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魏汐手中的碗并不大,里面的水清亮亮的,只不过碗底静静躺着一枚铜钱。
“这……这……老夫不渴,不想喝。”
不知为何,看见这枚铜钱后,周郎中刚才的自信和得意竟一下子灰飞烟灭了。
此时大堂上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周郎中身上。
百姓们等着他继续证明自己的清白,魏汐等人则等着他露出马脚。
“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魏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欧擎,后者无奈,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服从她的命令。
“万清散的制法、用法之所以慎之又慎,并不全是因为珍稀,而是容易与其他草药相克。
就比如有一味药叫做‘墨珠草’,只需要叶子里的汁有一点点混进毒性未除尽的万清散便会使人中毒,病情表面看上去与疫病极为相似。
若无解药,数日内便会死亡。但与疫病不同的是,中了这种毒并不会传染。
请问家中有人得了所谓‘疫病’的诸位,他们可曾将病气传给你们?”
疫病之所以可怕,一是来势猛,二就是传播快。可如今城中虽不时有人染病,却的确没见有谁全家都得病。
欧擎这一问,确实把大伙问住了。
“大家不用花大价钱去买什么吃的、熏的,只需去采那墨珠草,也叫母猪草,将它的球根煮水喝便可解毒,一剂见效。”
欧擎说完又退回到人群里,他可不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
“啥?就是山上随处可见的母猪草?”
“那玩意不是母猪生崽儿时吃的吗,也是草药?”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昨天我家母猪生崽就给它煮了一锅这个水,我家那口子正病得厉害,还说闻那味儿好像舒服点了,早知道还不如给他也喝点呢!”
“那逆贼不会是耍着我们玩吧,母猪草哪是给人吃的?”
……
百姓们中间像是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一派胡言!是药三分毒,何况根本不是给人吃的东西,众位千万莫要胡乱尝试!”
周郎中终于稳不住了,大声朝百姓们喊道。
“周子安!”齐广元冷笑,“今日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本官也不会将你带到这里!仵作,验尸!”
“是!”
李四贵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应了声是,又屁颠儿屁颠儿地带着欧擎和衙役们去了冰窖。
吴青的尸体很快被抬了上来。
一听说是吴青,百姓们围观的圈子立刻向外扩大许多,更有人既怕死又想看,只得拿袖子将口鼻紧紧捂了,跷着脚、抻着脖子使劲往里看。
“这才短短七日,你们不可能将吴青的家人接到响水县,私自剖验尸身等同于肢解,这是谋杀!”
周郎中率先跳起来,指着齐广元的鼻子骂。
可这次他的声讨没能引来百姓们的支持。
一来大伙也想知道吴青到底是不是染了疫病,二来这光天化日之下剖验人的尸体可是大热闹,不是寻常想看就能看到的,谁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吴家人虽未到,但吴青娘子却已签署了同意验尸的文书,并由捕快用飞鸽传了回来,你就不必操心了。”
齐广元淡淡道。
他没见过吴青的娘子,不知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竟然有这等魄力,如此果断地决定剖验自己夫君的尸体。
“来吧。”
魏汐朝欧擎和李四贵点点头,自己站在他们对面,示意可以开始了。州衙派来的正是当日给魏汐打下手那位老仵作,二人并肩站着,互相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欧擎自然是那个“主刀”的,他将自己崭新的勘察箱打开,取出一把雪亮、闪着寒光的小刀子,“唰”地一声一刀将吴青的肚子划开。
吴青这些天一直待在冰窖里,尸体保存得很好。胸腹打开后除了血腥味之外,并没有腐败的气息。
“心、肺、肝……都有不同程度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肾脏、肝脏部分坏死,胃肠粘膜也出现了被毒物刺激所产生的病变。
他根本不是死于痢疾、更不是时疫,而是中毒!”
魏汐仔细看了一会,扭头看老仵作。
老仵作皱眉拈须,想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什么?竟是中毒?”
这个结果出乎齐广元的预料,不过转瞬,他又释然了。
“周子安,你如何毒杀吴青、借机散播疫病谣言以达到哄抬药价、获取不义之财的,给本官从实招来!”
“老夫没有做过!”这下周郎中也慌了,“老夫与吴青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
“他若不是被你所杀,不初你为何一口咬定他是死于时疫,并散播谣言?别跟本官说是巧合,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吧!”
齐广元眯起眼睛深深看过去。
“老夫没有杀人就是没有杀人!”
周郎中说什么也不肯承认,魏汐心里冒出了坏水。
她跑到齐广元身边耳语了几句,见他点头,又跑到下面偷偷吩咐了两个衙役。
“卖书的、卖菜的、卖柴的……得病的人都是些小贩,他们虽然住在城中各处,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集,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会接触到铜钱!
所以你将墨珠草的汁涂在铜钱上,再让徒弟们拿这些铜钱出去花掉,只要摸过这些钱的手与井里的水一接触,便有了中毒发病的可能。
这就是为什么你在城里的井水里都撒了没有除毒的万清散,喝水的人却没有全都中毒的原因。”
魏汐背着手,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将欧擎的推测讲给周郎中,也讲给所有人听。
“你胡说!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墨珠草!”
周郎中依然不松口,坚称自己是冤枉的。
“好啊,你不是喜欢亲自验证真伪吗,那我就成全你!把这碗水给他灌下去,然后关进大牢。
估计最多几个时辰他就会发病,到时候不怕他不求咱们给他解药喝!”
魏汐朝旁边一努嘴,立刻有几个衙役上前来,将周郎中按倒在地上控制住手脚,然后捏住他的鼻子掰开嘴硬灌。
“住……住手……我说……我全都说……咳咳……”
几口下去,周郎中终于服软了,他自己的损招儿他自然清楚。
正如魏汐所说,这药的毒性一上来,一个大活人几天就会没命。墨珠草根煮的水必须是新鲜的,超过半个时辰就会失效。
他没办法提前喝解药,身上更不可能带着煮水的锅子、炉子之类,若真的关在牢里发病,怕不是只有等死一条路。
“大人,都是小人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见吴账房的死状与疫病非常相似,这才想出了假装发生时疫,趁机敛财、还有……还有骗得民心的法子……”
亲眼看着被自己奉若神明的家伙亲手扯掉那层虚伪的面具,百姓们一时都呆在了原地。
“可是小人真的没有要害人性命的心思啊,小人愿意赔偿!倾心所有家财赔偿!只求大人网开一面,饶小人一命吧!”
周郎中的头不停地重重磕在地上,几下就见了血丝。
“无论你当初是否存了害人性命的心思,城中已有数人中毒身亡却是事实,不是本官说放过就能放过的,收监!”
齐广元说完,衙役们冲上来将一滩烂泥似的周子安拖了下去。
百姓们见他认了罪,这才如梦方醒,纷纷跪下磕头求齐广元原谅,然后跑到山上去找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母猪草救命。
吴青的尸体验完、缝合后,又抬回了冰窖。退堂后齐广元将魏汐叫去了书房。
“吴青的死,果真找不到姓周的犯案的证据么?”
耳根终于清静了,齐广元拈着胡子问魏汐。
“果真找不到,因为他可能真的不是凶手。”
魏汐仔细回忆吴青死前死后的具体细节。
“吴先生家乡远在数百里外,平日亦极少出门,多数时间都在县衙内处理事务,与衙役捕快们的关系也不错,按理说被人下毒的机会不多。
而他与吴娘子的夫妻关系若真如大家说的那般和睦,吴娘子想必也不会连看都没看他的尸身一眼,就同意我们剖验。对于吴先生的死,吴娘子会不会早就有所怀疑,或者说她也许知道内中隐情?”
“嗯,有道理。姜淮!”
齐广元叫过姜捕头。
“叫传信回来的捕快仔细盘问吴娘子,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
“账房死了,想必账上肯定会出问题。另外请大人再问问,吴先生素来与什么人交好,尤其是女子。”
魏汐补充。
“库银早已查过,没有问题。女子?为何着重说到女子?”
齐广元疑惑道。
“其一,与一般男子相比,吴先生身形并不算高大强壮,通常凶手身体素质明显弱于死者的,选择投毒的可能性比较大,比如女子、老人等。
其二,正常人一定会有生理需要,但小的听衙役们说,吴先生已逾三年未曾回家探亲,想必城中定有与他亲密之人。而且大家说他不好龙阳,所以一定是女子了。”
魏汐苦笑。
“啧……还真是这么回事。姜淮……”
齐广元挨着个儿的找衙役谈话,魏汐可没兴趣听那些八卦,赶紧跑回了后院。
“如何,有头绪吗?”
挨着茅厕的小屋里,欧擎果然在翻书。魏汐敲了门没等他开便闯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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