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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屠戮夔牛


夏天的塞外,一眼望去全是绿色。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沙土犹如在炉上烤着,灼人的热浪席卷着每一寸土地,令人气噎喉堵。

        皇宫亦复如是。红砖墙上,几只蜻蜓伏在砖缝隙荫处,似是怕阳光袭伤了自己的翅膀。

        远处,一个头戴黑色毛顶镶宝石帽,身着棕色绣仙鹤长袍的小太监,双手端着黑色钵盂,正驽箭离弦般朝着皇上所住的宫殿走去。黑色钵盂里盛放着刚刚从冰窖里凿下的冰块,未免日光暴晒,黑色钵盂上盖着黄|色绒布。

        迎面走过来两位宫女,她们身穿水湖蓝齐胸襦裙、额心一枚红心点缀,手中拿着刚从内务府取来的份利,款步姗姗。瞧见小太监的刹那,立即靠于宫墙之下、半蹲行礼。“秦公公。”

        “起来吧,奴家赶着给主子送冰块,就不和你们闲聊了,今儿日头毒,你们也快些回宫去吧。”

        北周皇帝陆郢所住的寝殿,旖檀氤氲,果香四溢,陆郢斜躺在床榻之上,衣领半开,床榻两侧站着两位宫女,她们手持泥金六角棕竹宫扇,正在轻轻摇曳。

        小太监抱着黑色钵盂踉踉跄跄的进了来,置于手摇风扇之下的蓝色花纹冰鉴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殿内顿时凉爽了许多。

        只见皇上微睁开双眼:“小秦子腿脚倒是很利索,一会子功夫就将冰块取来了。”

        小秦子俯首跪在地上:“能为皇上尽心,是奴才的福分。”

        这时,一个年长的太监手拿拂尘,伏腰进门,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小秦子,轻言道:“皇上,夜擎将军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皇上坐起身,双手抬起,一名宫女过来跪着为其更衣。皇上道:“将他带进来吧。”

        皇上自内殿走到外殿,端坐在龙椅之上,龙案之上的黑色钵盂里盛放着剩下的几块冰。

        夜擎走进殿中,顿觉殿内凉爽,展颜舒笑,下跪请安:“微臣给皇上请安。”

        “朕今天将你叫过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晚上,夜擎回家后,将陆郢今日说起之事告诉给了夜宴。原来下月夜宴即将满十八岁,和他定有婚约的雪菨公主也即将满十七岁。

        “爹,夔牛乃是我北周的凶兽,几百年来,无人能斩杀,此番皇上命儿臣前去屠戮夔牛,儿臣只怕···”

        夜擎将军何尝不知,此次夜宴前去屠戮夔牛凶多吉少。可是圣命难违。晚上,他趁夜宴睡着之际,起身将自己的两件宝物自密室里取了出来。

        “爹。”

        夜擎猛然回头,发现夜宴不知何时披了褂子、右手端着油灯站在了自己身后。夜擎将军垂目看了眼手中的两件宝物,走到夜宴身边,和他一起出了密室。

        夜擎将军和夜宴一起回了他的屋子,夜宴将油灯置于桌上,双手抬了椅子让父亲坐下。夜擎将军将手中捧着的两件宝物放在了桌子上,继而坐下。

        父子俩面对面对视了好一会儿,夜擎将军方才开了口:“这两件宝物是爹行军打仗时穿的,明天你去斩杀夔牛凶多吉少,为父年迈,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唯愿这两件宝物能在你斩杀那凶兽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夜宴抚摸了下冰凉的赤鳞冰甲和乾坤弓,眼眶微红,泪水噙在眸子里,哽咽着说:“父亲,这两样宝贝是您保命用的,如果被我损坏了,日后该如何是好啊。”

        夜擎摸着儿子的脸笑道:“你是我夜家的独苗,你才是我的宝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夜宴穿了赤鳞冰甲,背了乾坤弓和数枚箭支,骑着自己的宝驹前往加蓝湖:“驾!”

        铁蹄卷起尘沙,奔腾而去。“吱”的一声门响,夜擎将军从院子里出了来,看着儿子策马远去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担心。

        夜宴自幼丧母,夜擎将军又被国主派去镇守与他国边关处,只有每年的中秋节才会回到上京和儿子夜宴见上一面,平日里,夜宴都是由秦牧管教和照料,五年前夜擎将军在征战的时候受了重伤,因边关治疗条件太差,国主特地允许他每年回上京四次,夜擎也因此多了些时日和夜宴相处,他利用自己回京的日子,苦心教夜宴武功,夜宴总算不负他的期望,将夜家武功练的炉火纯青。

        夜宴骑马经过草地、沙漠,马蹄卷起地上草地的泥土。惊起沙漠的孤鹰,夜宴猛拍了下马屁股:“驾!”

        夜宴到了加蓝湖处时,周遭寂静,唯有大雁盘旋,夔牛乃是休眠动物,夜宴不知何时它才能从水中出来,但又担心自己贸然惊动它会令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十年前,他和晨曦在加蓝湖畔和夔牛大战,为此自己身上的加蓝印遇到雨水天下便会隐隐作痛,父亲为了给他疗伤,更是不惜输入自己灵力。夜宴此行,带了很多干粮,足够十数日所吃。

        因他知道夔牛不能离开水许久,所以将营帐安扎在距离加蓝湖几百米远的地方,如此,就算晚上自己睡着,也会听见夔牛的脚步声,而不至于自己命丧它手。

        他瞧了眼天色,已是快黄昏,他决定养精蓄锐一晚,明日再想一个万全之策对付夔牛。这时,湛蓝的天空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夜宴抬头望着流星,闭上眼睛许下心愿:“希望父亲和秦娘在家平平安安,等我回去的好消息。”

        夜家。秦娘洗了夜宴的衣服,准备回屋睡觉之时,自门缝看到外面有些许的光亮,这时天空划过一道流星,秦娘猜测恐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蹑手蹑脚叩响了夜擎将军的房间。

        夜擎将军披着外衣自屋子出来,虽未听秦娘说起刚才所看和其心里所猜,但多年来征战沙场的经验和嗅觉,立即让他知晓夜府外来了数百位武功高强之人。“嘘。”夜擎将秦娘拽进了卧室旁边的书房里,将房门轻掩了上。

        夜府之外,数百位身披黑袍、黑衣附身、黑纱遮面的武功高手,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握剑,伺机进府行刺,火把的光亮似是欲将夜府外的夜空照亮。

        为首之人冲所有黑衣人打了手势,顿时,几十个黑衣人飞跃到了屋顶,几十个黑衣人负责守卫夜府几个门口以及院墙外,以防有人逃走。剩余之人在黑衣人头目的带领下飞跃院墙,从空中而降,稳稳的落在了大院之内。

        所有负责进攻之人均弯腰迈着小碎步,慢慢逼进夜擎将军卧室的方向。

        马厩里,夜擎将军的宝驹看到院内景象,脖后仰,前蹄上抬,鼻子里哼哼的打着颤音,继而发出凄惨的嘶鸣声,一黑衣人立即自衣服内掏出一枚有毒银针刺向马的脖颈,马儿中了毒针后,缓缓倒地。

        听到声音的管家自下人房开门出来,左手拎着灯笼,右手将衣服扣子扣紧,打了个哈欠:“是老爷要出去吗?”

        刚刚向马儿发射毒针的黑衣人朝着下人的脖子发射了一枚毒针,以致下人刚刚说完话,被毒针射伤,扔掉了手里的灯笼,倒地后慢慢闭上了眼睛,临死前,他嘴里发出微喃声:“老爷,有刺客。”

        夜擎带着秦娘躲进书房后,拿下架子上的太虚琉璃瓶,将瓶口对准秦娘后打开瓶塞,顿时,太虚琉璃瓶散发光芒,将秦娘吸了进去。

        太虚琉璃瓶内的秦娘,身子顿时犹如一颗花生米大小,她不明所以的问夜擎这是怎么回事?夜擎俯身看着琉璃瓶内的秦娘,长话短说,将自己要交代给夜宴的事情告诉给她,希望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要出声。

        黑衣人在杀了管家之后,闯进夜擎将军的卧室,发现卧室内竟然没人,此时他们注意到书房的烛灯亮着,顿时,所有黑衣人将书房团团围住,就在黑衣人欲进屋行刺之时,自窗户飞出十余支弓箭,箭箭射穿黑衣人的喉咙,为首之人见死了十余个黑衣人,冲大家比划了一个手势,所有黑衣人立即分散开来。

        屋内的夜擎看着屋外的黑影,自竹木笔筒里抽出数支毛笔,朝着窗外的黑影射了过去,因夜擎将军武功盖世,内力深厚,所以即便是毛笔,在他手中也成了利|器。毛笔射穿窗户,每支都正中黑衣人的喉咙处。

        为首的黑衣人将门踢开,与夜擎将军四目相对。两人持剑相对,擅于发射暗器之人朝夜擎将军发射了数枚有毒的银针,夜擎将军虽避开了99支毒针,但有一支落在了脚面上,刺穿靴子,刺在了脚上。夜擎将军立即将右腿经脉封住,黑衣人之首趁着这个空隙,挥剑向夜擎头顶砍来,夜擎将军横举宝剑,用力一推,将杀手挡了回去。而后夜擎将军手腕一转,向杀手小腹一剑刺入。

        黑衣人群龙为首,一时乱了章法,众人举着手中宝剑,颤栗着不敢上前,只见夜擎将军虽然封住了右腿经脉,但是剧毒已经顺着血脉游走,不一会儿的功夫,夜擎将军已是面色煞白,嘴唇乌黑。

        一名黑衣人提剑朝着夜擎将军刺去,被夜擎将军一脚踹到墙上,顿时口吐鲜血,沙尘浮起。伺机等候的黑衣人见状,一拥而上。而刚刚打了头阵的黑衣人捂着胸口起了身,抹了下嘴角流出的血渍,眼神竟然定格在了一旁书架上的太虚琉璃瓶,他见秦娘在琉璃瓶里哭泣,秦娘觉察出黑衣人发现自己,立即蹲下将脸埋了起来,这下黑衣人可以确定,里面所关押之人是夜府之人。

        黑衣人趁着其他同伴牵制夜擎将军之际,将太虚琉璃瓶上的阴阳锁天图摘下,顿时金光四溢,自瓶口冒出一团白气,秦娘现身屋中。

        夜擎将军见状,舌挢不下,黑衣人举剑将其衣角削掉一角。

        适才打开虚空琉璃瓶之人将剑置于秦娘脖子上,呵斥夜擎将军束手就擒。秦娘不想夜擎将军因自己而被俘,出手打伤劫持她的人,冲向门外。就在她逃走的刹那,被黑衣人发射毒针刺中脚踝。夜擎为了掩护秦娘逃走,与屋内众人打成一团。

        秦娘跑到回廊处时,两名刺客追出,秦娘将夜擎将军交给自己的东西放在花盆里,然后才闭上了眼睛。

        刺客追上她的时候发现人已死,翻遍了她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遂匆匆返回书房。

        夜擎将军因剧毒发作被擒,众人搜遍书房和其卧室也没找到神来之笔。

        “快说,东西藏在哪里?”

        “神来之笔乃是我夜家的圣物,你们休想拿到。”夜擎将军说完,笑着闭上了眼睛。黑衣人见他已死,匆匆离开了夜府。

        天边泛起鱼肚白,黑衣人临走之时将大门掩了上,仿佛昨晚夜府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

        北风簌簌,自帐篷外吹进,夜宴只觉得像刀子刮在脸上一般,他起身瞧了眼帐篷外,发现远方晨光已然射穿薄雾。“看样子已经寅时三刻了,休息一晚总算养足了精力。”夜宴起身,开始在加蓝湖畔布阵屠戮夔牛。

        夜宴身上的痂蓝印记在他靠近加蓝湖时,痂蓝印记散发灼灼白光,氤氲着白气,夜宴思虑片刻,觉察出事情不妙,背着乾坤弓朝着离湖面较远的地方跑去,这时,贯穿天地灵气的加蓝湖,湖面澎湃汹涌,突然掀起巨大的漩涡,冥冥之中,数道无上气息自漩涡迸发出,直冲天穹,击散八千里烟云,没入天宇。继而惊雷滚滚,浓云密布。夔牛在漩涡之上现身。双目血色,獠牙尽露,神态和十年前无异。

        夜宴停住脚步和它隔岸相望,夔牛自水中跃起,身体有数丈之高,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夜宴狂吼。

        随着夔牛的狂吼,天上的乌云下起了苍穹的雨,犹如钢珠一样砸在河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夔牛踩踏水花而行,朝着夜宴扑了过来。

        夜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自背后抽出乾坤弓朝着夔牛射了过去。夔牛躲开乾坤弓,露出獠牙,抬起前脚,张开锋利的指甲划向夜宴,夜宴使出夜家绝世武功—乾坤灵波气罩进行抵挡,顿时乾坤灵波气罩形成巨大的白色光圈保护体,将夜宴牢牢的护住,夔牛对着乾坤灵波气罩攻击无果,仰天长啸,天空下起暴雨,夔牛体内真气外放,踏着雨珠到了半空之中,对着乾坤灵波气罩下的夜宴喷射夔牛鬼火,夜宴虽未被直接燃烧,但乾坤灵波气罩所传递的高温已经让夜宴受不了。如此下去自己皮肤一定会被高温灼化。

        夜宴趁夔牛喘息之际,消散乾坤灵波气罩,用射日乾坤弓将夔牛的脚射穿。夔牛仰天发出凄惨的叫声,喉咙处似有火焰喷出,自高空之中坠落,落入加蓝湖中。

        夜宴乘胜追击,抽出三根弓箭朝着夔牛射了过去,箭头之上早已被夜宴涂了麻醉之草药,因担心夔牛体型巨大,不易控制,夜宴特放了十足十的分量。

        夔牛中箭昏厥,夜宴用金丝网将夔牛罩住,确定它已昏迷,夜宴用乾坤弓射杀了夔牛。

        夜宴将夔牛身上的至宝夔牛角斩下,而后赶忙回去告诉父亲和主上。

        夜宴下马的时候,瞧见家里侧门是开着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秦娘出门买菜怎么不关门呢?”思量着,他拿着一包夔牛角,推开了侧门:“父亲,我回来了,我···”话没说完,他注意到父亲的宝驹死在了马厩里,他立即推断出家里出了事,将装有夔牛角的布袋扔在了地上,跑进了父亲卧室、终于在书房看见了父亲的尸体。

        夜宴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切,只觉脚下有些不稳,头晕胸闷,突然大哭着跑向了夜擎将军,在血泊里将夜擎将军扶起,他摸着尸体的温度,判断出死于寅时,和自己屠戮夔牛时间所差不多。

        他将父亲抱回卧室后,开始查看夜府上下,试图寻找关于杀手的线索,但他很快发现杀手在杀完人之后已对现场进行了简单的处理,除了大门口处和院墙之上有杂乱无章的脚印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

        夜宴在下人房门口找到了横尸的管家,在回廊处发现了秦娘,他低头抱秦娘尸体的时候,发现秦娘右手食指似是指着什么方向,他将尸体按原状放下,根据手指的方向,在尸体五步开外的花盆里找到一把钥匙。且他发现秦娘身旁有个三寸长的铁钉,铁钉之上有些许的血,他在脑海中勾勒出昨晚家里发生的一切:数百位黑衣人进入夜府后,先是杀了马厩里的宝驹,而后杀死了听到动静提着灯笼出来查看情况的管家,父亲带着秦娘躲进书房的密室,父亲自知难逃一死,将夜家的传家之宝交给秦娘,不料黑衣人看到躲在太虚琉璃瓶里的秦娘,黑衣人将太虚琉璃瓶打碎,秦娘趁乱逃走,秦娘脚遭毒针射伤,她在临死之前将父亲交给她的钥匙放在回廊的花盆里,为了留下黑衣人线索,秦娘将一枚三寸长的铁钉放在了地上,黑衣人走近试探秦娘鼻息,被铁钉刺伤,所以黑衣人气恼朝着秦娘的肚子狠狠的踹了几脚,所以秦娘外衣才会有那么多的脚印,秦娘在咽气之前通过食指给夜宴指明了线索···

        夜宴将父亲、秦娘和管家“安顿”好以后,抱着夔牛角去了皇宫。

        主上听闻夜家出事,叹了口气:“夜将军镇守边关数十载,如今却惨遭不测,秦公公,你去吩咐内务省,让他们安排下去,帮夜宴处理将军的丧事。”

        “是,皇上。”秦公公领旨退去。

        皇上命夜宴承袭了夜擎将军的职位,要与之商量和雪菨公主的婚事时,夜宴跪下俯首请旨:“家门遭此不测,夜宴想为父守孝三年,还望皇上恩准。”

        皇上思虑片刻:“也罢。”

        雪菨因到了适婚年龄,皇上不忍女儿待字闺中,主动退了和夜宴的婚事,守孝期间的夜宴接到圣旨后,脸上竟然浮出一丝笑意,待传圣旨的公公走后,夜宴将胸前的玉佩自衣服里拿出,握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而后转身回了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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