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药王庙会遇仇家

药王庙会是中土百姓纪念神医裴彤的节日，每年的四月二十八，百姓都会焚香祈愿，并请来道长将其金身雕像由銮驾送下山来供奉，銮驾上罩着黄罗伞，身后是道士及从医者组成的献药方的队伍，在各种庙会当中，药王庙会普及较广，南江和北江都有药王庙会的庆典习俗，因此吴启仁并不陌生。

“太好了，这下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了。”吴启仁显得很是高兴，他这几天过的也是备受煎熬，桃妖的毒一直在体内没有散去，再过不久便要伤及他的气海根本了。那毒霸道的很，虽然他极力护住心脉脏腑，可毒素在他体内不断蚕食气机，导致他的修为一降再降，眼看就要跌出六重天的境界了，如今锦州城又仿佛一滩浑水让他摸不清深浅，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别说是保护初九了，估计连他自己都得栽在这里。

所以现在他最期望的就是有人能够帮他压制住体内的桃妖之毒，在这个时候药王庙会便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被称为药王庙会，那么最重视这个庆典的自然就是那些从医者了，在这一天，锦州城周围十里八乡的药商和郎中都会聚集到城里，这不光光是一次庙会，更是锦州这一片的名医交流会，俗话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吴启仁现在就是这种心态，保不齐就碰到哪位回春妙手的隐世神医帮他把体内的毒给解了呢。

不得不说吴启仁是真的有点被逼上绝路了，否则他也不会寄希望于药王庙会的，要知道桃妖之毒就连精通医术的李景天都束手无策，他虽然不懂医理，但是对经脉气机的运行却了如指掌，否则当初就不会在初九姨娘面前装高深了。

所以吴启仁心里明白，这个毒能解，问题是解毒的大夫不好找，锦州虽然也有名医，可都达不到医仙谷慕容雪那样的级别，想要解这桃妖之毒估计是悬，他现在也只能碰碰运气，说不定高手在民间呢。

当吴启仁带着初九来到街上的时候他才知道南江盛典到底有多热闹，那场面真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入眼所见全是一颗颗人头攒动，初九个子小，直接就被人潮淹没了，吴启仁也好不到哪里去，挤得脸都变形了，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他心中不禁暗骂：“这哪里是逛庙会嘛，简直就是过奈何桥啊。赶着投胎呢？”

就在这时，一阵敲锣声响起，吴启仁将陷入人潮中的初九捞过来紧紧护在怀里循着锣声望去，只见街道牌楼的方向缓缓走来一队人，最前面两个擎着‘回避’‘肃静’牌，后面人手中则是挥舞着金瓜、斧钺，跳着朝天蹬，再后面就能看到高罩黄罗伞的药王銮驾了。銮驾之中，药王的金身雕像端坐其上，那雕像身披黄色丝绸布，手上执着玉圭，脸上的眉眼口鼻雕刻的栩栩如生，便连身上衣袖的褶皱都刻出来了，一看就是出自经验丰富的老工匠之手。

吴启仁见銮驾队伍所经之处人群纷纷避让开来，一个个脸上都挂着虔诚无比的表情，有些甚至直接叩拜起来，嘴里念叨着“药神王爷保佑！”“药神王爷赐福！”……

吴启仁心说：“这怎么整的跟皇帝出巡似的？”

也不怪他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北江那边的药王节完全没有这般声势，这条街怎么说也得有上万人了吧，城中几乎三分之一的百姓都聚集到了这里，可以想见锦州的人有多么重视这个庆典。

说到底，这还是因为吴启仁对江东的历史不够了解。在历史上，江东地区曾爆发过一次大规模的瘟疫，这场瘟疫整整持续了小半年，因瘟疫而死去的江东百姓超过了半数，若不是当时有神医来到此地游历，估计整个江东都要在这场瘟疫中沦陷了。

据说当时那位神医便是医仙谷的创立者，同时也是神医裴彤的后人。因此也就不难理解江东人为何会如此重视药王庙会了。

等到药王銮驾经过之后，吴启仁便看到了队伍后面跟着的那帮医者。也许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各地的名医都是脸上挂着包子皮一样的褶皱，下巴上留着山羊胡的模样，其实行医的并不是说岁数越大医术就越高明，这也得看天赋。至少在吴启仁眼前经过的这些医者有不少都只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并不是传说中老态龙钟的神医形象。

紧跟在銮驾后面的是两名药童，也就是给大夫打打下手、煎煎药的那种人，他们手上各举着一面彩旗，上书“药到病除”、“神丹妙药”字样。

就在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人群中响起。火药在九州并不是啥特别稀罕的东西，各种大型庆典上都有放鞭炮的，而且火药是方士炼丹时无意中发现的，后来也被当做药引子被开进药方里，药铺里面就能买的到。所以药王节放鞭炮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初九却觉得很稀罕。

“快快快，抱我起来。”她满脸兴奋的拽着吴启仁的腰带，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似乎是对这鞭炮的声音很好奇。

吴启仁赶紧拉住自己的腰带，脸上那是一阵红一阵白啊，他这是被初九吓的，现在可是身处人堆里，初九这丫头咋就不想想后果呢，要是自己裤腰带被她当众扯下来了，那他就得光着腚在风中凌乱了，以后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吴启仁气呼呼的一巴掌拍开初九的小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居然还想伸手去扯他裤子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穿过初九的腋下，将小丫头直接扛在了肩头。

如此一来，初九的眼前顿时没有任何的阻挡了，小丫头眼中闪烁着的满是兴奋和好奇，她紧紧盯着从面前经过的队伍，只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的长见识了。

“原来这就是药王神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吴启仁听到初九的感慨，笑笑说：“各地的药王都不太一样，中土地大物博，不管是民俗还是文化都很难做到完全统一，这些事等以后去了江西道，你就会有更直观的感受了。”

初九“哦”了一声，随即她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紧接着那张俏丽的小脸猛然间变得一片煞白，小手下意识的紧紧揪住了吴启仁的头发。

感受到头皮处传来钻心的刺痛感，吴启仁龇牙咧嘴的倒抽着凉气，“臭丫头，你拔草呢？”

哪知道这话刚一说完，初九那双手就像擂鼓似的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快放我下去，快点。”

吴启仁脸上表情很难看，他拽住小丫头背后衣服直接就将其拎了下来，“干嘛呢？一会要上去，一会又要下来。”

只是当他看见初九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表情就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沉声问道：“你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初九摇了摇头，神情又变得惊疑不定起来，等到迎药王的队伍过去了，人群开始跟着走动起来，她才扯着吴启仁的衣袖拐进一条巷子口，随即开口说了一句令吴启仁也大感意外的话：“我看见我的仇家了。”

锦州城的药王殿在西城市集，这里比不得临江廊坊热闹，不过作为药王节名医交流会的官方指定场所，今天的西城市集也一样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就在不远处的茶楼上，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男人正对着窗外楼下的人群观望。这花枝招展原本是用在女子身上的，但是放到这个年轻男人身上却也是恰如其分，因为这家伙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太骚包了。

他身上的长衫是上好的丝绸缎子制成，比吴启仁那件青竹锦衣还要高档，上面绣着的是大大小小的花朵，简直可以用花团锦簇来形容了，估计往郊外一站都能引来一群蜜蜂蝴蝶。再说他那面容，倒不是很英俊的那种，但也说不上难看，五官端正，却透着一股子的邪气，总之让人看着会觉得不太舒服。而且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脸上居然还涂抹了厚厚的脂粉，一个大男人往脸上擦脂抹粉，吴启仁最看不惯这种人，虽然他自己也常被人当做小白脸，可那是长相问题，是天生的啊，他其实更希望自己能够长得粗犷一些，他觉得这样的才更像是个爷们。

就在隔着骚包男子那桌不远的角落里，吴启仁和初九正偷偷关注着那桌人，除了那个骚包，那桌人里还有三个带刀的，吴启仁从他们身上看不到江湖匪气，也瞧不出任何的侠义气质，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很有纪律性，虽然是坐在长凳上，但他们的手一直没有离开佩刀，目光总是在周围扫视，仿佛是警惕着什么。

吴启仁笑了笑，看向身旁神情复杂的初九，“你的仇家不简单啊，看样子是朝廷的人。”

初九闻言一愣，上排贝齿紧扣下唇，沉默片刻后似乎是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声音明显有些颤抖的说：“你就别跟我装糊涂了。说实话，姨娘一开始是让我防备着你的，但我觉得你是真心对我好，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说着，她扬起脸庞，目光坚定的盯着吴启仁，“那个男人亲手杀了我的哥哥们，所以我也要亲自手刃仇人，我现在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那个人的身份地位很高，你要觉得我是个累赘可以立马转身离开，毕竟，你不欠我。”

说完最后一句话，初九的肩膀都开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一双小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唇边都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丝。

突然，一根手指冷不丁的在她额头上重重的弹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吴启仁难得严肃的话语传进了耳朵里，“你叫我什么？”

初九一时间脑袋有些发蒙，下意识的回了声：“先生。”

“你还知道我是你先生啊？”吴启仁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瞪着眼睛训斥道：“你可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初九回过神来，秀眉微微一蹙，“你别想着占我便宜。”

吴启仁顿时尴尬的撇了撇嘴，身上那股严肃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行了，跟我去药王殿里看看吧。”

“可是……”初九看着骚包男那桌犹豫不决的没有起身，仇人就在眼前，换做谁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啊。

但是下一秒，吴启仁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可以跟你打包票，他们走不出锦州城。”

初九蓦然打了个寒颤，因为他从吴启仁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冰冷的杀意。她点了点头，随即松开了紧紧攥在一起的小拳头，视线从那桌人身上移开，再没有一丝犹豫的离开了板凳。

吴启仁带着初九走下楼的时候，坐在骚包男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似有所感的转头瞥了眼楼梯方向，见那边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后，他身体朝窗边靠了靠，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说道：“王……王公子，这里鱼龙混杂，咱们还是回客栈吧。”

“回去？本公子还没玩尽兴呢。”那王公子依旧看着楼下人群，他的目光漂移不定，显然不是看那药王殿旁边正在搭台的戏班子，而是在人群中来回梭巡，突然，他双眼闪过精光，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兴奋的搓手笑道：“姓韩的，你快瞅瞅那个穿黄裙子的小丫头姿色如何。啧啧，没想到一座小小的锦州城居然还有此等出类拔萃的美人，看来本公子这回没白来啊。”

那中年男子听着他的淫猥言语，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起来，他轻咳一声，并没有回自家公子的话，而是担忧的说道：“公子，这里是康勤的地盘，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那姓王的公子顿时脸色阴沉的转过头来，中年男子心中暗叫一声坏了，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二楼的不少客人瞬间就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只见那王公子揉着手腕龇牙咧嘴的怒骂道：“韩战，你他娘的是在教本公子怎么做事吗？”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骇然回答：“不敢。”

王公子冷笑一声，环顾着周围好奇观望的客人，阴狠的冷笑一声，“你们的眼珠子都不想要了？全他妈给我滚犊子。”

这一嗓子犹如石破天惊，眨眼间，茶楼上看热闹的人立刻一哄而散，这些人都明白，眼前这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公子哥，可不是什么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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