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沁湉,走了
沁湉走的那天,被禁足的钟褚灵也被特许出宫相送,大家都盼望着见到一个心如死灰、形如槁木的钟褚灵,强忍着看热闹的心等待着。
可当她体面大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又将她恨得形诸词色。
“神气什么!还当自己是王妃么?”卞云舟在慕新莺耳边小声鄙夷道。
“你可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有个靠山呢?咱们以后最好还继续当她是王妃。”慕新莺提醒道。
“凭什么?怀了王嗣又如何,古来不受宠的王嗣多了去了,更何况,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能生下王子的人。”
整天死不死活不活的哭丧着脸,卞云舟早瞧不惯了,不过此时,她这幅病秧子脸却是唯一让她欣慰的地方,要知道,养活一个婴孩可不容易,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那个小娃娃就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只觉畅快不已,脸色较刚才好了许多,不禁拿眼去看云思俭,心里叹道:只有云思俭她们才会真把那钟褚灵当回事。
“她很快就会东山再起的,降她的位份,只是君上一时意气用事罢了。”
“你怎么知道?”卞云舟诧异中带着不服气。
慕新莺斜眼看她,仿佛在瞧一个傻子,语气里也不剩多少耐心了,道:“你没瞧见自她一出现,君上满眼都是她么?”
慕新莺不喜欢钟褚灵,从第一眼看见她开始,就不喜欢。她与她,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何以这般讨厌她,这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有的人,是生来就会注定成为仇敌的。
为此,她乐于替那些一心想给钟褚灵使绊子的人出谋划策,这是她在后宫之中,唯一的乐趣。
钟褚灵带人冷淡疏离,却又极讲义气,只求自保不愿多管闲事,却每次都会卷入是非之中,这些慕新莺全看在眼里,而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君上。
进宫这么久,她倒全没看出那个破落王妃沉寂大半年后,竟跟君上还有如此的缘分。都说君上的心思最难揣测,有此可见,此言不假。钟褚灵那样一个人,竟能吸引君上的全部注意,难怪云思俭要患得患失,不惜让别的女人替自己去勉强挽回,到最后反而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思绪又转回自己身上,她的人生原本可以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发展,如果十年前那场灾难没有发生,她的人生将会平淡许多,也黯淡许多。
敌人可怕,尤其是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敌人,最令人胆寒,慕新莺对于钟褚灵,便是这样一种存在。
再见到褚灵,沁湉忍住没留下的泪终于克制不住。白幼虚搀着钟褚灵下了台阶,还没站稳,沁湉就拖着重重的婚服,一头扎进她怀里,轻声道:“灵姐姐……对不起……”
看她踉跄了两步,宫墙之上的墨夷旻禛立刻站了起来,一脸的担忧,在她被白幼虚稳稳扶住之后,才松口气,重新坐下。
云思俭在一旁全看在眼里,暗地里给慕云梵使了个眼色,她才斗胆僵硬地抚上他的手,温柔的将头天晚上云思俭教的话背了来安慰他。
这边褚灵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又不想让自己这些天的努力付水东流,只好边轻抚着沁湉的背边平复内心澎湃的情绪。
好一会儿,才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许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也该重新开始了。”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将眼前的湿润原路逼回,笑道:“你看你四哥多疼你,宝物充盈的马车浩浩荡荡一路排到了上野城外了,这样的排场,放眼四海列国,还有谁能有这种待遇?可见,他是真的疼你。”
沁湉在她怀里别扭道:“哼!谁要他这些宝物!”
“又说气话了,有了这些东西,你嫁过去,就不会被人欺负,谁都要尊你三分,他这也是为你将来考虑。”褚灵道。
“日后我若被人欺负,都是拜他所赐!既然怕我过得不好,为何还要我远嫁?把我孤零零的扔在别国,远离故土、远离亲人!你还说他为我考虑?”沁湉丝毫不领情,又哭起来。
原本褚灵也只是想尽一点绵薄之力,让她走得轻松些,眼下劝不动,也就不强求了。抬眼看见一个身着盛装的贵公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似乎这里的悲伤更添了他几分愉悦。
褚灵猜想那便是贺兰胤了,正打量他,那人就冲她一低头示意,已是知道自己在打量他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硬扯出一抹笑还他个礼,对怀里的人道:“他就是贺兰胤?倒也是一表人才,他好像很喜欢你。”
沁湉这才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回头看了一眼,扭过头道:“他是个大坏蛋。”
褚灵听这话有些突兀,道:“怎么?我看他文质彬彬,哪里开罪你了?”
沁湉支支吾吾道:“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姐姐别问了。”
看她神色扭捏,褚灵方才放了心,知道她对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只是跟裴霖青梅竹马,多年的感情难以割舍,加上这次墨夷旻禛步步紧逼,原来的温柔兄长在她面前展现了一个君王的冷酷,一时接受不了这落差,心里受到打击,加上裴霖因她被打入大牢,这股怨气没处发,一直憋在心里。
只一眼,钟褚灵就确信,贺兰胤跟墨夷旻禛是一类人,虽然一个寒如高山之雪,一个如温若春风拂晓,却都是极难以对付的人。便嘱咐道:“你嫁过去,性子可得收敛着些,遇着事当与他商量,不要横冲直撞的不顾后果,到了他府上,你就不再是越竞的五公主了,而是他的妻,是凫丘的齐王妃了。”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贺兰胤一眼,道:“无论如何,你凡事都要以他为重。”说着,声音突然压低,“最起码得看起来是这样。”确保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孤身一人到一个举目无亲的陌生之地,礼节风俗都不同,摩擦在所难免,不管怎样,贺兰胤都是她该试着认同的第一个伙伴。
“那你呢?”沁湉自顾自问道。
“什么?”
“那你会跟四哥一直这样下去吗?没有我在宫中,我怕他会欺负你。”沁湉担心道。
“放心吧,我不会再被欺负了。”褚灵言辞肯定,脸上是十足的自信,使沁湉分不清那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沁湉只得点点头,“我就当你说得是真的,你得好好的,若他日我被休遣返回母国,你要来接我。”
褚灵被她这话触动,眼前又模糊起来,忍着鼻酸眼湿,玩笑道:“我可跟你丢不起那人。”
沁湉一噘嘴,打她,道:“哼,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吉时到——”礼官高亢嘹亮的嗓音回荡在宫门前。
下人上来催促,白幼虚不愿看下人粗鲁地拉沁湉,上前把他们推开,也劝道:“走吧,该动身了。”
沁湉还舍不得放开褚灵的手,“还有一事相求……”
褚灵怕从她嘴里听到那个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的名字,便抢先道:“我知道,你放心!”两人只好在眼神中交换着最后的信息。
“启程——”
沁湉用力挣脱白幼虚,整理了衣冠,朝褚灵缓缓一拜,又朝武安侯夫妇一拜,便提起裙摆转身上了墨夷旻禛亲自为她打造的马车,到走都没看他一眼。
褚灵望着沁湉的马车,不舍地跟了几步,捂着嘴哽咽。
墨夷旻禛把自己的大氅交给宫人,吩咐道:“扶夫人回宫休息。”
后来,听说那天沁湉走得并不顺利,原因是,墨夷旻禛为她打造的马车太过奢华壮丽,以至于过不了城门。
墨夷旻禛知道了,即刻下令拆除城门,折腾了许久,这才顺利出城。
沁湉走了,白幼虚也走了,她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时间不等人,腹中的孩儿更是不等人。
她仍在禁足中,几乎与其他人断绝了来往,终日困在青梧宫中。
除了墨夷旻禛常来看她,就是慕云梵偶尔来陪她坐坐,后宫之中现在除了她,也没有谁有这胆魄来“招惹”她了。
墨夷旻禛一向不喜别人接近她,她猜想这背后,一定有云思俭推波助澜,果然,只要云思俭开金口,墨夷旻禛都会言听计从。
可是,她猜错了,旻禛只是一次来青梧宫,恰巧听见慕云梵与她的笑声,料想她们聊得来,便想让慕云梵给她解个闷儿,免得她闷在宫中,郁郁寡欢的,伤了身体。
他正为她漠然的态度一筹莫展,既然慕云梵有这本事,他正求之不得。
这种默认,无疑使慕云梵身价倍增,势头日渐增长,那些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这时候也不得不认命低头了,再不敢对她指指点点,无礼冲撞了。当然,这些人中,并不包括绸伶,并且永远不会包括她。
她不但更瞧不起慕云梵,还含沙射影道:“一女不侍二夫,一奴不侍二主,这是屠狗之辈也知道的道理,你只是家境贫寒,远不至于到这种不知廉耻的地步吧?我们也不求你知恩图报,只求你给自己留几分脸面,就算给我们撑门面了。”
把慕云梵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云思俭也骄纵绸伶,当着她的面,耳提面命,却并不曾责罚她,这让慕云梵心里很是不平,这也是她忍不住想去找钟褚灵的原因。
钟夫人是这里唯一尊重她的人,性情温和,与她说话,自觉心旷神怡。
那天,她又在绸伶那儿吃了亏,气鼓鼓地就往青梧宫跑,见到钟褚灵一言不发,只是坐着抹眼泪。
褚灵不仅安慰她,还亲自给她烹茶吃,她走时,又送了一包她素爱吃的糕点,这让她觉得十分温暖。在她苦难的人生当中,这份关心在她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里也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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