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兵伐谋
“继续说。”墨夷旻禛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示意沙盘前一身戎装的男子道。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令尹眼睛一转,对那男子温和道:“王妃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是!”
在离伏,令尹说话跟王上一样好使。
沙盘上,崎岖不平的山川上,已被插上了颜色各异的小旗,男子指着一处道:“禾庆华封快打到脂虞城了,这里是蓝山最后的屏障了,若失守,蓝山危在旦夕。”
“蓝山万不能失守,他们若占领蓝山,则东可攻进丽城,西可染指上吴,威胁越竞!”
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褚灵仔细观看沙盘,蓝山若丢,后患无穷!
她奇怪,几个月过去了,何以让黎古如此得寸进尺?转眼间,竟已快打到门口了。难道举两国之兵力,还抵挡不了一个小小的黎古?一路打过来,少说已经过二十余城,这般诱敌深入,代价实在太大了。
“现下,蓝山大营中只有不到八万大军,其余都派往其他城池作战,死伤无数,还请越王调兵救急!”
沉默,良久的沉默。
众人盯着墨夷旻禛,神情紧张。
褚灵看了,只觉可悲,他们竟将国家的生死存亡押在一个外人身上,如此即便换来安稳,也是苟延残喘,一辈子都要对他点头哈腰。
墨夷旻禛把盅碗往褚灵手里一递,不慌不忙地道:“加上寡人带来的两万人,十万,够了。”
“可是,黎古大军至少有三十万人。”
“立刻呈报离王,尽快撤离城中百姓,寡人与离王、令尹留下指挥作战,其余的人,都回丽城镇守。”
“百姓走了如何征兵?兵力原就不多,何必还耗费人力去撤走平民?”
见墨夷旻禛没有增兵的意思,有的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令尹给那人使了个眼色,出来打圆场道:“越王定是有别的妙计,还请明示。”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今之战况,敌多我寡,唯有引瞿水浇城,方能一战。”旻禛道。
众人一听,茅塞顿开,拱手道:“越王所言极是,如此一来,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而将其消灭殆尽!”其余人,纷纷附和,对他赞不绝口。
用水攻的确不失为妙计,褚灵低头去看沙盘,果然没她想得如此简单,那瞿水在南,蓝山在北,只有上游往蓝山象征性地挨近了一下,然后骤然拐弯流到别处,现在挖渠引水定然来不及。
盛凌光接到战报时,惊慌失措,直到令尹告知他墨夷旻禛的计划,他才松口气,随即得意道:“当初,本王要与越竞结盟,百官反对,现在如何?他不求回报,又出力出人,还亲自前来指挥部署,精心尽力,本王实在感动。”
早知道,一开始便排除众意与之结盟,还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城池丢了不少不说,自己整日为之殚精竭虑,这几个月以来,身体都憔悴了许多。
墨夷旻禛没来之前,一切军务就扔在令尹手里,他来了以后,便觉左膀又添右臂,更是不管不问了,恰巧,底下的帮闲人,不知从哪儿拐来几位美人献上,终日侍奉在侧,不亦乐乎。
令尹意味深长道:“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何出此言?”盛凌光不解。
“越王可以不要,但我们却不能不给,也罢,届时送他几座无关紧要的城池了事。”
盛凌光虽不大管事,却抠门得很,一听要送城池,心中不舍,想了想,道:“城池,本王是不送的,何不顺水推舟,把兮儿嫁与他,如此一说,他为岳父御敌就是理所应当了的,哈哈哈!”说着还自负得捋了捋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
令尹暗自摇头,想那越王岂是受他摆布之人,只怕王上赔了女儿又失地。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多说无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国君是个无用之人,他当早为自己打算才是。
晚上,墨夷旻禛仍在钟褚灵房中歇息。
她有许多话想跟他说,无奈盛宓兮一个下午都缠着他,直到天黑方才回来。
褚灵一会儿端茶递水,一会儿揉肩捶腿,伺候得非常殷勤。
旻禛拨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骨子里不愿谄媚的人连虚情假意都流于表面,这辈子,只怕她都改不了了。
“这一仗十分凶险,臣妾想留在君上身边,与君上共进退。”不管怎样,表忠心总没错,取得他的信任,能让她可以尽快知道哥哥们的情况,左右都是演,不如再演得投入些。
旻禛顺势将她抱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低眉道:“关心寡人?”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褚灵措手不及,她当然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不能退缩,索性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眼角漾出一抹明媚的笑,道:“臣妾不可以关心君上么?”
“当然可以,你想留便留,无影明日就回来,有他跟飞霜保护你,你想在这里横着走都可以。”
两人四目相对,褚灵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眼中满是自己的影子,语气中都是宠溺,她干笑了一下,想起话本中的桥段,那些仗着自有几分姿色的世家公子,都是这样哄骗姑娘的,等她们沦陷,他们便利用、羞辱、抛弃她们,她怎么会允许自己上这个当?
这时候,飞霜端了果碟推门进来,见他们抱在一起,一瞬间,褚灵从她脸上看到了有史以来最生动的表情,脸一红,飞快放下碟子冲出门去。
褚灵松开手推他,他也好心地托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扶起来,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道:“臣妾还有一事不明,请君上赐教。”
旻禛一手撑在桌上,侧着身子,斜晲着她,眼睛一眨,示意她说。
“所丢城池都是故意为之,可见伤亡并不大,何不将兵力调回,在蓝山伏击,也可与之抗衡,为何要选耗时耗力的引瞿水灌城?”
她的脸上写满了真诚,旻禛暗笑她道行太浅。
他的目的,就是摧毁蓝山,摧毁黎古的主力,让他们替他去攻下黎古,继而吞并黎古。
“你是越竞人,应该站在越竞的角度思考。”
褚灵诧异,道:“难道我们不是来帮他们驱除黎古的么?”
当初的盟约,写得清清楚楚,是众人皆知的。
“是,也不是,会下棋么?”
她点头,眼中仍是散不去的疑惑,眼前这人每次同她说话,都像参禅似的,听了说不出的着急。
“棋云: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之而取胜。击左视右,瞻前而顾后,不疏不促,游刃有余,方能制胜。”
褚灵似懂非懂,道:“可黎古来势汹汹,有侵绝之意,即使蓝山失守,他们仍有数座城池供给兵力粮饷,一时半刻无法全数剿灭。”
“蓝山为离伏最重要的关碍,禾庆华封必定帅主力亲往,留下守城者少之又少,不足为虑。”
“可引水一灌,蓝山也毁了,这一战始终对于离伏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
说了半天,她始终咬着蓝山一站不放,旻禛觉得枉费口舌,叹气道:“竖子不足与谋。”
他要如何打,她并不在乎,蓝山也非她的后院,犯不着舍不得,她只想知道哥哥们的消息。
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墨夷旻禛不会调兵来蓝山,那她与哥哥们何时才能相见?
第二天醒来,身边的人又已不知去向。
飞霜进来,伺候梳洗,刚更好衣,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飞霜去开了门,那人冲她咧嘴一笑,道了声“飞霜姐姐。”
褚灵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无影。
长途跋涉,最能测出同伴的人品,彼此不讨厌,感情才能继续。
墨夷旻禛话不多,飞霜与无影便只好拉她闲聊,一来二去,彼此熟悉起来,无影对褚灵的改观尤其大,她年长他几岁,性格又温和,无影在旻禛和飞霜那里吃了亏,总爱找她诉苦,私下常以姐姐相称。
无影平日虽嬉笑缠人,但也非和善可亲之人。能跟在墨夷旻禛身边,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年纪虽小,手段却很毒辣,当然,这全“仰仗”墨夷旻禛的悉心栽培。
几日不见,他面容有些疲惫,定是被墨夷旻禛派去干什么苦差事去了。
褚灵伸手拨了拨他额上的碎发,道:“让你飞霜姐姐给你准备点儿好吃的,吃完好好歇一歇。”
无影摇摇头,道:“方才在君上那里吃过了,我特地来告诉娘娘,齐大将军受了重伤。”
“什么!”褚灵大惊失色,激动地抓着无影的肩,飞霜过来扶着她,对无影道:“将军现在如何了?”
无影也扶着褚灵道:“伤已无碍,只是身子虚,尚在军营休养。”
“两位哥哥现在何处?”
“都在垂麓。”
“垂麓在何处?离蓝山可远?”
无影仰头想了想,道:“在边陲之地,与黎古隔山相望,远在千里之外。”
沉默地点了点头,又反反复复确认哥哥的伤势,确认之后,便自己坐在一旁发呆。飞霜劝了好半天,她都没什么反应,便把错怪在无影头上。
“你明知道她为两位将军提心吊胆,还这样无遮无拦地告知她作甚,大将军又无大碍,何必害她担惊受怕。”
“我……我……”无影一时无言以对,只好颓败的走了。
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钟褚灵隐隐觉得,蓝山一战,才是黎古和离伏大战的开始,以后的战况会更惨烈和频繁,而垂麓又在两国交界处,更是朝夕祸福,她不能再等了!
蓦然站起,理了理衣服,对飞霜道:“走,去西院找敬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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