        何不思轻一颔首。

        聂天远道：“你对他也可谓是情深意重了”，

        何不思道：“我的朋友不多，陆鸿师兄是我的朋友中至为重要的一位”，

        重要到你牺牲了双眼也没有一句怨言，洛绮月心道，心中喟叹，当日在月牙客栈时她与陆鸿也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那青年哪来的那么大魅力，让何不思心甘情愿为他出生入死。

        聂天远沉吟道：“冯妖妖要对付他，恶人坑要对付他，南华派的紫阳真人也要对付他，你这位朋友的敌人倒是不少”，

        “只是想不到南华派的高人竟与恶人坑有染”，

        南华派与昆仑派一样，都是不履红尘的隐世仙宗，对于南华派的弟子聂天远也只能登而视之，却不想他们居然这么不成气候。

        “依何兄弟所说，与紫阳真人有所往来的势力远不止恶人坑一个？其中有一些甚至比恶人坑更为隐秘？”，

        何不思点了点头。

        聂天远站起身背着手，道：“这里的形势越发错综复杂了，冯家，恶人坑，鱼龙书院，贤文馆...这么多势力相继而来，而这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暗中还不知埋着何等可怕的东西；说是什么圣人转世，要我说啊，简直是群魔乱舞，要不了多久这里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何兄弟早些离开这里也是好事”，

        何不思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地嚼着米饭。

        “却不知何兄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何不思道：“回冰河，闭死关”，

        “死关？”，

        聂天远目中不禁一动。

        他很想问一个人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双眼睛还有必要再执着于剑吗？但看到那始终不离他三寸左右的铁剑他终是没能问出口。

        洛绮月心中更是一缩。

        何不思道：“洗剑冰河的剑有四等境界，分别是眼明手快，电光石火，雷霆一击和心之极境，能把快剑发挥到极致的不是手和眼，而是心，冰河之下有一处密室，室中空无一物，唯有油灯数盏和墙壁上的‘生死’二字，以及数百年来坐化于石室中的近百具枯骨，密室的四面石壁和顶部，石门俱都是深海精晶石铸成，神兵利器也无法伤损分毫，更不必说破开石门，只有修到心之极境的寂，绝二剑能破开精晶石；凡洗剑冰河的弟子进入其中，如果不能悟出心之剑便只能困死在石室中，是为死关”，

        聂天远诧异道：“心之极境的剑？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剑境”，

        昆仑派的剑诀并不拘泥于剑招剑式，只要法决融会贯通，祭练出的飞剑自然能够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洗剑冰河的剑法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它去芜存菁，只把一个“快”字发挥到极致，这样的纯粹甚至到了魔障的地步。

        “想来这样的剑境是极难领悟的，你所说的坐化于石室中的枯骨应该就是贵宗历代闭死关失败的人”，

        何不思道：“是”，

        “却不知洗剑冰河这一代可有人悟到心之极境，习得绝剑，寂剑？”，

        何不思道：“没有”，

        “一个也没有？”，

        聂天远道。

        何不思道：“一个也没有”，

        聂天远道：“那从洗剑冰河开宗立派以来算起有多少人曾悟的过心之极境？”，

        何不思道：“三人”，

        聂天远不禁一怔，道：“只有...三人？”，

        何不思颔首道：“一位是冰河初代剑主，他以寂剑开宗立派，将一身剑技传于后世，二是走火入门，自剜双目，强行通达心之极境，悟的绝剑的话凄凉，他也是三人中杀心最重的一位，人间剑极，红尘绝顶，一剑西来，三千花谢说的便是此人；第三位是一代宗师穆经年，他亦是洗剑冰河有史以来最精彩绝艳的一位，凡冰河典藏的剑术秘籍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失传百年的寂剑，绝剑于他手中再现，洗剑冰河传承八百年至今，只有这三位前辈达到过心之极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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