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动见识2
家乡的黄土路,不刮风下雨的话,还是挺好的。但遇上下雨尤其是下大雨,一脚踩上那浸泡的松软黄土路,泥水混合瞬时包裹鞋子的感觉贼酸爽,同时更不利于大车小车通行。一个夏季隔三差五的,佳儿总能听到大街上村长喊‘村头又有车陷进去了,各家各户老少爷们拿上铁锹锄头出来帮忙啊’。老话说的好,要想富,先修路,黄土路总归是要淘汰掉的。咱们不能让代表富裕的小汽车进来一个趴窝一个,是吧。
于是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村里要修路了。佳儿记得是每家都要出人去挖土。美姐去上学,佳儿在家没人管,林秀便把她也带去。大人们挖土,佳儿就和其他没人管的孩子们一起在坚硬的黄土路上玩大人们挖出来的蚯蚓。
不到上学年龄的小孩子,胆子是真的大,弄着蚯蚓各种玩。搁现在的孩子们,别说玩分成几节的蚯蚓,那可能根本就见不得蚯蚓。没准还会奇怪那时候的小孩子怎么那么残忍,还观察分成几节的蚯蚓能活多久,看它能不能把分成几节的身体连起来?
说回修路,那时候农村的路修得特别经济,只要村头村尾,多一分都没有。后来慢慢扩,开始有通往县城的路,有通往邻村的路。现在佳儿再回去,看到的已是家家户户出门都是公路了。
路修好了,四通八达,想去哪里去哪里。但人们去的最多的,还是县城。小佳儿脑子里没有县城这个概念。大人们说的都是‘城里’来代指县城,你去城里买这个,我去城里买那个。城里,对于那时的农村娃来说,是个神奇的什么东西都能买着的地方。佳儿作为农村娃之一,听着别个娃说城里怎么怎么好玩,她当然也很想去看看,但爸爸孟金路从来不带她。
有一次孟金路又要去城里,佳儿就开始哭闹,说什么都要跟着去。起初孟金路还哄她两句,看哄不下来就不哄了,把佳儿推给孟妈妈林秀。有孟妈妈林秀在,佳儿哭闹得更厉害了,挣开孟妈妈林秀的手臂跑出家门就去追爸爸孟金路。
大庭广众之下哭闹,那时的佳儿已经知道不好。可人家小孩子闹,就有成功的。你不让佳儿去试试,那蠢蠢欲动的心怎能平静?!结果,爸爸孟金路拖了鞋,就拿鞋底子抽她屁股。这回,佳儿是真哭了。自那后,人就乖觉了,大人不说带她,她就不去。
佳儿第一次去县城,是第二年夏天跟着孟奶奶去的。那段时间佳儿被孟妈妈林秀塞进了孟奶奶的遛孙子队伍里。不用背不用抱又能走会跑的,孟奶奶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而孟奶奶去县城就不是特意买东西了,她就是带着孙子们遛,顺便捡废品。
走在去城里的路上,佳儿是很兴奋的,第一次看到开满粉红色大花的树,第一次看到路两旁的树合会如拱桥般延伸至远方,第一次憧憬诗和远方。有人可能说了,一个农村娃连学都没上呢,知道什么是诗?呃,佳儿是没上学,但她不是有个上学的姐姐吗?妈妈林秀强制要求美姐在家学习的时候顺便看顾佳儿。那佳儿从美姐那儿学会两首诗,真的不是难事。
当时的城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建筑,佳儿现在已是没有一点印象。只有那一碗热腾腾的饸烙面,印象深刻。佳儿看着老板轧面,看着黑黑的面条进入热气飘飘的大铁锅。等面上来,黑黑的面条上撒着嫩绿色葱花,清亮的汤在碗沿轻荡。佳儿抻着脖子去看,觉得很漂亮。
孟奶奶先让她的两个孙子大春儿、三哥儿吃过,她再吃。轮到佳儿时,那碗饸烙面已经不再漂亮,也所剩无几。孟奶奶给佳儿挑了两根。佳儿吃完说还要吃,孟奶奶又给她挑出最后两根后端着碗转身喂大春儿、三哥儿喝汤去了。
吃完那碗饸烙面,孟奶奶便背着三哥儿带着大春儿、佳儿往回走。这次孟奶奶没走林荫大道,而是抄了黄土小路。那路上大太阳晒得火辣辣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好好走,全钻路边的玉米地里。孟奶奶在路上走,大春儿、佳儿就在玉米地里走。
第二次去城里,就是庙会了,孟金路这个小家四口全员出动。城里很热闹,搭起的封闭棚子,有大有小。站在棚外招揽生意的人,说的话让佳儿很心动。佳儿很想进去看看活在瓶子里小女孩,很想进去看瓜子脸的美女蛇。但爸爸孟金路目不斜视,所有的玩闹游戏、所有的小吃零食,都和他无关,他就是路过。
这可不就苦了那时候好奇心旺盛的佳儿,只能不停转头去看四面八方的热闹。当然还要紧紧攥住爸爸孟金路袖子,以防跟丢。和孟奶奶过日子,佳儿可是不止一次听齿摇发落的老头儿、老太太们讲杂耍的人很会偷小孩拿去种在瓶子里,她警惕意识很强的。
绕了县城大半圈和孟妈妈林秀、美姐会合后,孟爸爸孟金路的脚步终于慢下来。佳儿的脑袋不用像拨浪鼓那样翻来转去,可以慢下来看热闹了。可迎面来的就是孟家爸妈认为少儿不宜的舞蹈。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几个穿肉色紧身衣的女人在跳舞。
那时候小孩子知道什么肉色外衣,那是直接认为她们是裸着的。只见美姐、佳儿瞪大眼睛、圆张小嘴,惊呼‘好大胆喔’。这时孟妈妈林秀说‘看什么看’,孟爸爸孟金路说‘快点走’。一人提溜一个,就把美姐、佳儿姐妹俩快速带离舞蹈现场。
就在佳儿以为这趟庙会行就这样结束在走路之中,孟家四口来到了一个有偿抽奖点。就是五块钱一张票,允许你去抽奖箱里抽一个纸团,然后等着开奖。孟爸爸孟金路许是也觉得这趟庙会行过于枯燥,于是他买了两张票,让美姐和佳儿去抽,然后那姐妹俩就去抽纸团。
有人可能说了,小孩子懂什么抽奖?那你可错了,从那姐妹俩的手伸进抽奖箱到公布开奖的前一刻,那黑溜溜眼珠可是在飞速运转。小钱赚大奖心理,不是大人专有,小孩照样理解的透彻。
结果吗,可能迫切要大奖的美姐和佳儿不属于纯净小孩子的范畴,没能应验抽奖点说的‘越是小孩子越能抽大奖’。但抽奖点的工作还要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当然要把安慰奖安排得多多的。于是美姐和佳儿就一人抱着一瓶酒,去安慰花了十块钱的爸爸孟金路。唉,孟爸爸,现实点,你的俩个女儿就是普通孩子,都没有开挂。
抽奖点之后,就快走出了庙会范围。孟妈妈林秀终于在最后一个甘蔗点停下来,要买甘蔗。走了半天,这是终于买吃的了,贪吃的佳儿太高兴了。卖甘蔗的刷一下直接递出两根甘蔗,一根就是两个佳儿的长度,问要不要剁。当然要剁了,没看见俩孩子在眼巴巴瞅着呢嘛。
那时候的剁甘蔗可不像现在这样一节节剁开附带剥皮,那是三四小节一段,直接给到孩子手里,得小孩自己用牙把甘蔗的硬皮撕咬开,好吃的中间段吃完,再用牙将不好吃的连接段一点点咬下来扔掉。这个吃甘蔗,怎么形容呢,费牙不说,那撕咬硬皮时,汁水顺着手指流的哪都是。一个不小心,那硬皮还会割破嘴角。吃了那一次,再给佳儿提甘蔗,她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有人问了,孟爸爸孟妈妈干什么去了,他们不管小孩子的吗?如果割破的嘴角哗哗流血的话,他们当然会管的。其它的诸如破个小口子什么的,他们看不到,小孩子自己也不当回事。而且在那个机械化普及的不够彻底还要发展养殖副业养家的时代,不能奢望农村的爸爸妈妈谨小慎微地照顾孩子。而从小看惯在地里、家里不停忙碌的爸妈,小孩子也不会要求什么贴身陪伴照顾,基本上都能毛糙地自己照顾自己,如野草般快速生长。
收完白菜,气温就一路降低,彻底冷下来。孟奶奶也懒怠下来,把遛孩子的范围圈定在村口到护城河之间。一路上不干别的,就是捡掉到地上的干枯树杈,好拿回去当柴烧炕。到了护城河,她就不管了,放任孩子们在河沟里疯跑打闹。
有人可能说了,护城河啊,你让孩子在里头打闹,心咋这么大,不怕淹死吗?这个,谁规定护城河就一定要有河水的?远离河流湖泊水库的北方护城河,夏天雨水多的时候,河沟里的水能漫过孩子的大腿,有的大人会来抓泥鳅。到秋天尤其是深秋时候,那就干的只剩下干裂泥土,随便小孩玩了。
当然这随便玩也是划片的。河沟东行到一片大岩壁那儿,就不能往里走了,那经常会有子弟兵训练打靶。他们的营地驻扎在河东,沉稳的暗绿色建筑,任谁都忽视不了。当然那嘹亮军乐,更是覆盖周边绝大多数土地。比如《打靶归来》《小白杨》《一二三四歌》等等等,听的多了,前奏一响,佳儿就能跟着唱了。
而且兵营的起床号,总是能穿透夜色跨越距离,传到孟奶奶家里。紧随其后的乐声听不太清楚,但佳儿会唱了啊,佳儿表示她可以唱回去给他们听啊。嗯,这一唱回去的举动遭到孟奶奶的严厉反对,可佳儿又抑制不住想唱的冲动。和孟奶奶磨合到最后,就是随佳儿在被窝里怎么小声哼,别打扰到孟奶奶睡觉就行。
河东的兵营,让佳儿敬畏向往。河西,孟奶奶却是从来不让孩子们去。村里闲的没事的老人说河西原来有一片滩涂,那里早时候总有被扔的小孩子,裹着小红被子,有的有哭声,有的没动静。孟奶奶不和孩子们说原因,但不让孩子们去的举动,那可不是印证了那些话的真实性。孩子们怕的要死,却也能忍住害怕悄悄的私下交流:也没见哪家大人扔孩子啊?可都不扔孩子,那滩涂上的孩子,能凭空冒出来不成?
就这问题,佳儿偷偷问孟妈妈林秀。孟妈妈林秀回一句:“老早以前的事了,你听她们瞎扯呢。不过咱家要不掏钱,你也就到那了。”这话吓得佳儿脸色瞬时变白,心里哀叹:“原来我离被扔那么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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