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黄雀在后

“唉，燕儿姑娘，你看我的演技怎么样？”刚刚被揍趴在地上的狱卒从地上提溜一下坐起来，对着燕儿说道；“你可别误会我平时不这样，我可是个心怀侠义的好人，刚刚那凶神恶煞是装的，都是为了配合咱们的计划。”

        “哦是吗？被沈一舟一个手刀砍倒也是装的？那我可不帮你看了。”荀榆提着小狱卒的领子将他拎起来站定，狱卒脖颈后面果然一片青紫，沈一舟力道大得吓人，这还是留了手的。

        狱卒揉着脖子开始服软，见从荀榆跟燕儿低声嘱咐了几句，燕儿便从药箱里挑出了几种药膏混合在一起，涂在胶布上。狱卒赶紧把背对着燕儿，整理了下领子，微红着脸说道：“劳烦燕儿姑娘——咿呀！！！”

        “我这独家的软肌散血膏药性猛烈，是有点疼的，小郎君忍一下昂。”燕儿看着荀榆俊脸上阴谋得逞的奸笑，和他按在衙役脖子后面悄悄使劲的手指，心想这哪是药性猛烈问题，分明是荀榆故意找茬上手使劲捏的。

        把可怜的狱卒还给岑县令之后荀榆还不忘揶揄人家一下，拍了拍手说道：“我就说那个小狱卒对你有意思才会把演戏这事答应得这么爽快，视我为无物，没点眼力见的吗。”

        燕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么大一个醋坛子站在边上，小狱卒大概是真的没有眼力见吧。

        说到演戏，燕儿望着进贤庄方向，对荀榆说：“事情好像有点太顺利了，那个杀手真的能轻易相信沈一舟装的假庄主吗。”

        荀榆接过燕儿手上的药箱，答道：“那个庄主把自己藏的太好了，好到没有人知道进贤庄庄主究竟是谁，那么谁都可以是庄主，作茧自缚罢了。”说罢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又说：“况且沈一舟原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风姿气度想必也不会露馅。”

        荀榆一手提着药箱，一手牵着燕儿往进贤庄的方向走，歪着头问：“不过燕儿你是从哪来的这个面具？”

        当然是梅芳怀给的，吴笙雨和祁忌离开的那天，燕儿回到县衙将绑在鸽子腿上木管里的密信打开，才知道冯疏月已经盯上了梅先林。

        梅先林作为南漓州腐败流程中的重要一环，已经失踪数天。冯疏月的线人称其已经被提举市舶司抓进大牢，而且马上就要被押上商船，跟着船干周泊海南下。

        无论是梅这个较为少见的姓，还是下水行商，燕儿能联想到，可以提供帮助的人都只有一个。恰巧梅芳怀当天才这么说过：“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在这等你。”

        只不过燕儿没想到的是，她本只希望梅芳怀提供行船的路线，或者帮她混进商船。可梅芳怀不仅把这件事摆平，还直接将整个进贤庄连同那个黄金面具托付给了她。

        燕儿问到为什么的时候，梅芳怀只是淡定地喝了一口香茶，满不在乎地说，即使他死了，进贤庄的庄主也不能死。反而是燕儿这样的人选最好，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进贤庄庄主是个圆脸大眼睛的少女。

        所以燕儿也无法拿着这个身份行事。

        不过现在面具有了个适合的身体，沈一舟此时正努力维持着矜贵的样子，将柏青舸请进了进贤庄。

        柏青舸作为朱楼的精英杀手，在进贤庄得到了极高的礼遇，好生安顿了下来。断了荀榆的软筋散之后，柏青舸的身体和精力都逐渐恢复。疗养期间的每一天，沈一舟假扮的庄主都会过来嘘寒问暖，让在朱楼并不怎么受到重视的柏青舸分外感动，二人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

        终于，在柏青舸恢复得差不多，就要向庄主道谢，并准备辞行回到朱楼的时候，沈一舟迈出了第一步。

        “柏姑娘留步，”沈一舟拦住柏青舸，向后退了一小步，展示出门口满载各色货物的几辆马车。说道：“在下憧憬朱楼已久，可从未有机会一睹朱楼真容。听闻想进朱楼必须有蓝绦以上的精英担保，恰好这段时间也要上供了。如果姑娘真的感激在下，能否替咱做个担保，借此机会让在下开开眼界？”

        柏青舸眼珠一转，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觉得进贤庄还是值得拉拢的势力，没有过多思虑，便说了“好”。

        于是，由柏青舸骑着高大的黑马走在队列最前；沈一舟扮作庄主坐在中间的软轿；燕儿和荀榆伪装成在队尾的杂役，浩浩荡荡往朱楼的方向前进了。

        一连行了几日，直到一片密林前，柏青舸突然抬手示意车队停下。接着她吹响口哨，顿时树丛中窜出几个朱楼级别较低的黑衣杀手，将众人团团围住。

        柏青舸拿出一条绳带，回头对下轿的沈一舟说道：“劳烦庄主，进了此处便是朱楼的地界，您的下人都得留在外面，货物由朱楼的人接手带进去。”

        然后柏青舸下马走近沈一舟，给他蒙上了眼睛，将马的缰绳塞给沈一舟，领着他继续走。

        此刻燕儿和荀榆在坛子里面面相觑，早就料想到可能有这么一出，他们特意准备了这种偷渡专用的大醋坛。上层是薄薄一层醋，隔断之下便是藏人的地方，坛子底边有一圈极小的气孔。果然朱楼的杀手将米袋绸缎挨个掀开看了之后，揭开醋坛闻到扑鼻的酸味便将盖子又盖上了。

        很快马车重新移动起来。醋的味道熏得燕儿头疼，马车又颠簸，燕儿逐渐觉得头昏脑涨，一头栽到荀榆身上睡去了。荀榆苦笑一声，用胳膊将轻轻燕儿拢进怀里，耳朵贴在坛壁上注意着外面。

        燕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朱楼的库房，是荀榆将她轻轻推醒的，燕儿刚想开口，荀榆就用手捂住了燕儿的嘴。燕儿心领神会，仔细听起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只感觉坛子一震，一个粗哑的男声说道：“这坛子醋怎么感觉不太对？没感觉里面有醋在晃啊。”

        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响起：“不对劲。”接着两声敲击缸壁的声音传来。“是空……唔呃!”

        在这两人反应过来之前，荀榆一把推开了坛子的隔断和盖子，一根金针拍进蹲下身敲击醋缸的人天灵盖。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人正抡起库房的铁索欲动手，就被蹿出来的燕儿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扳倒，接着也被荀榆一根金针撂下了。

        荀榆和燕儿把这二人拖到角落里，换上他们的衣服，迅速溜出了库房。

        顺着木质墙壁上精致长明灯的指引，走过两个细长的走廊，燕儿面前突然扑来一股阴冷的风。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迈出了步伐。紧接着一座形似围楼的巨大的天井出现在燕儿和荀榆眼前。围绕着这巨大的天井，周围是层层的朱红木质围栏，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众多房间。

        而天井的中心是一根擎天之柱，柱子一面黑一面红。黑的那面贴着诸多通缉令，最中间的那一张，赫然画着燕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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