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普奥利宫的日子
阿曼达决定暂时带着蒂娜留在沃特拉，阿罗对她的决定感到非常高兴。
阿罗探知到阿曼达和詹姆斯的想法与担忧，为阿曼达安排了一份夜间前台的工作，方便她白天照顾蒂娜，安抚她寄人篱下的焦虑。
他还为蒂娜安排了许多的私人课程，包括人类上的普通的课程，以及有关吸血鬼历史、法律的课，这种课由阿罗亲自教授。
阿曼达一开始很高兴，可在知晓课程表后又有些犹豫。这一大群家庭教师的花销太大了，她和詹姆斯商量过，认为请家教的钱得他们自己来出，可现在她不确定他们能否承担得起这笔钱。
她产生这个想法的第二天，陪着蒂娜用早餐的时候，阿罗一脸慈爱和蔼地看着她说：“亲爱的阿曼达，你实在不用为这点小事感到忧虑。作为被发现的第一只半吸血鬼，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蒂娜，更是为了吸血鬼族群未来的其他可能性，这是沃尔图里身为吸血鬼族群统治者的责任。”
阿曼达看着黑发统治者的双眼，一层薄薄的白膜覆盖其上，将原本尖锐血红的瞳孔淡化成了柔和的粉色，一如他柔和的笑与声。
他们害死了爸爸妈妈！
心底最最深的隐秘处，一个不甘的声音在嘶声力竭地发出绝望的呐喊。
阿曼达感到两股力量在她心底纠缠、厮杀。
“更何况，即便人类教师的授课可以用钱作为对价，可又有什么对价可以支付给我？”
像经历了永恒又像才过了一瞬，战争止歇了，胜利的一方发出了张扬的笑声。
阿曼达感激地紧握住阿罗的手，说道：“谢谢你的慷慨无私。”
很快的，阿罗专门给蒂娜的房间加装了网线、电线、电灯、信号加强器、摄像头、麦克风，以及一台最新款的电脑，这样她和阿曼达就可以通过视频和詹姆斯聊天。
视频聊天，这绝对是当前人类的最新科技。回法国老家前，阿曼达即便在美国也没接触过视频聊天。
吸血鬼的学习能力异常惊人，蒂娜的课，阿罗和阿曼达全程陪伴，可阿曼达学得比蒂娜快多了，家教讲过一遍阿曼达就能记住，甚至能在下一次的课上指出老师讲的和上次课相矛盾的地方。
尤其是意大利语这门课，上课加上自学，不到一个月，阿曼达就能用意大利语和吉安娜流畅对话了。
蒂娜被妈妈对比得很消沉。看着讲义上的铅字，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外公的“植物课”，想到了他的宝贝菜园子里绿油油的青菜、一垄垄的番茄，想到了总是突然闯入课堂惹得妈妈生气抱怨的端着各种蛋糕甜点的外婆。
她好想外公外婆，她好想青绿炎热的柠檬园，她好想回去。
蒂娜艰难地捱过了在普奥利宫的第一个月。
一个月后，在课堂上打瞌睡被喊醒的蒂娜，顶着阿罗的目光，打心底里觉得睡眠就是个错误的东西。比这更错误的是她不应该存在在这儿。
阿曼达一边担心，一边又对终于有人可以管住蒂娜感到开心，坐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
蒂娜缩着头在阿罗跟前站着，阿罗也什么话都没说，坐在高背古董木椅上微勾着嘴角看着她，显得一点也不生气。
他什么话也没说。蒂娜维持着姿势不敢动，汗水渐渐从身上渗出，湿了后背的连衣裙。
阿罗给了她一天时间休息。
当阿罗的身影转过课室门消失后，蒂娜大喘了口气，感觉心脏“砰砰砰砰”地重新开始跳动。
老师脸色也有些发白，笑着说她叔叔对她真好，花费这么多钱请家庭教师为她上课，还亲自督促她学习。
蒂娜被告知给家庭教师们的身份是普奥利宫主人沃尔图里的远房亲戚。
蒂娜高兴不起来。
不上课了，她神奇的一点也不困了。她不想回去睡觉，想看看城堡的其他地方。
“不要去偏僻奇怪的地方，不要去别人的房间。”阿曼达叮嘱道。
“好的，妈妈。”蒂娜说。
她能探险的地方只有普奥利宫的前院，后院被一条三层的顶上是露台的建筑分隔开了，说后面是沃尔图里的居所，外人无允许不得入内。
前院呈“口”形，下端左右有两座角楼，左侧角楼是书房，右侧角楼是大厅，也就是当初审判她和妈妈的地方。
左、前、右的宫殿，有的是卧室套间，有的是大小会客厅，有的是空旷的大厅，地上摆着一座座雕塑、一样样雕花木家具，墙上甚至顶上绘着一幅幅壁画，只是高垂的帷幕一荡便是一阵灰尘飞舞，说明这些地方即便有守卫定时进行清理打扫，也已经许久不曾被使用过。
蒂娜大致逛了一圈，回到前台，吉安娜坐在桌子后面处理事务，抽空扫了她一眼，提醒道：“你如果想逛一下的话，可以去地下看看，地上的全是普通的走廊和房间。”
“……好的，谢谢你。”
虽然妈妈说不能去偏僻的地方，但既然吉安娜那么说，地下应该就不算偏僻地方吧？
普奥利宫的地下走廊非常阴暗，走道修建得都一样，没有提示牌，稍不注意就会迷路。
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有一只火把。走到一条火把略多些的长走廊后，蒂娜发现走廊两侧的门上都钉着名牌。
吸血鬼守卫都住在地下。
蒂娜退出了这条走廊，另选了一条只有零星几只火把的极长的走廊。
那些没有名牌的门，打开后一样是空荡荡的房间，家具看上去也是古董，但明显没有上面的精致，空气里还有上面空房所没有的阴暗潮湿的味道。
走廊很黑，蒂娜视力比不上纯吸血鬼，走得很慢。当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时，她停下了。她不会走到不该来的地方了吧？
是亚力克。
“如果你不展示出足够的价值，那么被驱逐出沃尔图里将是你和你母亲最后的结局。”亚力克从她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来。
蒂娜朝他笑了。
简和亚力克是沃尔图里看上去最小的两个人，蒂娜其实想过找他们玩，可是他们两个都一副冷冰冰不好接近的模样。
“什么是‘足够的价值’？”蒂娜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像是怕打扰到地下住着的其他的吸血鬼。
“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亚力克问。
“什么？”
“比如阿罗可以通过触碰施展读心术，我可以释放出使人麻痹的黑雾，简可以给敌人造成精神上的痛苦。你呢？”
“我不知道……”蒂娜讷讷地回答。
“你现在每个方面都比不上吸血鬼，你让阿罗失望了。”亚力克说话毫不留情，“阿罗在等你展现你的能力。如果你一点用都没有，很快阿罗就会对你失去兴趣，然后你和你母亲就会被赶走。”
亚力克的话让人听了心里很难受。
“那能力该怎么展现？”蒂娜问。
“使用能力对拥有能力的人来说是本能，不需要问。”
听亚力克这么说，蒂娜觉得意识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一条缝。
“亚力克。”另一个声音穿插了进来。
蒂娜转头一看，是凯厄斯。他穿着内外上下全黑的薄制服和皮靴，外面罩着件薄薄的黑斗篷，微弱的火把光线下，一头银白的头发异常显眼。
凯厄斯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侧走过，质感很好的斗篷在身后微微翻滚摆动，后面还跟着简以及一高一矮两个男吸血鬼。
“和一个弱者有什么话可说的。”简瞥了一眼亚力克，声音轻脆，看也没看蒂娜，跟在凯厄斯后面径直走了。
等最后一人从走廊末端的石门出去后，蒂娜也凑了上去。石门已经被关闭，她的力气比不上吸血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门推开一条缝。
门开了，又是一个黑黢黢的房间，借着走廊的微光可以看见角落有一条阶梯，摸索着走上去，再推开一扇石门，耀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这是一个狭长而顶高的小房间，她打开的石门就是末端的墙，不知道底细的人很容易就会忽略这个。
所以这是个暗道。
房间一侧的墙上开了扇小窗，窗是彩色玻璃拼接的圣母像，石门对面的是一扇木门，极其老旧，但还能用。
打开木门，入眼的是一座废弃的教堂，坍塌的屋顶和墙壁、满是蛛网和灰尘的祭台与长椅、无人理睬的蒙难耶稣……通过倒塌的墙可以看见外边的树林，还有一个废弃的落满枯枝败叶的百合花喷泉。
吉安娜没有骗她，探险就是要在地下室！
感觉像是完成了一次故事中的冒险，蒂娜先前的抑郁沮丧一扫而空。
晚上的时候，蒂娜和爸爸通了视频。感谢吸血鬼不用睡觉的体质，她可以在爸爸有空的任意时刻联系他。
“爸爸，”屏幕上的人影显示了出来，蒂娜立刻喊道，“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宝贝。”詹姆斯一听就笑了，他问，“妈妈呢？”
“洗澡去了。爸爸，你会在意我有没有‘价值’吗？”
“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詹姆斯皱起了眉，“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亚力克说阿罗会因为我没有‘价值’就把我和妈妈赶出去。”
詹姆斯一直觉得普奥利宫不是可以久住的地方，可是阿曼达坚持要留下，他也没办法。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组织起语言：“宝贝，有几件事情你得要知道。首先，是阿罗邀请你们在普奥利宫暂住一段时间。对亚力克他们而言，阿罗是主人、领袖，可对你和妈妈而言并不是，你不需要像他们一样担心是否对沃尔图里有‘价值’。如果他们让你不舒服了，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爸爸，爸爸接你们回美国。”
其次，蒂娜，对爸爸妈妈而言，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最美好的礼物。我们对你的爱，不会因为你有或没有价值而改变，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永远爱你。”
詹姆斯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爸爸甚至并不希望你拥有能力，爸爸怕沃尔图里和爸爸争抢你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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