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城外不远的一处空地上,木柴堆一片狼籍却依然熊熊燃烧着,中间一个人形物体浑身焦黑。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围观的人中有胆子大的没有跑掉,一直躲在树后看,魏汐找个离得最近的问。
“你没看见吧?刚才那死人烧着烧着,突然诈尸了!扑腾了好几下才又倒下了!”
又问了几个人,说法都一样。
这下魏汐懵了。
这么多人不可能同时撒一样的谎,但让她相信死人会诈尸,也绝不可能。
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把人弄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加事!”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把火扑灭不容易,还不如想办法将人从火堆里弄出来。
于是李四贵和欧擎各捡了两根粗树枝,将木柴往两边拨,魏汐则拿一根长的,顺着他们拨开的空隙把人往外推。
费了好半天的力气,终于将人弄到了火堆外面,李四便跑回去取勘查箱。
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傻了。
晴天白日的不但闹了鬼,竟然还有人拨拉那鬼玩儿?
真是开了眼界!
“尸体表面有大面积严重烧伤,四肢部分炭化,身上的衣物已经烧尽。
但眼睛有睫毛症候与鹅爪状改变!刚才不是诈尸,是她还没有死!”
魏汐只略一查看,便给出了结论。
“啥?不是诈尸?!”
“还没死?那这是活活给烧死了?”
“不曾见有鹅子跑进去啊,鹅爪是哪来的?”
围观的人个个瞪大的眼睛张大了嘴,比之前看诈尸还惊悚。
“活人在被火焚烧时,双眼会出于保护性反射作用而紧闭起来。所以眼角的皮肤虽然烧焦了,但因紧闭双眼而形成皱褶间的皮肤却仍保持完好,形成类似于鹅爪状的纹路。
同样是紧闭双眼的原因,睫毛只有尖端烧焦,这些都是生前被烧死所特有的征象。”
魏汐说着,又凑近看死者的脖颈。
那里的皮肉和系在上面的粗麻绳虽然已经烧成了焦炭,但打成结的部分还没有被烧尽。
“她应该是被人勒死之后运到这里烧尸,但不知是时间仓促还是凶手力气不够,她并没有死透,只是被勒晕了而已。
火烧起来之后,剧烈的疼痛使她清醒过来。无奈火势太大,又无人帮忙,她挣扎了几下就被烧死了。”
尸体的情况太明显了,魏汐不用解剖便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听说这丫鬟就是胃不舒服,平时没什么大病,确实不应该一夜暴毙。”
“可是衙门的吴账房平时不也挺健壮的,还不是几天就死了?”
“她是新来的那个女仵作吗?听说她算的挺准的呢,不知道会不会算姻缘~”
……
“一派胡言!”
大伙正看得兴起,人群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魏汐抬头,正看见周郎中带着几个徒弟,正满脸怒气地闯进来。
“擅动他人尸体、阻挠焚烧疫病根源,你这是在拿全县百姓的安危开玩笑吗?!”
周郎中指着魏汐的鼻子大声斥责。
“一,刚刚我已经验明了,这是一起杀人案,官府必须插手调查。
二,是否是疫病还未定论,您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普通的痢疾?
三,传播谣言、扰乱民心也是不小的罪名,您确定您担得起么?”
魏汐冷笑。
“你……你你……”
听到她最后一句,周郎中满腔的怒火竟然发不出来了,语气也软下来。
“是不是杀人案你又有什么证据,只凭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是就是?
死者昨夜呕吐,不多时便死去,与吴先生的症状一模一样,城中突然出现相似病症,老夫让其烧尸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是为全城的人着想,哪有传播谣言、扰乱民心之说?”
“作为一名医者,古时‘张举烧猪’的故事您应该有所耳闻吧?”
魏汐反问。
“莫非你也要烧一头猪给大家看?老夫可没那个闲工夫!”
周郎中又瞥了她一眼。
“既然您知道,猪就不用烧了,我直接剖她给您看。”
刚才李四贵回去时顺便查证了,死的这丫鬟是个孤儿,又没签卖身契,只是临时到冯家帮忙的。
所以尸体不必征求任何人的同意,任凭官府处置。
“刚才我说的生前烧死特有的征象您不信,那这喉头因为吸入热气被灼伤而成的水肿、充血、水疱怎么说?
沾满了烟灰的气管壁怎么说?胃里的炭末怎么说?难道死人还会呼吸吞咽不成?”
魏汐指着欧擎剖开的地方,一样一样指给周郎中看。
“你口口声声说她与吴账房的症状相同,可她的胃肠并没有感染的迹象。
而造成她呕吐的最简单直接的原因却被你们忽略了,那就是妊娠反应。”
魏汐说到这儿,周郎中的身形一晃,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
一个丫鬟生病,周郎中当然不会亲自去诊治。
“师父……不是……我……怕是疫病,没敢给她诊脉……可是她确实是吐了……也确实是死了啊……”
连疫病和怀孕都分不清,这不是活生生砸周郎中的招牌么?徒弟也吓得不轻,嘴都不利索了。
“看这胚胎的大小,应该有八周也就是两个月左右了吧?”
魏汐故意指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小团,问周郎中。
“哼,反正人已经死了,你要怎么说都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尸体必须烧掉!”
周郎中说完,恨恨地带着徒弟们走了。
百姓们看看他们,又看看魏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信谁才是。
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谨慎总不会错,谁不怕万里有个一呢。
有了那绳结和怀孕还个重要线索,捕快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凶手。
冯家的车夫已有家室,却与死去的丫鬟么私会。丫鬟知道自己怀孕后向其逼婚,车夫惧内怕媳妇知道,又正好大家都在传说城里有了疫病,车夫便对管家说丫鬟出现了疫病的症状。
而管家去周郎中处请了他那胆小的徒弟来,徒弟怕染病连门都没进,就给正孕吐得厉害的丫鬟下了诊断。管家怕她跑出来传染别人,便让车夫将人捆在榻上。
凌晨车夫偷偷去丫鬟屋里勒她脖子的绳子,因为紧张又害怕,见她不挣扎便马上松了手,却不知她只是晕了并没死。
结果有人发现她真的死了,就更认定她是真的染了疫病,匆匆忙忙按照周郎中所说,抬到城外给烧了。
可丫鬟的案子刚破,城里陆陆续续又有人开始上吐下泻、头痛发热,刚被按下去一点的风头又掀了起来。
周郎中的医馆因为丫鬟的误诊受了不小的影响,整日里没一个人进门。
但生病的人去别家医馆开的方子都不管用,最后只能又求到他这里。
虽然他的药煎好之后不马上喝就会失效,还比别家贵,又要配合避秽的香包、驱邪的熏香、预防的澡豆等物一起使用,全算下来要不少银子。
可几天下来病就好了,多花些银钱、多麻烦一点也只能认了。
“一定是那老东西暗中做了手脚,要让我发现,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就连李四贵都能想到的事,魏汐、欧擎、齐广元又怎么会想不到。
只不过捕快明查暗访好多天,还是抓不到他的把柄。
“近日里城中的病症,你可有头绪?”
魏汐第一次来敲欧擎的门。
“我正在找。”
欧擎打开门,也没让魏汐进,便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魏汐四下里看了看,摆设与自己那间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桌上、榻边多了好多书。
《金匮要略》、《外台秘要》、《诸病源候论》、《太平圣惠方》……全都是医药方面的古今名著。
还有许多散页纸,上面画着从药书上临摹的各种药草、毒草图样。
“这都是你画的?”
魏汐拿起一张来,只觉画得惟妙惟肖,连反叶上的绒毛都看得见,甚至有些立体的感觉,像素描一样。
“打发光阴而已。”
欧擎继续飞快地翻着书。
“这些书也是你的?”
魏汐又问。
“李仵作帮忙买的。”
这个答案让魏汐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李四贵本身因为职业关系被人瞧不起,所以就把怨气都转嫁到了欧擎身上,处处刁难欧擎。
从日常的言语、行动上,都表现得很明显。却没想他竟然背地里,帮欧擎收集了这么多医书。
“城里的几处水井咱们都验过了,没有异常,那他还会将药下在什么地方呢?”
魏汐在他对面坐下。
“得病的都是什么人?”
欧擎突然停下了翻书的动作。
“老李打听过了,说是有集市上摆书摊的、城里卖菜的、山上打柴的樵夫……后来传播得越来越广,各行各业的百姓,甚至小孩子都有得病的。”
这也是齐广元压力越来越大的原因。
百姓们对官府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怨忿,认为自己会得病,都是因为县令的不作为。
“那些人都跟周郎中或者他的徒弟、家人们接触过吗?”
欧擎抬头对上魏汐的眼睛。
“一开始得病的几人说不定会有,可后来周郎中家便闭门不出了,可城中的病人还在增加。”
“呵,我大概猜出来他的毒下在哪里了。”
欧擎啪地一声合上书,明明发出了笑声,脸色却依然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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