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救赎3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吃完饭，父亲总会陪着他坐在门槛上，讲各种各样的有趣事情。
后来到青春期叛逆了，似乎再也没有交流过。
很遗憾。
做父亲的想跟儿子聊天。
做儿子的又何尝不想！
他望着那喋喋不休的模样，有些恍惚，像梦境一般，就连夜色都觉得美了好多，繁星点点，皓月当空。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很多，但终归只说了一句。
“爸我想你了！”
说完，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一句好想你。
不单单只是思念。
还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歉意。
多少年了。
似乎对眼前的男人，从来没有好脸色过。
人就是这么个样子，只有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爸也想你。”
老父亲慈祥的望着孩子。
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那凌乱的黑发。
万般不舍。
终归还是放心不下。
他轻声道：“阿子，不要犯傻了。”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可落入王子的耳朵里，却是截然不同。
他吃惊望着男人，愕然道：“你都知道了？”
话落，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问：“难道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我身边？”
男人摇了摇头，叹声道：“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做爸爸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孩子别犯傻了！”
“爸，这不是犯傻！”王子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戾气很重，转眼像变了一个人，他双眼通红的望着男人，咬牙切齿道：“你现在尸骨未寒，可他呢，现在不知道在那里快活，他自己犯的事，却让别人去顶包。”
“血债必须要血偿还！”
男人气的脸皮颤抖。
抬手忍不住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
王子懵了，脸颊多了个手掌印。
他死死望着眼前的男人，失声道：“你难道不恨他吗？”
“是这个王八蛋让咱们父子分离，你难道就不恨他吗？”
这句话，王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男人有些烦躁的从陈九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点燃狠狠的吸了几口。
他何尝不明白这孩子的心情。
从小就没有了妈妈。
而七天前的车祸，几乎是夺走了他的一切。
他应该恨。
可恨只能万劫不复。
这是一个做父亲不希望的。
就连王远自己也恨。
但与其说恨，还不如说是自己的选择。
这场劫难，是他自己选的啊！
将烟头踩灭。
男人望着依然久久无法平息的孩子，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一晚爸爸为什么会来这里来？”
“什么意思？”王子皱眉，感到不解，可看到沉默不语的男人，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一句话。
仔细琢磨片刻，他表情渐渐呆滞了下来。
因为被恨意支配的缘故。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被男人点拨，脑海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这条公路是圣堂路，地势很偏。
很少有人会来，最主要的是他父亲的工地离这很远，下班根本不会从这里经过。
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而且工地都是晚上不加班，而那天出事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都临近凌晨，王远来这里干什么？
王子不敢再往下面想。
男人又点起一根烟，这一次吸的很慢。
“十天前，让你回来过节，准备告诉你一件事，可看到你好像很累，就始终没有说出口。”
“爸爸病了，肺癌晚期。”
“爸爸这一生很坎坷，也很没用，没能让你过上好的生活”
“拿到病危通知书的爸爸心灰意冷。可人生就是很奇妙，上帝关掉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道窗。”
“那天晚上，爸爸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婆婆，她很神秘，很古怪。”
“她对爸爸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我谁都没有说的肺癌晚期都知道。
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让爸爸三天后半夜来到这圣堂路，站在马路中央什么都不用做，事后会给爸爸一笔钱。
数目很大，爸爸很心动。
但爸爸也不傻，隐约也猜到了什么。
呵呵，真是很古怪的要求。”
“爸爸很纠结，但还是拒绝了。可当那红花花的钞票一扎一扎摆在我面前的时候，那种种感觉无法诉说。”
“爸爸这辈子已经到终点了，可你的人生还只是刚开始，这钱爸爸要给你拿下来。”
“爸爸同意了，那婆婆就离开了，似乎一点不怕爸爸反悔。
可那婆婆太爽快了。爸爸反而担心她反悔，所以连夜将钱埋在院子里。
后来爸爸才知道，她不是爽快，她是吃定爸爸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爸爸不敢直接告诉你。所以按照你的习惯在家里留了很多线索，爸爸相信你会找到的。”
“阿子，爸爸只是单纯想给你留一笔钱。没想过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以为时间久了你就会忘记，可当看到你坐在草地上双目无神的样子，爸爸就知道错了。”
“阿子原谅爸爸好不好？”
男人痛苦的望着王子。
年轻的男人早已崩溃，似哭似笑，疯疯癫癫。
他带着滔天恨意就是为了血债血偿。
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主导者就是眼前的男人。
可笑吗？
他该恨吗？
王子走了。
陈九与王远分开。
那个朴实的男人瞬间苍老许多。
本就没有实体的灵魂变的愈发透明。
陈九将在草地上沉睡的黑猫抱进怀里。
男人依然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
他的目的达到了。
男孩不再报仇了。
但可能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失魂落魄的王子，心乱如麻。他拨通一个手机号码。
“哥，计划取消吧，证据交给警察。”
整个计划中他都不是一个人。
包括证据都是其他人给的。
不然连人民警察都找不到的证据，他一个小白怎么可能找的到。
他父亲也没想错，若不是看到那些证据，可能时间久了，他还真的会忘记！
背后有推手。
而这一刻，他不再想做棋子了。
因为，他父亲所说的婆婆，他也见过！
陈九也离开了。
男人依然跟着他。
一场父爱的救赎落幕了。
父亲给了儿子一条新的生命。
当然，也可能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而这些与陈九无关。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一滴鬼泪。
鬼魂之所以在世间流荡，是因为心愿未了。
有些鬼魂也因此成恶。
而当鬼魂了却牵挂的时候，都会留下一滴鬼泪。
陈九算是游走在世间的渡灵人。
他渡灵，报酬就是一滴鬼泪。
王远心事了却，流一下了一滴鬼泪。
漆黑如墨，如黑钻一般。
陈九从怀里拿出黑色瓷瓶装好。对着逐渐透明的王远道：“我送你一程吧！”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号唢呐。
哀乐起，王远那苍白的身体化为流光坠入地底，魂归地狱。
唢呐响，亡灵归！
从此刻开始，这世间再无王远。
“央视最新消息，五月七号晚圣堂路酒驾车祸顶包案件正式告破，肇事者卢某已被警方控制，对此事供认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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