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都说舟车劳顿,对钟褚灵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权贵之家的大小姐来说,却是有趣又刺激的,加上话本上对才子佳人们游山玩水之乐的添油加醋,对这趟行程她更是浮想联翩,一切对于她本该是新鲜的,可经过一连十几天马不停蹄的赶路之后,钟褚灵总算领教这苦楚了。
一路车马飞驰,路又崎岖,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抖碎了,身上的伤也未痊愈,这么一折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所幸她吃得少,不然定将苦胆都吐出来。
休息了半日,她已然睡醒,却仍不愿意睁开眼睛,脑袋清醒了,身体依然十分倦怠。
他们是黎明到达离伏蓝山城的,这里离蓝山大营不过二十里。
墨夷旻禛一到,离伏国君殷勤接待,当下就要备盛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可旻禛一门心思在战事上,褚灵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令尹便提议晚上再设宴,容褚灵休息片刻,自己领了旻禛到后院叙事。
晚上,飞霜唤了几声,不见褚灵答应,便径自推门进来,走到榻边轻轻推了推她,道:“娘娘,晚宴要要开始了,快些起来更衣吧。”
十几天来,她们相处得很好,飞霜不再总是一副拒人千里,冷若冰霜的样子,在旅途中,这种感情尤其增进得快。
她很喜欢听褚灵给她说的话本,对其中的故事,自有一番见解,不屈于主流,角度新奇,这使褚灵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了些敬意。
当然这敬意有双重的,一是对她本人的看重,二是对她主人的忌惮而要给几分面子。
她对褚灵无微不至,又不容置喙,话说得倒算客气,态度却带着几分她主人的强势,有时听起来甚至非常刺耳,好在褚灵也习惯了。
就像现在,她平缓坚定地说了一遍,便直直地站在榻边等,半晌,褚灵挣扎着起来,她才露出笑脸过来伺候。
褚灵一动不动,任她摆布。
“娘娘睡到这时候,晚上怎么睡得着?”飞霜拉她坐在铜镜前,帮她梳头。
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褚灵道:“反正我来这儿也无所事事,什么时候睡不得?”
飞霜立刻纠正道:“此言差矣,娘娘此番有场硬仗要打。”
褚灵瞪大眼睛,惊道:“什么?打仗?就知道墨夷旻禛没安好心!”
这话说得太快,飞霜忙捂住她的嘴,从铜镜中给她递了个眼色,意思让她不要对君上不敬,她点点头,费力把她的手拨开,深吸了两口气。
她力气很大,武功不会太低,褚灵早知道这点,只是纳闷那样一双手是怎样既熟练地舞剑又灵巧地簪花弄珠的。
箱子里堆满珠花,飞霜弯腰选了好半天,终于找出四支合适的珠花摆在褚灵面前,示意她挑选。
感叹于她对装扮的执着,哪怕是赶路最狼狈的时候,她都会精心地帮褚灵梳妆。
随手一指,带着敷衍和厌倦,她不懂为什么墨夷旻禛要为她准备这么多珠花,在她看来,这些都一个样,造型无非一个往左扭,一个往右弯,无甚特别。从前她看着母亲和钟褚烟头上那些纷繁复杂,变化多端的发饰,只觉得碍眼。加上那次盛装游湖,遇到歹人,从此忌讳起这些东西来。
显然,飞霜对她的指定并不满意,逐个拿起在她头上一一比过,选出一款石竹红绒花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偏过头一看,果然非常妥帖,好在飞霜对这些珠花不甚着迷,只选一朵两朵点缀其中,并不贪图琳琅满目的珠光宝气。
“宴会上若有人出言不逊,自有君上做主,娘娘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嗯。”
褚灵想笑,除了她主人,还能有谁对她这个陌生人出言不逊?
——
晚宴就设在蓝山府大殿内,距离她的住处很近,未出房门已听见喧哗之声,到了大殿,果然宾客满堂。
“哎呀,这就是越竞王妃,果然纡青拖紫,生得眉翠含颦,玉媚珠温,如此佳人,难怪越王千里迢迢也要带在身边。”
“越王好艳福,尔等羡慕不来。那越王也是仪表堂堂,一个是蓬莱仙,一个是瑶池女,十分登对。”
“这王妃,美则美矣,只是总带着一种雨打蔷薇的娇弱,她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听说这王妃是越竞丞相之女,是个病秧子。”
“啧啧啧,可惜了,这世上的美人,没有长寿的。”
“你们别看她长得美,却并不得宠,我听说这越王跟咱们公主,倒有些瓜葛。”
众人背地切切私语,好奇一会儿,议论一会儿,嬉笑一会儿了事。
只有一个旁边一个秀若青山的斯文男子,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飞霜引她到旻禛身边坐下,他已换了一身衣服,黑衣白衫,很是随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身装扮与他并不登对。两人的默契,就像太阳和月亮,天各一方,谁也别想赶上谁。
墨夷旻禛这个人,一惯的姿态是,做作的端庄,过分的讲究。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闲适地坐着,懒懒地跟人搭话。
鲜少有机会能这样近距离地仔细观察他,不得不承认,上野城中,大概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好看的男子了。从她第一次见他,便已这样觉得了。
他应该像他生母的,先王她见过,面相并不符合主流审美。在一众王子公主中,就数他跟沁湉生得最好。
眼睛是双善于惹事的桃花眼,不管他的神情多么森然,那双眼睛总是叛逆的保持着自己多情的性格,不笑时已处处留情,笑起来更是摄魂擒魄。鼻梁高而挺拔,中间稍稍隆起,形成一道和而不群弧度。
嘴唇很薄,是个凉薄之态,说话时夹枪带棒,字字风霜,不说话时,紧紧闭着,也要无声地嘲笑。
这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如果她不是惨遭他数次毒手,想必心脏也会对这样一张面容多跳几下的。还好她对他有十分清醒的认知,万不敢有半丝非分之想。
等了一会儿,离伏国君还没来,令尹怕墨夷旻禛计较,一面赔笑,一面派人去请。
路上闲聊时,无影告诉她,这令尹是个刁滑的糟老头,国君是个奇丑无比又傲慢的人。褚灵问他怎么知道,无影故弄玄虚一笑,突兀地结束了对话。
令尹刁不刁滑,她暂未看出,不过,这国君确实有些傲慢,并且傲慢得并不聪明,甚至不合时宜。
“王上驾到——”
众人行礼,“王上万年!”
唯独墨夷旻禛坐着不动,褚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索性也坐着不动,他这副姿态,她起来行礼左右也搬不回多少好感。
那国君对墨夷旻禛的无礼全不放在心上,一种礼尚往来的宽容。
下人端上饭食,杯盘罗列,忙得不可开交。
任眼前身影穿梭,褚灵的眼睛,只停留在国君盛凌光的脸上。
平心而论,她没见过如此丑陋的人,他这幅尊容,只怕要影响国运的。
他的脸像发霉的面团,一种平静的腐烂气息,眼睛大而无神,时常泄露出呆板的神情。那鼻子像在哪儿挨了一拳,退让不迭,而无路可退,只好大而扁地贴在脸上往两旁延伸,嘴唇很薄,单看还算过得去,然而配合他的五官,长在这样一张脸上,这仅存的美好便带上了几分恶意。
褚灵对他充满了好奇,探索地盯着他看。他说话时的样子,生动刻意,她从未见过谁说话,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动员脸上所有的肌肉,每说一句话,甚至连耳朵都在动,配合着他手上的动作,看起来非常滑稽。
直到令尹和其他人插话,她才结束了这漫长的关注,转而把注意力放在饭食上。
尝了几口,她惊喜地发现这里的饭食居然很合她的胃口。
这些天,她可一天都没吃饱过,路上的饭食都是按墨夷旻禛的喜好准备,也许他们生来是要做冤家的,那些菜没一样她爱吃的,今天可算是能大快朵颐一番了。
席上,他们似乎说了许多话,气氛有些僵硬,但她只顾着美食,倒没留意那些话的内容。
酒过三巡,时间还尚早,众人都心照不宣告辞了,只剩他们留席。
令尹的夫人靖阳夫人过来说为她准备了礼物,来得着急,年纪又大了,一时忘记了,请她一道去住处取,顺便品品她收藏的好茶。
褚灵不愿辜负她的好意,道了声谢,就要起身,手被墨夷旻禛拉住,她只好又顺势坐下。
只听他说:“令尹夫人的好意,寡人代她心领了,还请夫人行个方便,差下人送来。”
靖阳夫人的眼光迅速在令尹和国君的脸上流转,随即半玩笑道:“真没想到,越王是这么儿女情长之人,只片刻光景,您还信不过我么?我们就住西院,离王妃的住处并不远。”说完,大家都笑了。
旻禛并不理会,只把褚灵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把玩,低着头淡淡道:“有劳令尹夫人了。”
靖阳夫人的笑僵在脸上,抬眼正看见令尹脸色不佳地朝她摇头,只好退下。
此时,歌舞伶优悉数登场,音律起,歌舞兴。
人群中央的舞女一身粉绢衣裙,旋转起来,像翩然而至的蝴蝶,她带着面纱,露出一双清如泉水的眼睛,顾盼神飞,藏着一半春意,娇俏可爱。
这支舞,褚灵认得,是《桃夭舞》,她见过钟府的舞姬跳过,再看那女子,时不时大有深意地看向墨夷旻禛,这让褚灵对她好感顿失,觉得她很是轻佻。
她转过头去看墨夷旻禛,见他也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那女子,褚灵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舞毕,女子兀自走到墨夷旻禛面前,摘下面纱,得体地一行礼,道:“宓兮见过越王。”
“五公主,别来无恙。”
盛宓兮全不把一旁的钟褚灵放在眼里,冲墨夷旻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我跳得好看么?”
“很美。”他毫不避讳道。
他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几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对他只是一时兴起,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他的想念一日浓过一日,一听说他要来,思念更是如洪水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便义无反顾跟到蓝山来了。
她知道他对自己也有好感,这次,她胜券在握。
挑衅地看了眼钟褚灵,道:“我听闻越竞女子能歌善舞,不知王妃可否赏脸,也让我们一饱眼福。”
战火总是容易伤及无辜的她,不用多说,只要站在墨夷旻禛身边,她便想当然的成了女人们天然的情敌。
“我……”本能地想拒绝。
“她除了一张脸,别无是处,你就别难为她了。”墨夷旻禛抢先道。
褚灵听了,心火直冒,这围让他解得,让人实在感激不起来。
但听在盛宓兮耳朵里,分明是袒护她,更是不依不饶,道:“越王好生小气,不过一支舞,也值你这般藏着掖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今天她不舞,只怕她不会放过自己,便道:“只是这身衣服不好活动,请公主容我换身衣裙。”
旻禛玩味地看着她,并不阻止。
飞霜拉了她道:“娘娘一路劳顿,别再累着了。”
这便是在劝她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支舞,也是钟褚灵自己想跳得,飞霜如何拦得住。她很清楚这个刚见面就示威的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想告诉她,她不是软柿子。
她会的舞并不多,心血来潮,跟着舞姬学过小半年,聊以解闷,基础并不牢靠,因此,她特意选了一支动作优美却不显自己短板的舞——《静女》。
乐师奏乐,她踩着音律,开始舞动,落地无声,凌空飘逸,美不胜收。
墨夷旻禛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他赞许的目光刺痛了一旁的盛宓兮,她捏紧水袖,冰冷地看着沉醉其中的钟褚灵,看来,探子的情报并不准确,自己有些轻敌了。
动作还算行云流水,只是稍微一用力,伤口就扯着疼,她只好点到为止。
盛凌光拍手称赞道:“好!好!王妃这舞即便到了蕊珠宫也是要夺头筹的!”
褚灵惶恐道:“离王谬赞,献丑了。”
跳了半天,额上冒出不少细汗,墨夷旻禛体贴问道:“累了?”
“嗯。”她伸手擦了擦汗道。
“离王,今天就到此吧,我们也有些乏累了。”旻禛道。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越王请自便。”盛凌光忙招呼下人相送。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大殿,褚灵抬脚跨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人整个朝前倾去,旻禛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
她惊魂未定,下意识往后看了看,才发现这里的门槛似乎比越竞要略高几寸的,来时有飞霜提醒,转眼竟都忘了。
她想挣开,可旻禛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她知道身后有人看着,便陪他演完这出戏。
这样被他有力地搂着,褚灵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他,再给自己一掌,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玉清丹可以浪费了,最后两颗,她要留给哥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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