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成建连连接中,心情大好。真以为自己显了神通。不过这般得意,他倒没有在外边显出神彩,反倒板着一副冷峻的脸,坐在老蔡屋子的里边的围椅上。
老蔡干干瘦瘦的,两颊的发丝已经黑白交杂。这般瘦弱的身子,已经看不出他以前的浑噩和凶狠了。这几日见面却也比前些日子有了一些气色。
他的媳妇更加的憔悴和瘦小,身姿的神情特别像是被孤立在一旁坐在地上倒腾树枝的猴子,也不太会讲话。逢人问好,脸上的褶皱就屈成了一张笑脸,在老蔡面前却也有些凶凶的。
媳妇端着一水杯递给了老蔡,骂骂咧咧的抱怨了几句,然后走到另一间屋子里认真的干活去了。
老蔡喝了口水,摘下他的老花镜,从抽屉里边拿出了一沓钱,朝着成建走了出来。
成建接过了钱,将钱分了几份,其中两份递给了老蔡。
“这两个数字,每次数字买两千,这些钱给你分红。”
老蔡略带玩笑的显出了自己的心机和顾虑,
“你给我分红,我接着。但赔了我可不会还你。”
“我要是哪天赔光了,你能出钱给我买条二手裤衩子我都谢谢你。”
“诶,这个行,裤衩子我多的是。但我也要多句嘴,劝你一句,说不好这只是凑巧,运气好而已,一次买个几百块钱就够了。别真的以为自己显了神通?输钱皆是赢钱起,按概率来说,你翻船就是在这一次。”
成建望着坡上的桑树,眼神里像是有了一丝主见,
“有些概率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你嘴巴里边反正是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也得,反正每次都说的是反的,适得其反,就听你的反话。这两天陈老四跟着买没有?”
老蔡又折回了他的柜台里边,翻开了账本。
“买了,跟着你买的。他不就拿着钱这些钱哄上边的情人开心嘛。他再来我也不给他买了,他还赊着一条烟钱在我这里没有给呢,也不说起一声,像是忘了一样。你坐,我先去忙活屋子里的事情。”
老蔡出了柜台走进屋子里头,接过了他媳妇手里头的活。他媳妇弓曲着身子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边,也没有说话。对着成建笑了笑。
成建对视了一眼,眼神是漠然的,接着掏出手机,给债主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头嘟了很长的时间才接通,成建像是早有准备的开口说道,
“诶,龙哥。这两天怎么样?”
(电话那头抱怨输了钱。)
成建听着讲话,似乎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他像是一个大彻大悟的人说道,
“小输就算赢了,那不要紧啦。不过我想着也得醒事一点了,赌博这个事情还是不要碰。”
(钱的事情你怎么说?)
成建就等着对方先前一步把话带入正题,他好开始展现着他的油滑,他应对生活的诡计和演技,这是他得语气中带着焦躁不安又夹着无何奈何,
“我现在也是为了钱的事情恼火着,别人也差着我的钱,你说老是我差着你的钱怎么好意思,我真的是暂时拿不出钱来。我今天主动给你打电话,就是诚意。把话说出来,让你落个心在肚子里边。现在鱼价不好,我想着看能不能给弟弟还缓个把月再说,到年边了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你了解的啦,龙哥,我不是个烂**的人。”成建后几句的话语中,有难得一见的沉稳。他似乎是在正儿八经的跟对方商量,其实心里萌芽了他的另一个目的。他想拖延一点时间,有一块碎片般的种子在他心里慢慢的集聚生根发芽,他想把那这些钱用在能够一本万利的事情上边,做一个单车变摩托般的赌注。
(“你嫂子的弟弟惹了祸,骑车把人给撞了,学校把他给开除了,一家人大大小小都等着我的钱用。想给他在五区那边安排一个好些的事情做,好多事情和关系要打点。”)
“诶,这件事情好说,我那边有这么一个亲戚,嫂子愿意的话,我什么都给她安排好,放一百个心。好,行,那就先这样。”成建心里也并没有一个底,胡乱答应,拖延着。这短暂的喘息让他觉得轻松的起来,而这只会加重下一次面对时的压抑感,让暴风雨的前夕显得更加的猛烈。
挂完电话,成建上嘴唇翘了起来,歪嘴对着墙面一笑。墙面是用墙纸糊着的,墙纸已经脱胶翘了起来。整个墙面上挂了近几年的日历本,还有一些贴画。正齐小桌子的侧墙上方挂着一面塑胶镶边的圆镜,成建对着整了整自己的发型,起身说道,
“走了,老蔡。你帮我看着点。”
或是一些愧意,有念在情分上边,成建走出去后,又扭头对着老蔡说道,
“陈老四要跟着买,你就让他买,别人就不管他了。”
老蔡在窗户口对着成建招呼,
“好咧。”,又细声在屋子里头嘀咕道,
“这小子这会儿估计真的是财神爷附身了。”
他媳妇见着他这副表情,有些怨气的说道,
“人家财神爷也不干你的事情,看你的样子,心里是不是痒了?”
老蔡停下来手里的活,突然皱起的眉头,又突然松懈下来,像是及时刹住释怀了某种情绪,
“行啦。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现在已经爬到岸上了,先前差点淹死在里头,这东西诱惑再大我自己也不会再碰了。”
“你晓得就好。”
成建走出铺子没有往坡上回家的路走,而往医院前头走去,那是通市区的近路。袋子里头揣着的钱凸显了出来,在路口拦了一辆的士。的士开得很急躁,见缝就插,猛踩油门狠踩刹车,煞有烦心事憋在心里头出气一般。每一个红绿灯或者堵车等待的时候,他就会拿起手机急躁的按出一段文字,像是在编辑一条倾泻情绪的短信,而每一个行驶过程中,他都在像是在收集情绪的碎片和证据。
终于在手机短信‘滴’的一声响后,他忍不住了,拨出电话大骂了一通。
“你就是想着等着我爸的那一套房子拆迁嘛,你一分都别想拿。”
成建后排见到司机喷出来的唾沫,心里头一时间也想不出话来,只是听着他们在电话里头的争执。
“离婚。”是最后二字,这司机说得很坚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连手在手机键盘上按断电话的那一下都非常用力,过后把手机扔开了。手掌猛拍了两下方向盘。
对于离婚,这在成建看来是从来没有思想过的事情,似乎不需要从结婚领证那一刻起,从他同唐宛两人相互默默吸引到确认关系的那一刻,成建就没有想过两人会是要分开的。成建只有与唐宛的这一段恋爱。他倒是把这段恋爱看作了是一条“生命”。他吃过他父亲的亏,知道一个浪荡的男子对家庭和孩子的影响,因为母亲的苦,他憎恨着他的父亲,逃避着他的父亲,与他的行为反其而行。可在一些没有意识到的举止上已经渐渐的同他父亲潜移默化了。
他点了一根烟递给了的士师傅,
“家里什么矛盾?闹到了两口子要离婚。”
“家里的婆娘整天事情不做,就只知道坐牌馆,老子一回去一口热饭都没有吃的,饭要么就是从牌馆里端过来放在那里,要么就是放在锅里边自己去炒。更别说夜班回家,到家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今天搞了多少钱?’各种事情找你要钱,赚少了就嫌你没能力。孩子不带衣服不洗。前几天背着我输了五六万块钱,家里的钱全部被她输光了,现在孩子补习班的钱都拿不出来。现在的婚姻还有爱吗?都是搭伙过日子而已,这个王八蛋,她不肯离,就是等着我家里那套房子拆迁,她好分钱。娶了这么一个婆娘,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在外头建设,她就在背后抽你的大梁。”司机讲话肢体十分的生硬,手臂像是在拧着大锤挥摆,却不曾砸下去,而他的表情却是千变万化,无奈,憎恨,无助,不断在脸上切换。
成建没有言语,在沉默地思虑间,短短片刻后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生活该是因为娶了唐宛而去值得骄傲的,可他却没有珍惜过。而这种生活需要抓住的确幸,只是在他的脑子里像一道闪电,片刻间照亮了夜晚。接着司机讲过的话不断地在他脑后里按着次序推后,他坐得很端正,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边,开口讲到,
“你家住在那里的?”
的士司机似乎明白自己倾泻得过多了,很快的从情绪中克制平缓下来,
“乡下边,东亭村五组的。”
“那地方要拆迁吗?”
司机把烟叼在了嘴里,左手撑在了车窗上头,开也车没有那么急躁了,
“说是这样说,啥时候拆也不一定。现在好多人有已经收拾好准备搬出来住了。”
成建也同样的放在了窗户,把手搭在了车窗上边,
“那里拆了有什么用?”
“修高速公路呀,从西亭一直沿着向北,中间那一段路都要拆。”
“西亭往北一直是对着桐村的啊。”
“是的,那头具体在什么位置好像还没有定下来。”
车内的话语又落了下来,成建在脑子里这么一算,算到了自家的老房子大差不差的也在这规划的范围内,可房子现在是由成桢占着的。
的士已经快到了自家的楼下,成建又开口急切地说道,
“调头去城关那边,我想起点事。”
司机没有过问,他依旧陷入在自己生活中那些琐碎的枷锁里,这枷锁是思想和心态给自己拷上的。在陷入烦恼中,往往视角就会越发的狭小,小到只有一种视角,就是太自我视角,这时候外界所有的事物和看待,一切微小的变动,似乎都与自己紧密相连。如果能够以乐观的心态,与烦恼反其而行。如果能多换一个一种视角,多方位看待。他如果换一种心态换一种思维,也许就能从此时脱身而出,拨云见日。
成建向来有这方面领悟的能力,所以他才能够这么洒脱,不过成建并没有规劝让司机看开一些。他不想干预别人的心情,也免得撞上一面冷墙。
车子转过头来往北行驶着,走到路口左转向东,车子驶上了梧桐大桥,远远望去可见成建自家楼房的身影,这一带没有高楼,夜晚也没有霓虹。此时的天色已近昏暗了,而一切却不像是自然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压迫。
的士司机没有再说话了,安静了下来。过了大桥,绕过几个街区。车子在李向军的宿舍楼下头停了下来,成建付清了车费。急着瞧了两侧的建筑,天已是彻底的黑了,但广告的霓虹又照亮了这深暗的夜。成建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后,然后就上了楼去。电梯里很破,四壁都被货物撞得坑坑洼洼,上升时也不平稳,几次的异响和晃动把成建的心提紧了好几次。出电梯门,入户的灯是坏的,成建小心着摸索。
(二)
李向军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头。半刻钟前,他决定给林瑶打最后一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这半刻钟对他像是一个世纪的挣扎。成建敲门时,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他近来的思绪越发的游离无法积聚,开始陷入爱情的苦恼中,变得多疑起来,这一切真真假假,却又假假真真,他分辨不清。林瑶数次的拖延和婉拒,浇喷着他心底的炙热。客厅里只有南面阳台有一扇窗户,并不通透,越是靠近里侧越是昏暗。他想让自己阳光一点,坐在了窗户边的椅子上,到现在他坐了有近两个小时,此刻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家具的陈设只能见着一个影子。窗户外边是一片正在开垦的地,不断的在碰撞出嘈杂的声响,漫天的灰尘敷在玻璃窗上让外边的霓虹世界也不那么清晰,同他模糊的记忆一样。他不断回顾和揣测,这时才看到爱情中各自的小心思。他很想抛开这一切,不再去想,可脑子里已经如同乌云笼罩,心情也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成建这时的到来对于他来说,来得正是时候。李向军颤巍地站起来叹了一口气,抽开椅子,片刻的舒坦了自己的内心后,往门口走去,李向军顺手摁开了客厅的灯。
成建踏了踏自己的鞋底,掂去脚底的那些灰尘,
“没去上班?”
李向军沉默了太久,也或者是在心里跟自己对话自言自语了太久,真当与人交流时,才发现自己喉咙里在撕扯着,他哑着嗓子说道,
“歇息两天!”
成建蹬了蹬鞋底,走进了客厅里边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妈的老屋子?”
“记得啊。”李向军在饮水机前接过一杯水递给了成建。
成建接过水杯,在沙发上坐下,停顿思考片刻了后开口说道,
“我记得那片地是我妈的,后边我爸在县城里边买了房子,一家人搬出去住了。成桢那时候刚讨上媳妇。没屋子住。我妈把屋子让给了他。那片地就一直让成桢给占着。”
“昂。”李向军心不在焉的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脑海里像是搭上了一辆动车,看着窗外流窜的风景,不断回顾着这一段感情。动车行驶得越来越快,窗户的风景变得模糊起来。他费力的想要看清这些风景。
而成建的心里同样模糊的记忆与气愤交杂着,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燃尽了烟蒂前的最后一口,掐灭了烟头,心里需要得到急切地确认,
“你有没有印象?”
这句话把李向军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回忆里的动车停驻了,现实中的动车依旧在继续行驶着,而现实的这一段路李向军的动车如同白天驶入到了一条很长且没有灯光的隧道,窗外的风景漆黑一片,自然是没有什么记载的。李向军在脑子里搜寻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他不太愿意去回想小的时候,那时候受过的欺负,他依旧不能面对,会让他痛苦。他不再愿意想从前那个弱懦的自己,以至于现在他要是察觉到一丝侵犯,便会迅速的做出对抗。他脑子里删选般的搜寻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
“我记得不太清楚,我那时候好像没经历过这件事情。我见你们的时候,你和大姨已经住到县城里边来了。我第一次见着他都八岁了?那房子有什么事情吗?”他仍旧免不了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成子豪时,成子豪和几个同龄人背着家长把他推下屋子后边的河沟里,将他摁在水里边。这件事情只有阿青知道,是阿青及时发现救起来的。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由的一阵发凉,眼神也更加的分散了,不过他尽量的将其克制下来了,没有再让回忆挖掘出更多那些埋藏在心底不美好的过去。
成建并没有察觉,也不了解这些过去,两人的心思都没有放在彼此的身上,
“你上次过去时,吃酒那次,路过屋子的时候注意没有?那房子是空着的还是什么样?”
“已经荒废了,外头全是草,有的地方都塌了。”
“那片地可能会要拆迁。”成建靠在了沙发背上。
“你户口本上的住址在哪里呢?”
“就在城里,就是我住的这栋楼,我现在就是不知道那房子是在谁的名下,反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初房子是我妈的,借给他暂住的,这大家知道。这要是不还回来,我就没有好日子给他过。”
李向军见着了成建那一副阴郁的脸,但自己又实在给不出什么建议,
“那时候这些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的吗?”
“我那时候那里有时间来管这些事情。我还是一个毛头小子,自己也不懂啊。”
成建说完站起身来,神情像是陷于过去对成桢的种种怨恨当中,他绕开沙发前的茶几,对着李向军问道,
“姨在家吗?当时是怎么一回事,我过去问清楚!”
李向军坐在椅子上边并没有起身,而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从成建进门到此刻十来分钟,他已经重复了好几次这个动作了,像是在等候某条消息,然后抬起头无精打采的答道,
“应该在家里。”
成建伸手拽着他的衣服,
“走,我跟你回去。”
“搞什么?”
李向军依旧坐着,一只手附在成建拽着衣服的手上。
“得跟你妈问问,我要去把这片地给收回来。成桢这个狗日的狡猾得很,要是知道了地方要拆迁,他保不齐会想法子,把房子弄到自己手上。”
李向军胡思乱想的翻找出了很多烦恼,此刻只想钻进自身的那些烦恼中去,去拼凑那些烦恼。被成建这么一打搅此刻显得又有些不耐烦了,他尽量平缓自己的言语,轻缓地说,
“也不急着这一两日吧,我回去了跟你问问,我今天还有一些事情。”
成建见着了李向军的的神情,便松开了他的衣服,又绕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一边言语一边在茶几翻找,
“你有事我看出来了,写在脸上的。在这里工作怎么样?你见过他没有?怎么吃的东西都没有一样。”
“我没有这个荣幸。你以为谁都跟你家里一样,嫂子永远在茶几上给你摆着零食啊。”
“改天我叫上他一起吃个饭。”
“得了吧,这种应酬我可做不来,我踏踏实实的做好本分工作就可以了,我可不想巴结。”
两个人的语气都像是彼此散开了心一样清淡,都没有再纠结彼此心里的事情,谈话的节奏也变快了,两人挨得近,谈话的气氛却又离得远,并未在一个频道上边。
成建找不着东西的双手,现在摊开摆放在胸前,随着他的语气掂量着他一这番言语的重量,
“你现实一点,这社会都在到处找关系,找背景,你不想有提升?你老板那时候跟我睡一张床上的,这点面子还是有。”
李向军直起身,往着厨房里边走去,
“凡事都要自己靠得住,比什么背景都管用。”
成建拍着大腿同着的撑起身子来,
“你走你得的路,不耽误你了。这个事情你尽快,你知道我有什么事情的话是坐不住的。”李向军又从厨房里折回来,拖着沉重的步子送成建出了门。
他此刻虽然站着,但比成建更加的坐不住,他还在等林瑶的一条短信或者是一通电话,每秒都像针扎。他想过直接去找林瑶,可又不想暴露自己太过幼稚和唐突,况且这种行为左右的自己并不是平常真实的自己。他又不得不去克制这份难耐,但又无法散开精力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他自己已经难熬失眠了一个晚上,焦躁已经从眼睛的弯皱和呼吸的收放显露于神情中了,脸上尽显着憔悴。
他熄灭了厨房里的灯,想倒在沙发上睡上一觉。因为他脑子里已经越发的昏沉,思绪也是断断续续的。躺上沙发的最后一眼,李向军宽限自己,又看了一次手机。他太想等林瑶的消息,但心里有时候又恨不得把手机关机,把电池卸下来,凭着自己的傲气,十天半月不再联系就好。他闭上眼睛想着,不出三十秒就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顾不上外面已经是深暗的夜了,摸起茶几上的手机仍是没有一丝动静,这让他失望透顶。起身转悠了一圈,他感觉屋子像是一间囚牢。一阵孤寂侵袭着他,这一刻,他只因为林瑶一个人,而体会到了被这个世界冷落的滋味。
(三)
成建从李向军家里出来后,心里闷闷不乐。乡下屋子的事情一直在他的心头焦灼着。这件事情就这样一直无止境的消耗着他的耐心,所有的克制力。往往自己的耐心消磨殆尽的时候他会去寻找刺激来弥补自己的焦躁。好在此时的他与不同以往,他有了新的支柱,那就是他明白体会到了爱。
回家之前,他打了电话给唐宛,问“晚饭需要带些什么菜回去?”
在去菜场之前,他金黄璀璨的繁华金店外头徘徊了几步。想到唐宛同自己结婚这么多年,自己从来没有过关于爱的一些表示和回应。以前过的生活和现在简朴的日子,唐宛一直都是在无言的照顾自己,他越发的觉得自己亏欠着唐宛。
门口的迎宾领着他走了进去。里边明亮耀眼的灯撒在了成建的身上。他走进门来,像是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胡子拉碴,头发油得发亮,遮住了眉毛。迎前的女导购是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既不热情也未冷落,
“您是钟意哪一款式?”
成建只瞅了一眼,低头看着柜台里的款式,一边向里头走着。围绕着导柜逛了半圈,年轻的导购有些漫不经心的跟在后边,目光并没有落在成建的身上。而成建在一个满是镯子的导柜前停了下来,相中了一个手镯,这时候才示意已经出神的导购过来介绍。导购缓过神来,显示着同着镯子一样精贵的语气,
“您有眼光。这个镯子我们现在活动后的价格是12800块。”
成建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口袋,那一沓钱似乎在口袋里面散乱了,越发的撑出口袋里的膨胀,隐隐约约的露了出来。此时年轻地导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方才将柜台打开,用带着白手套的手,将镯子取出来放在了成建的跟前,神情转瞬间换去了样貌,语气也由一阵寒风变得温和,
“您是想送给您的母亲还是您的爱人?”
“老婆。”
成建接过镯子,又把手镯把握在手上,像是捻手珠一样挪动着观察了一圈,之后往自己的手上套了一下,套不进去,转而缓缓地放下了。又让导购拿出了另一个款式,这下只不过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早在先前拿第一个镯子时他就有了决定,他早在几天前就有了一个计划,或者说是一个赌注,他还是想用现在这一份失去后看似凭空得来的回缓,去搏回先前所失去的一切。他将对唐宛的亏欠暂时搁置在了心头。他心里欺骗又克制这份情绪,唯一的安慰便是等日子平稳了下来了,再过来买。转而不再想房子地事情,而把心思放在了这个计划上。
对于这个计划,他同样有些挣扎。一路上一股子对抗的情绪都在彼此起伏着,他想放手一搏,得回失去的那一切,又害怕失去现有的,再次坠入深渊当中。这些日子他每得到的一丝幸运,都是为现有的生活增添的一丝惊喜色彩,虽然达不到以前的生活标准,但生活是清晰可见的。他不想搅浑生活,让现在重蹈过去的覆辙。可他不甘心,仍旧不愿意舍弃自己将要舍弃的,去填补先前的过错,他总想用同样的方式弥补回来。一旦在深渊边缘徘徊,再要保持清醒如同逆水行舟,罪恶会想方设法找出恰当的理由,安慰和吸引你步入深渊。
成建回到家里,很是自然的将这些杂念都抛开了。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就咬。唐宛手里拿着需要换洗的衣物,
“你得削皮呀。”
成建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起身,
“你不洗过了的嘛?”
“这么久也落灰了。”
“不要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诶,衣服放这里,等会儿吃完了我来洗,你好好休息。”
“我洗就可以了,你天天在外边跑也累。”
“不要紧,不要紧,这两天在外边也没有啥事。闲着也慌,反而的让人烦躁,做点事反而的让人舒坦。妈呢,怎么没见着?”
“妈在楼下边认识了几个朋友,出去跟人跳舞去啦。”
“城里头可不像乡下,别被人骗啦,我去看看。”
“不要紧的,就是跟着楼上的刘姨一起。”唐宛又将衣服拿到了自己的手上,成建这时才看清唐宛脸上的憔悴,当年细嫩的少女而今像是被柴米油盐熏出的黄珠,这让他更为的愧疚。
“老婆,我这些年亏欠你了,跟着我这么一个烂人受苦。以前你说我两句我还觉得厌烦,现在想来我真的是个混蛋。”
“我只希望一家人能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就行。我说你两句,催你回家,是怕你在外头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染上一些不好的东西。这些年来,你吃过多少亏了?老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你这么大的人了,我愿意相信你自己管得住你自己,但一想起你一次次的去赌,我又担心起来,就胡思乱想。那些年在外边把家业输光了,为了躲债才回到了这小城里边,有这么一个安稳的屋子住着,日子已经很知足了,要是你在这里又开始赌,把这间屋子也输了,那我们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放心,老婆,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了,等我把手头上边的事情全部忙完了,我就给你买一个镯子。”
”孩子这也要花钱呢,没必要,戴着那些东西又不能吃饭,只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我不在乎这些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即使唐宛心里想要,即使每次对于成建这方面的许诺都是期待了又失望,但也从来没有计较过。
成建抱住了唐宛,唐宛也把脑袋轻轻的依偎在了成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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