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被人把自己多年前做过的亏心事说得一清二楚，孙仙姑是真的慌了。
公堂空旷阴森，跟前散落的刑具上残留的血腥气却被放大了，直往她鼻孔里钻。
可无论她如何狡辩撒泼，在确凿的面前都是毫无用处的。
院子里埋的那些都是平头百姓，死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追究，可闻氏不一样，闻家如今依然强盛，若事发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凶手。
最令人没想到的是二十多年了，已经做了祖父的永昌侯竟还没有放下这个连个蛋都生不出来的妇人！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再被深挖下去！只要暂时保住性命，一定有人救自己出去！
心里飞快盘算了一番，孙仙姑立刻大笑起来。
“吾乃瑶光仙君降临人界，尔等妖魔鬼怪还不速速现形！天兵天将何在！”
她抓乱自己一头白发从地上跳起来，又换了个粗重的声音继续道：
“得令！”
永昌侯夫妇见状傻了眼，魏汐和齐广元嗤之以鼻。
逃不脱罪责就装疯吗？这套路也太老了吧，而且演技也不行啊~
齐广元刚想喝止，就见孙仙姑右手抓住自己左手腕，张口咬在小臂上用力一扯，一块皮肉便生生被她咬了下来，登时鲜血淋漓。
这是齐广元甚至魏汐都没想到的，赶紧喊衙役去找郎中。
严氏被这场景吓得直接眼睛一翻背过气去。
“不管这疯妇招或不招，真相都已经清楚了。明日我便亲自将此事报与刑部，多谢二位鼎力相助，永昌侯府必有重谢。内子身体不适，我便代她先告辞了。”
钟宇乾素来养尊处优，没见过什么血腥的场面，再加上精神上的消耗和年纪的关系，同样有些体力不支。
可齐广元和魏汐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侯爷且慢，本案还未审完。”
齐广元缓缓道。
钟宇乾一愣，且感觉怀中之人娇柔的身躯也抽动了一下。
“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他问严氏。
“妾身无碍，侯爷无需挂心。”
严氏眼角微红，眼底泛着晶莹的泪光，看得钟宇乾好不心疼。
“那便请齐大人尽快将同案犯提上来吧。”
钟宇乾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齐广元却没有要带人上来的意思，还与魏汐一起，直直看向自己这边。
“你……你们……为何……”
钟宇乾背后突然冷嗖嗖的，心狠狠向下一沉。
“没错，第一任永昌侯夫人闻氏与第二任韩氏，其实都是死在严夫人手上。”
魏汐语气坚定。
钟宇乾只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位魏仵作，我今日才与你初次见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平白无故将这等恶毒之下事栽赃在我头上？
侯爷，妾身入侯府这许多年来，悉心伺候您的起居、为您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妾身的为人您最清楚不过，
妾身相信您绝不会轻信小人一面之辞，妾身冤枉啊！”
感觉到钟宇乾搂在自己身上的手一松，严氏立刻低声抽咽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魏仵作，若无确凿的证据，希望你不要轻易下结论！”
钟宇乾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却仍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或者魏汐和齐广元看错了。
“侯爷，下官今日之所以摒退所有下人单独审理，就是为了保全您、夫人以及整个侯府的名声。
兹事体大，若无切实的把握，下官等也绝不敢妄议夫人之事。”
齐广元说着撩袍跪倒，魏汐连忙跟上。
“二十七年前，孙仙姑的侄女采药途中不慎跌落，被路经此地的一男子所救，侄女自此芳心暗许。得知其身份贵重后更是日思夜想，以为可以平步青云。
谁知多番打听后她才得知，那人不但早已有了妻室且夫妇二人感情深厚，事后她制造各种机会接近，那人都不曾多看她一眼，甚至早已记不得她的姓名。
愈发窘迫的家境让侄女更加坚定了要嫁给那人的决心，翻遍了祖上传下来的医书，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随着魏汐的讲述，永昌侯夫妇的脸色越来越白。
“侄女制造机会与那人的妻子相识并取得她的信任，再将自己的姑姑介绍给她，声称其有百治百灵的秘方，可以助她怀孕。
结果那位夫人过世后那人虽悲痛万分日子却还要继续，又续娶了一位世家女子，还是没有侄女的份。
于是她故技重施，只不过这次，她是先给身子健康的夫人下了不孕的药，让她怀不上那人的骨肉，再给她送子麒麟丹，继续做试药的工具。
不到一年的工夫，这位夫人也去世了，而侄女与孙仙姑也从她们手中得到了大笔银钱。
她们利用这些银钱置办产业，改换身份，更加肆无忌惮地诈骗年轻女子试药。
处心积虑地谋划多年后，她们最后终于双双达成心愿，一个从贫穷卑贱的野种变成了清贵世家的嫡出娇儿，一个从骗吃骗喝的神婆变成了万人敬仰的下凡神仙。”
“不！你胡说！侯爷、侯爷她是骗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严氏的面具早已与她的皮肤长在了一起，如今突然被人狠狠扯开，只觉痛得撕心裂肺，险些窒息而死。
钟宇乾再木讷也听得出魏汐所说的是谁，看向严氏的目光满是怀疑和惊惧，像是看着一只厉鬼一般。
“你……你究竟是谁……”
“侯爷，我……”
“严家家主已经承认了，当年因处境艰难收了你一千两银子，才篡改了家谱。”
齐广元递上一叠纸，上面是严家家主以及严氏挂名父母的口供。
“侯爷！妾身与那孙仙姑今日是第一次见，与先前两位姐姐也素不相识，更绝无谋害两位姐姐的心思！
妾身只因倾慕于您、太想与您相携白首而伪造身份。您可能早就忘了，但初见时侯爷之时，妾身便已下定决心，此生非您不嫁！
可妾身已经知错了，妾身愿意受罚！只要能求得侯爷原谅，妾身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严氏说着又抽咽起来，钟宇乾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看来她早已将这个男人的性子摸透，知道做小伏低、以柔克刚这一套对他最管用。
“哦？没见过、不认识？那夫人丫鬟手上怎么会有孙仙姑独家秘制的麒麟膏？”
魏汐走上来，手心托着一个胭脂大小的小玉盒。
她轻轻将玉盒打开，里面的东西无色透明，只在光照过时才会闪耀出五色萤光。
“怎么会在你手上，难道……”
严氏吃惊非小，下意识问出这句，觉得不对赶紧将后半句咽回去，但为时已晚。
“夫人送来的两个丫鬟勤快又伶俐，演技比戏班里的名角儿也不差。
心机深沉的六丫扮演天真淳朴、柔弱可欺的坠露；被你要挟的带弟则要扮演心怀叵测、手段狠辣的芰荷。
你故意让芰荷露出马脚让我识破，然后赶走或者疏远她，好让坠露趁机取得我的信任，继续在我的饮食中加入大量无色无味的麒麟膏。”
魏汐说着轻笑一声，向严氏行了一礼，“小的只是个区区仵作，要灭口容易得很，没想到竟令夫人花如此大价钱用上了如此麒麟膏，实在惭愧~”
“你……”严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颤抖着手指着魏汐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夫人的计划天衣无缝，唯一算漏了的是选错了人。”
魏汐边说边拿出两本户帖，打开其中一本。
“芰荷一生贫苦最终被你灭口的母亲，就是那个被你用一千两银子顶替了的严家嫡长女！”
魏汐他们初来乍到，连衙门的人都不敢相信，又怎么会不防备别人送来的下人。
坠露的演技虽好，却忽略了一点——
魏汐是个仵作。
仵作可不光是验死尸，活人身上的伤也是她的专业范畴~
甚至无需过手，只用眼一扫，便知坠露故意露出的伤痕根本不是她自己跟打杂的婆子们如所说被芰荷掐的，而是由硬物打击或碰撞伪造的。
芰荷的目光虽然总是默默跟随着魏汐，里面却只有忐忑、担忧，而不是狠毒、算计之类。
而且她明明手脚麻利、性子沉稳，却经常打翻魏汐的碗盘，分明就是在警告魏汐这些饮食不安全。
办了那么多案子，这些魏汐还是能分辨的。
结果顺着芰荷身世这条线一查，竟然发现了严家的秘密。
真正的严氏被改了族谱、送出严家后，在路途中遇到数次暗杀。命悬一线之时为一猎户所救，便委身于他、随安顿在了一个小村庄里。
不想事情过了那么久，生性谨慎多疑的假严氏还不肯放过他们，竟在五年前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将其一家四口与邻家来串门的姑娘全部杀死，出去洗衣服的芰荷恰巧逃过一劫。
芰荷回到家时严氏还没有断气，这才将自己的身世过往告诉了女儿。
芰荷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养，数月前她偷偷自卖自身，原本想进侯府找机会杀了假严氏为父母兄弟报仇，不料假严氏谨慎得很，根本不让新人近身，还以老夫妇的性命为要挟，将芰荷安插到魏汐身边。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魏汐不但早早察觉了她和坠露来此的目的、查出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还说一定会将假严氏绳之以法。
芰荷感激涕零，自然二话不说向魏汐投诚。
“这另外一本，则是被严家偷偷藏起来，你真正的户帖，孙仙姑的亲侄女——孙芝芸！”
“不！这绝不可能！那妇人一家五口早在五年前就都死了！
我不是孙芝芸，我姓严、我是严家嫡亲的女儿！我不认识低贱的孙家人……”
假严氏面无血色，像是着了魔一般。
“不仅如此，依然是你声称没见过、不认识的前两任永昌侯夫人，可都当你是闺中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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