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小店里开着暖气，柔和的灯光也散发出温暖。
池轻跟戚英敛相继坐下，壁面挂着彩灯，光线映在那张优越的脸上，他这才想起问：“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戚英敛瞎几把胡扯：“易狗蛋。”
池轻：“……”
他怎么不信呢，严重感觉到被捉弄了，咀嚼时腮帮鼓鼓像在闷着气。
戚英敛微乎其微地挑唇：“还真信了？叫我戚三吧。”
“……噢。”池轻想起被高考支配的恐惧，“还好你不叫五三。”
戚英敛：“成绩不好？”
“怎么可能，”池轻疯狂摆手，“我文化分全省第一，全靠把五三当传家宝天天捧着。”
“还挺厉害，念的哪所学校。”
论谁听了都对这种查户口行为发表谴责。
也就池轻老实，有问有答：“之前考上了首都电影学院，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休学了。”
戚英敛却沉沉没回应，只绅士地递去餐巾纸，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安慰。
他大概能感受得出，自己被池轻视为落难知音，都是来到影视小镇后屡屡碰壁的年轻人，各有各的难处。
可对于纯粹是在套路这笨蛋小演员，拿人家解闷儿，他又完全不想收敛。
池轻只觉察到直勾勾的眼神，会错了意：“你不想吃吗？”
“不饿，”戚英敛岔开话题，“你拍戏遇到的瓶颈解决了没有。”
池轻心里那叫一个感动，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把昨今两天的拍戏心里路程做了个倾情输出，全然没注意到戚英敛的眼神逐渐危险。
戚英敛微微眯起眼：“编助给你讲戏，你们易编怎么不亲自上？”
池轻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们总编剧姓易。”
戚英敛把玩表带道：“我也算是书粉吧。”
这也不完全算是欺骗，毕竟他实打实地在绿皮文学城订阅了那本文。
池轻顿悟：“这样哦，我的朋友子怡也是原著粉，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吧？同好有很多话题可聊的。”
戚英敛全然没兴趣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池轻暗暗垂下眸：“易编吗？人家给我这次机会就很感激了，我其实不想麻烦他。”
这话倒是让戚英敛更意外了，讲个戏有什么好麻烦的？
易采玄那个来剧组躺尸的蛀虫不就该多下基层走走，从早到晚到处躲着码字，还非得戴着个墨镜，像个瞎子蹭他吃喝。
戚英敛玩味地问：“你现在挺受人非议吧，不像别的演员有公司有背景，但凡动动小脑袋瓜子，就该找个金大腿抱着，否则那些绊脚石怎么挪开？”
池轻：“……”
七三小哥哥懂好多，是他才疏学浅了。
戚英敛瞟一眼池轻，揣摩他的表情，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可他不清楚池轻究竟是傻而不懂，还是大智若愚，聪明地放任舆论发酵，黑红也是红。
与此同时，店里走进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妹妹，因她们成群聊天，让人经不住将注意力吸往那处。
“阿姨，三份麻辣烫a级套餐，多加点麻酱撒——”
“饿死了姐妹们，早知道就不去跟拍了，屁都没拍到。”
“唉，还说多拍几套薛哥的图呢，没想到哥生病了，今天一天都没下楼。”
“不能白来一趟，咱们还怕不拍孙琦恙啊？”
“我倒也想拍，你是没看到他公司带来的人什么模样吗，跟□□似的，都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这么刺激？！
池轻双眼放光，耳朵竖起，咀嚼的速度合理变慢，听八卦的心早已飘飘然，寻思着剧组聚餐那边还有这种好戏——
这副八卦的可爱模样落在戚英敛眼里，后者嗤笑一下：“你在偷听？”
池轻神秘地说：“嗯，这些都是站姐，她们说话都很搞笑的。”
戚英敛：“……”
站姐是什么，剑桥金融学硕士研究生误入了知识盲区。
池轻充当答疑小能手：“站姐是追爱豆行程的前线粉丝，会跟拍一些活动照片和视频，再发到网上。”
“所以你看她们人手一台相机，还配备长焦镜头，为的就是要第一时间拍到自己喜欢的爱豆。”
戚英敛不太感兴趣：“原来如此。”
那几位站姐点了宵夜，没找位置坐下，而是准备打包带走，高声讨论要不要去紫燕百味鸡门店外继续蹲点。
“按理说琉璃灯已经办过庆功宴了，怎么今晚又大费周章聚齐这么多人聚餐啊？”
“不是说因为来了琉璃灯的总编剧吗，还带了位大人物。”
“谁谁谁？不会是投资人大金主吧！”
“就是了！还记得咱们应援群里有个在首影念书的姐妹嘛？我听她说过，英亚的太子爷是易编的好哥们。”
“我说难怪要聚餐呢，能榜上英亚太子爷这样的金主，以后在娱乐圈还不得站得多稳——”
姑娘们交头接耳，全然不清楚这些对话被人听了去，更不知道那位太子爷，正坐在背对她们的店里角落，距离她们不过几米距离。
池轻的腮帮微微鼓起，好奇看向戚英敛：“你在笑什么？”
戚英敛似笑非笑：“她们说话确实挺有意思。”
不等池轻反应过来这话的潜在含义。
戚英敛想起了什么，支起下巴，眼眸幽深：“说的就是你们琉璃灯剧组吧，你怎么不去聚餐？”
池轻若有所思道：“唔，我不想说。”
“为什么？”
“那个，”池轻咕哝道，“我其实有点儿社恐。”
戚英敛：“……”
这个还真的看不出来，你分明很社牛才对。
时值年末，冬夜的路灯渲染出星屑色彩。
来到这地段僻壤的影镇，人来人往，自带目的，几个站姐为追星而来，买了打包的宵夜打算改去蹲点酒店，只为拍她们的影帝哥哥。
出麻辣烫店时，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戴着黑口罩，她斜挎相机，打算找晚饭吃，跟这几个追星女孩擦肩而过。
因她携带的相机和镜头昂贵了一个级别，姑娘们不禁回头打量她几眼。
扎着高马尾的狗姐看什么都不爽，满脸写着烦躁，一个眼神也不愿回赠她们。
狗姐是一个代拍，代拍是不包含个人情绪的职业，零下的寒冷气候和三十度高温都照常蹲点拍照，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挣钱？
然而顶流孙琦恙带的几个保镖守在饭店外，她被无数遍驱赶走，还差点被推倒在地，这还拍个p啊。
气死她了，她分明想拍的是琉璃灯的女一号蒋萱萱，那个孙琦恙真他妈坏事。
代拍是没有固定金主的，谁火拍谁，或是有金主指定要谁的照片，给钱到位就拍。
她们多数时候甚至需要爬到危险高空拍图，不仅不受剧组和明星待见，还承担着相当高的风险。
可被骂没有职业底线又如何，狗姐实在缺钱，她弟弟打工出了意外，明天就得赶回老家，要是这单生意她怕是做不成了，也只能这样了，还倒贴最后一晚的酒店钱。
狗姐叹了口气，正想掏出手机，登录微博跟蒋萱萱的头号大粉联系，视线不经意一瞟，她倏然注意到店里坐着个漂亮男孩。
狗姐忽然怔住了，分明是烟火气息很足的生活小馆，那少年的脸蛋白皙，却像是个出落凡尘的小仙子。
好像在哪见到过？热搜还是哪条热度很高的微博？
圈内人的灵敏度很准，狗姐在微博一番搜索，直截了当翻出《琉璃灯》官博那几条宣发定妆照的微博。
狗姐眸光乍亮，像个跟踪狂似的站在店外，将屏幕里的小仙尊和眼前胡吃海喝的漂亮男孩子进行对比——
还真是他，这个最近在网络上掀起小小风波的池轻！
眼前的池轻即便是个小糊豆，那也是明星，谁能压得准他以后会不会火？
人称狗姐的代拍是混影镇的老鸟了，任何有潜力的明星她都会拍，有钱不赚是个傻蛋，再说相机都在身上，拍了又不会吃亏。
咔嚓、咔嚓——
隔着玻璃门不好找角度，小店装修整洁朴素，但每张都把池轻拍得好看绝伦。
连拍几张，狗姐低头检查照片，两指外扩将池轻的脸放大来，倒吸口气：“这么好看就算了，皮肤还一点瑕疵也没有，真是老天赏饭吃。”
狗姐仿佛是捡到了宝，扎马步变换着姿势，从横拍到竖拍，在她的镜头里记录下池轻吃麻辣烫的画面——那双殷红漂亮的唇，水润润的，往上是秀气高挺的鼻梁，再是一对可爱的杏眼，灵动清澈。
狗姐不知为何，想到了她年龄相仿的弟弟，缓缓从镜头挪开眼，隔着玻璃门忘得出神。
无关职业，人都是有感情的，她记得眼前的池轻，早在今天还被喷子网曝，然而那些人隔着网络，连他本人都没见到过。
她忽然觉得那些喷子但凡亲眼见过这干净男孩，应当就不会骂得出来了。
几分钟后，池轻在桌下摸摸小肚子：“你都没动过筷子。”
戚英敛嗯了声：“回去了。”
池轻摇头：“是不是不合你胃口，要不我再请你吃别的吧？”
戚英敛眼神下移，有点不可置信：“你还能吃？”
池轻肯定地答：“我只吃了五分饱。”
戚英敛：“？？？”
小猪吗这是，吃这么多饲料还怎么当明星？
戚英敛可不敢再假装客气，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他两手插在大衣兜里，跟池轻一前一后出了店：“回去了。”
池轻一出门，迎面打了个小喷嚏：“可是——”
戚英敛俯下身：“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傻？”
池轻眼睫猛眨：“嗯？”
“只是成绩好可不行，”戚英敛勾起个戏谑的笑，“回去吧，我得接我合资伙伴回酒店了。”
池轻云里雾里的，话题跳跃太快，天冷冻得他脑袋运转不上。
他傻乎乎地也没问人家要去哪接，反应过来时，戚英敛已经走远了。
青年的背影高大挺拔，裹在昏黄的路灯下，近乎藏匿了一种极端的冷感，莫名让池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池轻：“……”
应当是他想多了吧，他上辈子可没遇到过这么帅的小哥哥。
万豪的装潢高档，灯光明亮。
没有什么比深夜夜宵更幸福的，池轻绕过一群蹲点的站哥站姐，他这么糊自然无所畏惧，却不想听到有人远远讨论他——
“是不是他啊？！”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演池靖衣的新人。”
“小笋哥哥真是倒大霉了，怎么遇上这种吸血同事啊，好晦气哦。”
池轻：“……”
他一向脸皮比较厚，这种物理伤害对他没多大用处。
可那几个孙琦恙的站哥站姐还在叨逼叨。
池轻脚步一顿，侧过身，目光环扫他们一群人，开口道：“你们有事吗？”
所有人：“？”
池轻幽幽开口：“说别人坏话真的很没礼貌。”
所有人：“！！！”
池轻在这些站哥站姐震惊的表情下，大步流星地走进酒店大堂，哪怕心脏咚咚地闷在胸口，但他面不改色，戳下了按钮，钻进电梯里。
电梯厢门关上的瞬间，池轻猛烈搏动的心跳一寸寸落实了，他获救了，一个轻微社恐居然怼了这么多人，堪比社死现场，这种反常行为会引来机体反射性的剧烈反应。
池轻：“……”
下次不敢了，当他们都是傻蛋就行。
叮——
电梯并未上移，往下来到地下停车场，门再次打开，外里的人相视怔住。
池轻：“……”
孙琦恙：“……”
鸦雀无声。
短暂的两秒钟后，孙琦恙和助理短妹前后走了进来。
池轻本就站在靠按钮的一侧，不为所动，但对方人多势众，他显得格外吃亏，有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
各自重新确认楼层后，电梯再次上升。
孙琦恙突然开口：“池轻，你到底什么背景？”
池轻没吱声，他什么背景也没有，只是个接二连三被找麻烦的倒霉蛋罢了。
这回不等孙琦恙再说话，短发妹一马当先，打算给池轻一点颜色瞧瞧：“不要以为易编选了你，就代表你以后能抱人家的大腿，要知道你就是个捡漏的。”
“这年头在娱乐圈混，谁不是有点东西，你装纯给谁看啊？”
“你——”
孙琦恙伸手拦住了短发妹：“好了，毕竟是新人，说话别这么过分。”
短发妹得令，住了嘴。
池轻望着变化的电梯层数，无力吐槽。
这俩狼狈为奸的话他说累了，倒也不必这么爱演，可就当他以为已经完事儿了，人家那是在酝酿新一波攻击——
“你别太跳，”孙琦恙压低声音，“否则不是发一条微博那么简单的事了。”
池轻也不傻，合着指挥粉丝骂人的事成了实锤，怪让人听了想翻白眼。
他指了指头顶：“这里有摄像头。”
孙琦恙意外顿了顿，皱起眉：“你是在警告我？我告诉你，演员靠的是作品说话，好好踏实演戏磨练你的演技，别想着靠一些歪门左道上位。”
池轻平淡地纠正：“是旁门左道。”
孙琦恙：“……”
池轻补刀：“哪种演技？把每个角色都演成高冷面瘫的那种？”
孙琦恙、短发妹：“…………”
叮——
这次电梯准确无误地停留在十七层。
池轻率先踏出门，侧回脸警告：“我也不是包子，谁都可以捏一捏。”
然后，池轻小同学无比潇洒地转身回房刷卡。
灯光打开的一瞬间，他恹恹地拖着咸鱼躯体，一头栽到沙发上，鬼哭狼嚎：“笋帝的表情好像很想杀死我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下来后，他后知后觉于咸鱼反击骂人还是挺爽的，他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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