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河面被撕裂了一口子。
一双混沌青白的手,拼命从底下扯开那口子。
那双手骨指修长秀气,但其中一只手突兀地少了一根尾指,有种令人遗憾的残缺。
身穿大红嫁衣的姑娘愣神看着那双手,反应过来后即刻扔了那砍刀,跪趴下来,伸手进那裂口,她原本已灵力用竭,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像是燃烧身心一样,迸发出蓬勃的灵力。
“啊——”尽管她双手被灵力护体,探入那乌黑河水中,刺骨的痛意从指间传入神识,让她眼前发白。
但仍不能让她放手丝毫,她咬死牙关将那口子扯至碗口大。
口中鲜血溢出,延绵不断滴落在河面,瞬间消失全无。
转身返回的云糯,站在岸边的石阶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处,手指微颤着去抓旁边人的手。
朝暮云的手掌温暖干燥,与他掌心相贴握紧,时刻安抚他的不安。
“河面下的水不能碰是不是?”
云糯抬眸望进朝暮云墨色的眼眸,里面清明没有一丝浊气。
“是不是?”再次问道。
相握着的手被抬上来,朝暮云低头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是也不是,实力强悍就不怕。”
“要多强悍?”
好在那被找的魂魄挣脱出来,带离了云糯的追问。
河面的洞口只有碗口好,好在没有实体,魂魄能屈能伸,挤压成一个长条,钻啊钻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好在最终还是出来了。
原来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长得一表人才,虽是魂状青白脸色,也能看出是个英俊相貌,与这拼死要捞他出来的姑娘很是相配。
姑娘是个坚强女子,抬手抹掉脸上一把血泪,喜笑颜开地张开双臂去抱他,扑了个空。她嘴一咧,似乎又要哭起来。
意外发生,那洞口还开着,底下的魂们撕扯了半天,有那头脑灵活避开的,开始接二连三地出来。
“啪”雨点掉在伞面上,雨势变大了。
云糯抬头看向伞面,这伞是白纸糊的,看着风吹可破,但朝暮云撑了这大半天,还是纹丝不动地没有丝毫问题。
然而颜色变了。
伞面红了。
“小雀、大鹏,回上去,或者找个避雨的。”朝暮云吩咐俩小子。
“知道了父亲。”
天上下起了红色的雨,像是血一样浓稠黏腻。
雨点打在那些魂魄身上,一滴一个洞口,滋滋冒着白色烟气。河面上那个碗大的洞口也在迅速变小,直至消失。
逃出来的鬼魂回不去,抱头鼠窜地飞起来,却怎么也越不过河面到外面去,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立在河岸上,将这些恶魂困在里面,出不去只能被雨点打中,被腐蚀,被消耗。
那姑娘显然是有准备的,立即掏出一个瓷坛,对青年说:“快进来!躲进来快些!”
“你怎么办?”青年将手掌撑在她头顶,替她挡雨,几句话的功夫,手掌已经被腐蚀地几乎透明。
“你进来!求你快点!”那姑娘明显已经是强弓之末了,声音嘶哑颤抖着,“我是神仙你忘了啊,我能出去,这河面困不住我的,你不信吗?”
那青年跺脚踌躇着,咬牙环顾四周,略过朝暮云,将视线停留在云糯这,忽然死寂眼神爆发了惊人的光。
“阿箬,跟我来!”
那青年魂魄瞬间飘到云糯面前,又不放心回头瞧一眼跟上来的人,才正经规矩跪在云糯面前说:“前辈,求您为我们指一条生路。不,为阿箬求一条生路,只要她能活,我必定做牛做马偿还你的恩情。”
云糯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想起些什么了,又什么也抓不住。
但这诡异的红雨下,人命关天不好再耽搁,云糯想帮却毫无章法。
“朝暮云,我——”
朝暮云松开了握着云糯的手,伸手没入雨帘,手心朝上放在河面上。
“将那瓷坛给我,你出来。”他对那姑娘说。
“不携带魂魄你自可以出来,再晚点你这情头怕是真要灰飞烟灭了。”
话音刚落,那姑娘恼羞成怒地跨上了岸。尽管青年以魂体遮挡过雨水,但她脸上仍是落上了几滴,姑娘家面貌多重要,深进皮肉,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复原。
云糯招呼一声,让那姑娘也躲到伞下,这伞大,她身材娇小,也能勉强挤下。
被称作情头的青年魂魄见状,深深看了心上人一眼,不再犹豫地进入那瓷坛中。
“阿糯,拿一下伞柄。”
那姑娘闺名几乎同音,她抬眸正要发怒,见云糯接过了伞柄,自知会错了意,讷讷将视线转回了瓷坛上。
雨点打在朝暮云一截玉白手腕上,被腐蚀出了点皮肉,又迅速复原长出新的皮肉,周而复始。
云糯看着那点那截手腕,睁大了眼睛,握着伞柄的手指抓的太紧,发白到有些脱力。伞柄硌手,摩挲着好似记忆里曾经摸到过类似硌手的东西,像是露骨的手腕。
朝暮云盖上瓷坛,浑厚的灵气离体,将那不存在的墙体击溃一般前冲,然后包裹住那瓷坛,往外一推,顺利带了出来。
河面上原本一起跟着出来的魂魄已经消失殆尽了,等着瓷坛拿出瞬间,红色雨幕退却,已经恢复了正常雨水的样子
把瓷坛归还,朝暮云接过伞柄,小心牵过云糯的手往外走,也不再管那姑娘淋没淋到雨,只示意她跟上。
“你这瓷坛保不了他多久的命,魂体易散易被吞噬,一个闪失,就没了。”
云糯闻言,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阻了他的话头,“夫君一定有法子的是吧。”
两人一个抬眸,一个略略低头,交换了个眼神。
她好可怜……
看在同阿糯谐音的份上。
“两个法子,让他修鬼道,只是鬼修到底与天道不符,你俩仍是身份有别。其二,替他找个身子。”
名叫阿箬的女子紧跟着的步子微顿,闻言偷瞧云糯一眼。
“可是那是别人的身体,你不觉得膈应么?”
云糯转头朝她看去,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朝暮云。
“不是!别怕你不是别人,听我说完,”朝暮云声音清朗带着安抚,温柔说道,“找温养魂魄之物,若他自身争气,便自可炼化为身形。”
女子听完认真朝两人行了一个大礼。
“我叫陈雯,小名阿箬。原是蜀山陈家嫡系弟子。他叫张宝生,是汴京一书生,生前没有做过恶。是我的错,我为了大道同他分别,谁知道他竟不远万里,跑来蜀山寻我。门禁当日守门的弟子倾心与我,羞辱他,对他痛下杀手,谁知我之前赠他的护身灵符,在他悲愤下爆发出……将那弟子反杀了……”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见我一面,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书生,这条命要算也该算在我身上,怎么能算在他那呢。张宝生多好的一个人啊,汴京城多少姑娘爱慕他,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要跑来蜀山找我呢。”
说到最后,如同喃喃自语,几近无声。
云糯不怎么会安慰人,视线在她身上红色嫁衣上打了个圈,对她言辞中的重点模糊也多有不解,思索片刻也只好苍白挤出几句:“那你保重,照顾好自己。”
朝暮云不置可否,对她的悲情故事没甚反应,只略一点头,说:“告辞。”
陈雯道出自己蜀山陈家嫡女身份,原也是有试探两人之意。修士繁多,门派林立,但其中蜀山是得天独厚的一份存在。其中陈家更是蜀山地的翘楚。
原本是怕两人挟恩自居狮子大张口,但见两人要走,一点没那意思,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忙急道:“恩公,请留一留姓名,将来等事情妥帖了,我同他一起置办一份大礼来偿还恩情。”
方才那青年口中明明是当牛做马,到了这姑娘这已经换了一副口吻,朝暮云也不稀罕有人在云糯面前献殷情,但也不喜有人拿云糯当跳板,便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不用。”
冥河地界,只有寅时时分才能出入,之前他们说好在附近客栈宿一晚再往上游地界走。
招呼了车上的俩小子下来,朝暮云带着他们入住客栈。
这里毕竟不同凡间,为防意外,只要了两间房,大人一间,小孩一间。
客栈又两层,一楼食肆,二楼住宿。
定了房间后,四人在一楼大堂吃完饭。楼下人不算多,十几张桌子,除了云糯他们占了一张,还有两桌坐着人。
一桌似乎也是修士,腰间别着剑,穿着一色的青色道袍,应是同一门派的。
另一桌两人带着帷帽,吃饭间也没有摘下来,看身形是男子。
云糯进门便问道了一股味,是皮毛下汗嗅味,像是妖修。这个念头上来他自己也唬了一跳,像是为了验证,他踮起起脚尖覆在朝暮云耳边,轻声跟他确认。
那两妖修视线过来,验证他话语一般瞧了他一眼。
云糯心虚朝朝暮云身上靠了靠。
朝暮云好笑得嗯了一声,搂过他的妖,路过那两妖修那一桌,坐得离他们远了一些。
唔确实有些味大,男狐狸精更会勾人,可得看好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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