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章三夫人

中午的时候，西风乍起，天上飘起了零零散散的小雪。

        西北的天气冬至月已经很冷了，太和县虽然不是个雪多的地方，但是一年三四场雪总是有的。

        万彤心绪不宁地去灶房领了午饭，今天情况特殊，下人们不允许聚集，各人领了干粮和汤水自回住处吃饭。

        回到厢房里，万青，万莉儿和万冬儿都已经回来了，正围着桌子吃饭，见她进来，万青挪挪屁股腾了个地方，招呼她道：“彤姐姐，你快过来一起吃饭。”

        万彤应了一声，过去坐下，跟大家一起吃饭。

        万莉儿在哪儿一边吃，一边嘟囔道：“今天府里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虽然万老爷不想把事情闹大，已经在封锁消息了，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下人之间来回通气根本拦不住。

        万青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是猫妖又害人了？”

        “可不是怎么着，”万莉儿却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干粮，继续说道，“听说出了就在咱们院子东边的小湖边上，那里现在都不让过人了。”

        “你们说老爷怎么还不报官？”一直没开口的万冬儿插了一句。

        “估计是老爷还没弄明白事情吧，”万莉儿道，“像咱府上这种富户人家，死一个半个的下人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彤姐你们回来之前那不已经闹过一次妖了，官府来了也没查出个一二三来。”

        万彤没有言语，咬了一小口干粮，听着她们在那里讨论着。

        万莉儿最活泛，在四个人里面最爱说话，她继续说：“刚才我去灶房的时候，听他们说今天管事的妈妈们都还没有领饭，好像是都被老爷叫过去候着了，要挨个盘查呢。”

        万青是胆子最小的，听万莉儿这么一说，她又紧张起来：“查什么，不是说猫妖杀人吗，怎么把管事妈妈们叫过去了。”

        “这个谁说得准，”万莉儿说，“万一不是猫妖杀人呢？”

        万青给她吓得一声轻呼，捂着嘴不敢吃饭了。

        “要我说啊，查也是白查，”万冬儿也不太在乎，“摆明了就是猫妖害人，不然谁会吃人手啊。”

        “你们别说了，”万青都快给她们说的吃不下饭去了。

        万彤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没事，别听她们瞎说。”

        万青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可怜巴巴地抱着万彤地手说：“彤姐姐，我，我跟你说个事，我早上，好像看到那只猫了。”

        这一下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

        万彤有点没听清，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一边的万莉儿却抢着道：“你说你看到猫妖了？大白天？”

        万青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早上去给各屋送水的时候，在西跨院边上的廊子上，看到那只猫了。我，我跟它说了，我说猫大仙，你别吃我，我没有做过坏事，我就是个小丫头，我最瘦了不好吃。”

        万彤脑子里马上反应出万家的地形图来，万家分前后内外两院，内院在后面，最深处是万家祠堂，居中的是万老爷的院子，稍侧陪着的是大夫人杨氏的研仪小筑，东西两个跨院分别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院子，剩下边角上的院子都是丫鬟下人住的。那只猫出现在西跨院，那就是三夫人的地方。

        那只猫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按说昨晚杀完人，现在幕后主使的人正应该把猫藏起来才对，这样才能让别人猜疑是猫妖杀人，为什么万青会在大白天看到那只猫呢？

        不过万彤又转念一想，猫是最难关的动物，是不是那人没有把猫关好，让它跑出来了，这样的话它出现在西跨院，是不是就能说明它被关在西跨院？

        其他都在叽叽喳喳地追问万青细节，那猫的样子，身上有没有血，嘴里有没嚼着人的骨头，万彤这边却是脑子里千百个念头一直在转。

        三夫人，万家的大夫人姓杨，二夫人姓韩，三夫人姓陈，之前万学都跟她讲过。三夫人娘家原来是太和县的，自从嫁给万老爷之后，娘家里好像出了些事情，就搬走去了大名府。按说三夫人应该是万老爷三房夫人里，最势单力孤的一个。

        万彤突然想到一点，对了，如果按照万家如今的架势发展下去，大少爷学文，已经小有成就，将来万老爷肯定是要培养他考取功名，从政为官的。那么剩下万家的生意，肯定是要培养二少爷三少爷来接手打理，二夫人和三夫人其实才是真正隐藏的竞争对手。三夫人势单力孤，娘家又搬得远，比不过二夫人娘家，那么将来二少爷肯定是没有三少爷受器重的。

        如果是三夫人暗中出手，做了这一连串的案子，再把所有线索都引向二夫人，那么万老爷只要不相信是猫妖所为，必然会查到二夫人头上，到时候猫是二夫人的猫，散布消息的是二夫人的人，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二夫人根本就摘不清，失宠是必然的事情，连带着三少爷肯定也会远离万家的核心利益。

        这才是栽赃嫁祸的好手段啊。

        万彤越想，一颗心越是慢慢下沉，她从来到古代起，接连遇到的事情，都是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个古代社会有了足够的了解，但是猫妖案的这个事情越是看得清楚，她就越是觉得心惊肉跳，真的会是三夫人为了争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那这个社会也真的是太病态了。

        万彤觉得自己可能一开始就想错了一件事，就是背后主使的人，可能一开始就准备做这样一个局，她是笃定万老爷根本就不会相信猫妖的说法。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万老爷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按照自己对古代人的认知，他绝对会受到迷信思想的影响，万一他真的信了猫妖的说法呢？毕竟这个局前面铺的那么好，一环扣一环，层层铺开。

        也许也只有万老爷的身边人，才真正知道万老爷的为人吧。

        万彤忽然明白了，自己眼中的，平凡普通的商人万老爷，一定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雪越下越大，到午时过后，已经变成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万府很快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是在这晶莹剔透的白雪下面，不知道又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

        万府，西跨院，三夫人的阁楼上。

        佳人独立，凭栏眺望。

        万家三夫人姓陈，娘家本也是太和县人，后来搬走去了大名府。三夫人是五年前嫁到万家的，比二夫人来的晚了两年，但是肚子却争气，抢在二夫人前头怀了孩子，生下了二少爷万庚。她生的又貌美，即使如今已经嫁做人妇，身为人母，身上依旧有一种少女的水嫩气质，一笑起来脸上两个小酒窝格外讨喜，最受万老爷宠爱。

        只是今天的三夫人，脸上却没了那迷人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冷酷。

        三夫人望了那雪景许久，忽然回头对后面侍立的一个女使道：“刚才从小门进来的十多个人，应该就是老爷去山上找的援手了吧。”

        那女使恭敬的点头道：“回夫人的话，报信的人时间和脚撑计算，来的应该就是山里的人。”

        三夫人轻蔑的一笑，自言自语道：“万老二自诩是人间龙凤，第一等的人物，这胆子还是跟十七年前一样小，一出什么事就只知道跑去找人帮忙。”

        那女使知道她心里有恨意，便没有说话。

        三夫人转身回到屋里，在香案前停下。

        那香案上供着一尊菩萨，三夫人起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忽然莞尔一笑，幽幽地说道：“自我进府就问万老二要了这个香案，他只道是我在求子，谁知道我天天祭拜的，却是他心里最怕的那个人。”

        “亡父亡母在天有灵，保佑檀儿所求得应，”三夫人闭上眼，虔诚地祈求。

        等她上完香，回到一个茶几旁坐下，问道：“在那贱婢身边安排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那女使回道：“夫人放心，那头已经传了话来，黑猫也回去了，就剥了皮放在人偶旁边，等万老爷看到了这些，那贱婢和她身边的人必无生理。”

        “哼，”三夫人脸上露出阴狠的神情，“万家的人，都该死。那贱婢这一次是自己找死，还敢使手段，让些下作货色来勾搭庚儿。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这一次先除去这二房的人，等着庚儿大了，接管了万老二的家业，到时候再让庚儿亲手给他外祖父报仇。”

        “或者说，是他的大伯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夫人得意地笑起来，美丽的面庞上挂满了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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