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波折
羞意一过, 两人便携手立在后窗旁,望着夜幕上璨若明珠的皎月,便一齐感叹道:“夜色真美。”
夜风袭来, 郑宣下意识地揽住了苏和静的肩头,替她遮蔽微凉的夜风。
“太后娘娘已允下了我们的婚事。”郑宣笑着说道。
心上人即将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样的美梦,他从前只敢在伶仃大醉后做上一做。
却没想到此生还能与她立黄昏、共温粥。
苏和静闻言莞尔一笑,眉眼柔和恬静, 头靠在郑宣肩头听着他清晰跳动的心跳声,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几日花榴涧内人人脸上都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苏和静也不让冬吟等人与外院的管事再攀扯什么关系。
既是太后娘娘将要赐婚,父亲还能起什么歪心思?
她有恃无恐,却没成想丁氏有了身孕。
这本该是件大喜事才是, 可安平侯苏礼全却久不见人影,苏和静碍着情面去了趟丁氏的院子,虽只站在廊下问了个安, 却也全了该有的礼数。
五日后, 苏礼全才回了安平侯府,他面色郁郁, 方才知晓了刑部不再追查端阳侯这些年贪污枉法一事后,他便火急火燎地赶回了自己府里。
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虽则那老狐狸裴君尘允诺要将自己的账本销毁,那事也既往不咎不再提了。
可他却仍是心安不了。
这些年自己过的屈辱无比,若是裴君尘言而无信,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总要想办法将他拉下水才是。
苏礼全回府后, 虽则听闻丁氏怀上了身孕, 却只让人送了些滋补的药材去, 自己则窝在外书房内闭门不出。
苏和静纳罕,父亲平日里最在意的事儿不就是没有个嫡子吗?如今丁氏怀了身子,他怎得还这般云淡风轻。
这属实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风。
苏和静留了个心眼,特定嘱咐了白嬷嬷一声:“嬷嬷家的小子似乎在外院当值,可否请他替我办件事儿?”
白嬷嬷恭敬笑道:“大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您吩咐一声便是了,岂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道理。”
苏和静便顺势将一张银票塞在了白嬷嬷手上,便道:“且让他跟着父亲几天,瞧瞧父亲去何处留宿,亦或是和什么人来往,打听消息最费银钱,这银票嬷嬷替我转交给他。”
白嬷嬷推拒了一番,见苏和静执意如此才将银票收下。
三日后。
白嬷嬷家的小子东升递了信回来,只说侯爷这几日总往城东佛音街那儿的御赐宅子里去,每回总要待上好几个时辰。
再多的他便探听不出来了。
苏和静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城东那里的御赐宅子皆数得上名号,不过是康平王和雍亲王的府邸。
康平王乃是三皇子的胞弟,由许妃所生,母家平平故行事作风低调的很儿。
雍亲王却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因着在圣上登基前替圣上鞍前马后地办事,如今倒很有几分体面。
只是这雍亲王名声不大好听,听闻有谋夺臣妻之癖好,良家子清白身一概不放在眼里,最钟爱的莫过于与那些寡妇、臣妇厮混在一块儿。
如今已渐渐入夏,日头也炎热了起来,可苏和静却没来由地觉出一阵冷意,惹得她在旭日下打了个寒颤。
白嬷嬷见她脸色煞白,便担心地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和静苦着一张脸,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嬷嬷,我究竟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白嬷嬷被她这话唬了一跳,立时便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道:“大小姐,这话可不能浑说。”
苏和静心内哀愁遍地,却不好在白嬷嬷跟前这般贬低苏礼全,她只道:“嬷嬷别担心,我不过是在说玩笑话罢了。”
头一回是端阳侯府,这一回是雍亲王府,父亲总是要把自己的最后一丝价值榨干才是。
苏和静不过伤心了一会儿,便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搅黄父亲的念头。
这几日郑宣皆在宫里陪伴太后娘娘,已有两日未曾来瞧过自己。
若想尽快告诉他此事,还是要飞鸽传书一封才是。
苏和静一刻也未曾耽误,便走到书案旁研磨写起了字。
晚间之时,她用完晚膳后便欲去内花园里散散步,却被父亲身边的小厮拦住了去路。
那小厮态度恭敬,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不容苏和静拒绝:“大小姐,老爷特请你去外书房说会儿话呢。”
苏和静了然,忍了这样久,父亲的狐狸尾巴总算是要露出来了。
她便跟在那小厮身后往外书房走去,一路上遇上了不少行色匆匆的婆子,随口问了一句才知晓,是那恒哥儿发起了热。
恒哥儿是父亲的心头肉,苏和静便随口多问了两句,又往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步伐沉稳,心口却烫的发热。
父亲到底是要和自己说什么事儿,竟连恒哥儿的安危都来不及顾及?
到了外书房后,那小厮便退到了台阶之下,还将苏和静带来的丫鬟婆子们都引去了书房外缘的凉亭里。
苏和静便只得一人推开了外书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忠君明礼”这四字牌匾,而后是一架四四方方的紫檀木桌案,苏礼全则笔挺地坐在桌案后,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苏和静。
苏和静心下涌上一股恶寒,只觉得自己像田野间被狼群盯上的猎物一般,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她强忍着不适与苏礼全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这还是她回府一个月来头一回与父亲独处,除了尴尬和不适,便只剩下些淡薄的所剩无几的父女之情。
“静儿如今瞧着容光焕发了许多。”苏礼全生的高大壮硕,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苏和静面前,和善地笑道。
苏和静忍住心头想后退的冲动,回道:“多谢父亲夸赞。”语气里尽是冷漠之意。
苏礼全也不强求,仿若根本没有瞧见苏和静脸上的抗拒之意,笑着将她引到了书案前,并道:“为父有几个字不识得,你替我看看?”
苏和静愈发不解,父亲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怎可能有不识得的字?
走到书案旁,瞧见上头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苏和静这才恍然大悟。
——上头的字分明是昨日自己飞鸽传书给郑宣时写下来的信件。
她脸色一白,茫然无措地望向苏礼全。
苏礼全笑着将信件扔在了书桌旁的铜盆内,回身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指着苏和静身上淡色的衣衫说道:“只是和离,又不是守寡,你该穿些鲜亮色的衣衫才是。”
苏和静阖上了眼睛,既已如此,倒不如破罐子破摔了才是,她便恳切地对苏礼全说道:“父亲,我与郑小公爷两情相悦,不日太后娘娘便要赐婚,还请父亲高抬贵手。”
她本想用太后娘娘来震慑安平侯一番,可候了一阵,却也没等到苏礼全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仍是那一副含笑的温和模样,只是眸子里的冷意却掩盖不住。
“你与郑宣,不合适。”
苏和静抬眼一瞧,恰与苏礼全肆无忌惮的冰冷视线汇集在一块儿,她心内慌乱不已,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这般有恃无恐。
“太子讨厌极了郑宣,这事你也是知晓的。”苏礼全如此说道,他也算得上是太子党,他的女儿绝无可能与大长公主一党联姻。
这样的道理难道太后不明白?赐婚一事乃是无稽之谈。
苏和静自然也听出了苏礼全话里的笃定,父亲是太子坚实的拥趸,而大长公主与太子的糟糕关系满京城皆知。
父亲这是在告诉自己,她与郑宣绝无可能。
苏和静身形一晃,可前几日郑宣言之凿凿地对自己许诺,说太后娘娘会为她们二人赐婚,难道这是假的不成?
苏礼全到底对女儿有一两分怜惜,见她脸色如此惨白,便道:“你仔细想想,你写给小公爷的信怎么会到了我的手里。”
苏和静仍在发愣。
苏礼全便笑着说道:“这信是大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这背后的含义你可明白?”
苏和静愈发站不稳身子,一股天旋地转之意涌上脑袋。
“上一回替你择的夫婿待你不好,为父也很是歉疚,这一回定要好生替你选一个疼你宠你的。”苏礼全柔和的目光落在苏和静皎白的面容上。
已逝的原配唯一的好处便是给自己生下了这貌美无双的嫡长女,如此清丽动人,便是二嫁之身,也有说不尽的人想将她圈养在后院之中。
苏和静虽心绪难平,却觉得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什么值钱的货物一般,她忍不了心口的郁气,朝着苏礼全啐了一口后,便转身走出了外书房。
“卖女求荣的废物。”
边往外头走,她边不忘撂下这句轻飘飘的话语。
苏礼全听后面不改色,只在苏和静快要跨出外书房门槛时,笑着说道:“静儿,你别忘了一件事,若是为父的假账被查出来了,你的郑小公爷也活不成了。”
这话无遗让苏和静闻之色变,只她不想在这不配称为人父的苏礼全跟前露了怯,便索性大步流星地往外头走去。
回花榴涧的路上,苏和静踩在地面上的步伐略有些不稳,心里百感交集,压抑着的不安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口子。
方才苏礼全半是威胁半是震慑的那番话如今还不断地回荡在她的耳畔里。
是了,她也曾怀疑失忆前的自己为何会答应嫁入端阳侯府?
如今是寻到了真正的理由。
父亲因皇寺那事儿犯下的罪证与郑宣的安危有关。
怎得自己偏偏把这最要紧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说:
有点感冒,很不舒服。
少了3000字明天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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