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一如赵青山所说, 他没有在府城呆多久，就回了县城。
赵大伯和大伯母比他先一步回县城。一起带走的，还有赵欢儿和王三福。
其实王三福是不想回去的。他觉得就留在府城挺好的，他自己能赚银钱, 日子过的很是自在。
然而, 赵欢儿坚持要回去，王三福拗不过, 就只能答应了。
赵欢儿坚持离开府城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想要将已经走偏的轨迹再给拉回来。
既然王三福前世是在县城发家的, 那这一世他们就还是回县城。府城虽然很大, 但极其明显不是王三福的福地。
没看见王三福已经在府城呆了好几个月，也没有碰到好的机遇？
此般想着, 赵欢儿纵使有些不甘心，但也还是做出了她认定的更好抉择。
当然，赵欢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做其他的准备。王三福回县城可以静待机遇的到来，而她自己的生意也需要更好的筹谋。
因着始终没能在府城开展生路，赵欢儿打算后退一步, 将自己赚银钱的市场转回县城了。
府城的女子见多识广, 非十分好的胭脂水粉肯定入不了眼，目光甚是挑剔。
可县城和府城不同。在府城不受欢迎的那些稍显低廉的胭脂水粉, 到了县城立马就变得新奇了，肯定很受青睐。
存着这样的想法, 赵欢儿换了自己一早想好的高价口碑路线，不再一味追求最好的胭脂水粉。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些更为便宜的胭脂水粉上。
最起码这样一来, 她进货的成本低了，也更加能承担得起，何乐而不为？
赵大伯不管赵欢儿想要干什么。他只需要确定, 赵欢儿以后不会干扰到赵明治读书就行了。
赵大伯母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不敢违背赵大伯的决定。就只能学着二房的处事，花银钱给赵明治买了一个下人留在府城伺候，她则老老实实的随着赵大伯回了县城。
赵欢儿一回县城，就忙碌了起来。
手里有货，她当然心下不怕。即便是摆摊，她也不在意颜面了。就为了尽快积攒足够的银钱，自己也能变得更加有底气。
原本王三福是打算直接回稻香村的。但赵欢儿非要在县城租房，王三福也就只能留了下来。
至于赵欢儿卖胭脂水粉的事情，王三福全程没有参与。他可不懂姑娘家这些玩意儿，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也丝毫不感兴趣。
在县城无所事事的闲逛了好几日后，王三福再度在码头找到了扛包子的活计。
不过虽然也有银钱进账，却比不得在府城赚的多。对此，王三福有些不满，心里直犯嘀咕。
赵欢儿是在半个月后才发现，王三福居然又瞒着她跑去码头扛包子了。
赵欢儿气的面色铁青，直接就将王三福堵在了家里：“你就不能找点正经活计干，非要扛包子？又脏又累不说，还赚不到什么银钱，你都不觉得丢人现眼的？”
“我靠自己的真本事赚银钱，又不偷不抢，有什么丢人现眼的？你要是真那么不满意，我就回稻香村种地去。”成亲这么久，王三福自然看出了赵欢儿的心大。
可他就是这么一个没本事的人，赵欢儿再是勉强他也没用。除非，赵欢儿有本事再回到换亲之前，转而嫁给周亭宴这位秀才老爷。
那样的话，赵欢儿自然能够得偿所愿，嫁的风光，过的也如意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敢置信的看着王三福，赵欢儿的脸色极其难看，“县城不比稻香村好？能住在县城吃香的喝辣的，你非要回去稻香村过苦日子？”
“吃香的喝辣的？”王三福嗤笑一声，眼神满是讥讽。
即便是去了府城，他也没过上什么体体面面的好日子。赵欢儿倒是挺会站在这里信口开河的，可他一丁点也没有享受到。
赵欢儿自然也知道，她的话有些不符合实际。
抿抿嘴，她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这不是刚开始嘛！我的生意你也看到了，这几天都卖得不错，以后肯定能赚的更多。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就不必那么辛苦跑去码头扛包子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王三福没想过要拦着赵欢儿做生意。赵欢儿真要有本事把家里的日子过起来，王三福没有理由反对。
但这并不意味着，王三福就会什么事都听赵欢儿的。从稻香村到府城，再从府城回来县城，王三福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感慨的。
如今，他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事事都顺着赵欢儿，对赵欢儿惟命是从了。
“你就不能从现下就改变改变？”以后的事情，赵欢儿当然很有信心。可她更希望看到的是，王三福也能飞黄腾达，甚至过的比前世还要更加的好。
“怎么改变？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王三福的语气逐渐变得烦躁了起来。
“你……”赵欢儿一时间语塞。她努力回想着前世听说过的王三福发家史，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了关键的苗头，“你就先去二叔家的米粮店帮忙好了。”
“赵欢儿，我看你才是疯了吧！”万万没有想到赵欢儿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王三福如同被踩中痛脚，瞬间就跳了起来，“我跟赵喜儿的事，别人不清楚，你自己不知道？我还有脸面再去他们家？”
“怎么就不能去了？又不是让你去他们家白吃白喝，你就帮忙卖卖米面、看看铺子。这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胜任。正好我二叔家的堂弟不是去了府城读书？我二叔空闲下来，就能陪着一起在府城照顾明睿，多好？”有些话一开始说不出口也就罢了。真说出口，接下来就极其的坦然了。赵欢儿就是如此。
而且按着赵欢儿想的，他们这也是去给二房帮忙，完全能解二房的后顾之忧。二房合该感激他们才是。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不管赵欢儿的话说的多么好听，王三福坚持不认可。
他确实不是很聪明，比不得周亭宴这个读书人。可他看得出来，赵欢儿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去给二房帮忙。
“三福，我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着想。你不是想要帮衬王家？只有咱们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了，才有本事和能力帮衬王家人不是吗？”赵欢儿是真的很懂如何抓住王三福的软肋。
这不，短短几句话，赵欢儿又迅速掌控住了局势，站在了上风。
提到王家人，王三福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
比起赵青山一家，王三福肯定更在意自家人。如若能让王家人过上好日子，王三福他……
“三福，我不是让你去干坏事。我就是觉得二叔到底跟咱们是亲人，哪怕之前确实生出过一些矛盾，但这不是谁也没有吃亏？二叔不会一直怨恨我们的。只要我们好好去跟他说，他肯定会答应让你留在米粮店帮忙的。”看出王三福的迟疑，赵欢儿再接再厉，语气变好了不少。
事实上，赵欢儿是真不觉得她有哪里对不起赵喜儿的。
平白送了一个秀才老爷给赵喜儿当夫君，赵喜儿还有什么不满的？恰恰相反，赵喜儿合该好生感激她这个堂姐才是。
还有赵青山的米粮店如今的生意为何能做到府城去？还不是因着有了周亭宴这个女婿。
如若没有周亭宴，赵青山的米粮店只可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或许能够赚点银钱，但决计不可能有如今这么大的名气，更别提赚到银钱大手笔的送赵明睿去府城读书了。
所以说，在赵欢儿这里，她无疑是赵青山一家的恩人，而绝非是必须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因着被赵欢儿说动，王三福最终还是跟着赵欢儿去了赵青山的米粮店。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们的话刚一说出口，就被赵青山不留情面的给拒绝了。
“我这米粮店又不大，人手早就够了，不需要另外请人。”赵青山的理由很正当，不带丝毫的偏向性。
“二叔，我知道你的米粮店如今不但接了府学的生意，还有齐家点心铺的单子也不小。”赵欢儿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反之，赵欢儿很是坚持，也算得上能屈能伸：“你就让三福留在铺子里给你帮忙吧！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人，比外人更加靠得住。”
“赵欢儿，你是不是对我的米粮店有什么误会？”嗤笑一声，赵青山指了指米粮店的管事和好几位伙计，“这可都是我们二房的人，比他一个大房的女婿要亲近的多。”
赵青山这话不是在撒谎。他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也很清楚米粮店是自家人的生存之本。
正因为输不得、不容出现任何的差池，所以赵青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用外人。米粮店的管事和活计，都是赵青山买了身契的下人。比起王三福，绝对更加的可信，也更为靠得住。
赵欢儿这次是实打实的愣住了。
她没想到，赵青山居然还有这个本事。这些年她一直以为二房没什么本事，赵青山不过就是个愚蠢又上不了台面的商人罢了。
可赵青山还懂得只买下人在自家米粮店帮忙，而不是雇佣外人？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米粮店罢了，有这个必要？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再一回想自家一直都是只请了一个婆子干些粗活，更多的事情都是赵大伯母自己动手。更甚至，赵欢儿也会帮忙……
赵欢儿只觉得甚是可笑。却原来，她自己过的日子才是最不好的。
“行了，我这边实在不缺人，你们再另行寻找出路吧！”如若没有赵欢儿换亲的事儿，赵青山肯定会大力帮衬王三福。
别说来米粮店当伙计了，就是王三福想要当米粮店的管事，也不是不可以。
不然赵欢儿以为，前世王三福到底是怎么发家的？
还不是因着赵青山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王三福，手把手的教会了王三福如何更加游刃有余的为人处事，也一点点打开了王三福的眼界，直把王三福推到了大众的面前。
也是因着见的人多了、接触的层面不一样了，王三福这才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被激励着想要往上拼一拼、博一博。
再然后，王三福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一批在县城滞销的丝绸。
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王三福拿走了赵喜儿所有的嫁妆银钱，买回来了这批丝绸。
彼时王三福也是被王家所有人埋怨个彻底，认定了王三福就是在胡闹，放着好端端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瞎折腾。
不过，赵喜儿支持王三福。
因着赵喜儿才是拿出嫁妆银钱的这个人，故而哪怕王家其他人很是不满，到底没有改变王三福的决定。
而王三福这次的博一博，也很是幸运。他有生以来头一回有了府城行，接着顺顺当当的卖出了很好的价钱，直接就将赵喜儿的嫁妆银钱翻了好几倍。
至此，王三福彻底变了个人，开始对他的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乃至……雄心壮志。
毫不夸张的说，王三福前世能够一路飞黄腾达，除了他自己确实有着那么几分好运气，更多的就是赵喜儿和赵青山的全力支持了。
没有赵青山这个引导人，王三福根本没有机会走出原先的世界，也没可能打破他的既定认知。
没有赵喜儿这个全力支持他所有决定的人，王三福的第一步都迈不出来。哪怕再多的想法，也注定了会成为过眼云烟，被打击的点滴自信都没有。
现下的赵欢儿倒也是挺支持王三福的。不过很可惜，赵欢儿的起点找错了。王三福至今都还没接触到前世的人脉和层面，他的交际圈根本不可能让他再度跟前世的好运气接轨。
至于前世让王三福一升冲天的那批丝绸，今生已然由别的人接手，也成功了改变了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王三福，则是彻彻底底的错过了。
赵欢儿并不知道这些。她想当然的认定，只要她嫁给王三福，赵喜儿前世所有的好日子都该归属她。
而她一直以来，也确实抱着这么极大的决心，始终都秉持着满满的期待。直到……赵青山的这盆冷水狠狠的泼了过来，直把她浇灌的冰冰凉。
并不意外会是这样的结果，王三福闷头就转身走了，再没有厚着脸皮留在这里面对赵青山的勇气。
赵欢儿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不上继续跟赵青山过招，她只得转头去追王三福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一次赵欢儿没有追到王三福。等她将她和王三福租的那个小院子来回翻了好几遍，她才终于意识到，王三福根本就没有回来。
这样的念头乍一在脑海中蹦出来，赵欢儿气的不行，也惊的不行。
咬咬牙，她知道王三福没有别的地方去。可她又偏偏最不想去的就是稻香村。
成，跟她闹脾气是吧！那就等着看好了！她还就不相信了，王三福离了她，能够过的更好？
赵欢儿和王三福的吵闹，也就只止步在了县城，丁点风声也没传到府城去。
自然而然的，对赵喜儿也就没有丝毫的影响了。
因着周寡妇和赵黄氏的坚持，赵喜儿这个月子足足坐了两个月，才被准许出屋子。
终于可以在院子里走一走，赵喜儿只觉得分外轻松，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提了起来。
“喜儿这次可算是被憋坏了。”被赵喜儿的反应逗笑，周寡妇抱着香香乐呵呵的说道。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这也就老姐姐你是个慈爱的。但凡换个不怎么好相处的长辈，日子那才是难熬。”一旁的赵黄氏忍不住唏嘘道。
“我倒是还好。当初嫁到周家不到一年就有喜，次年就给周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我婆婆乐坏了，丁点也没为难我这个儿媳妇。”周寡妇之所以能对赵喜儿如此宽容，其中也不乏这个缘由。
她自己当初就是得了周奶奶的仔细照顾，才有了如今依旧康健无病的好身子。想当然的，她也想回馈给周家，为周家再多养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孙媳妇。
“老姐姐可真幸运。我就不行了。我嫁到赵家的时候，赵家还没分家。赵家是什么情况，不用我多说，老姐姐肯定也都很清楚。大房从来都是压在二房上头的。同样都是生了闺女，大房就是各种好脸色的伺候着。轮到我这个二房媳妇，不是酸言酸语的讽刺，就是各种难听话的打压。一度我都差点要崩溃，只差没有每日抱着喜儿躲在屋里哭个不停了。”这些旧事，赵黄氏从未跟其他人提过。其中，也包括赵喜儿。
此刻到了周寡妇这里，赵黄氏的真心话忽然就脱口而出了，没有半点的挣扎和徘徊。
“那是赵家老太太没眼光。你这个儿媳妇不比大房那个更好？你家那个大嫂，也就只会端架子装上一装，可不是真的慈眉善目，算不得什么好心人。”周寡妇撇撇嘴，当仁不让是站在赵黄氏这一边的。
而且她也不是想要讨好赵黄氏才这样站的队。她是真心觉得赵大伯母不如赵黄氏，最起码，她跟赵大伯母就相处不来。
换了跟赵大伯母是亲家，周寡妇根本就不用想就知道，她决计没办法容忍跟赵大伯母同住一个院子，还好商好量的一起照顾赵欢儿……
“是。我婆婆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跟我说的。”赵黄氏说着就笑了起来，并不是为了赵奶奶的改观，而是为了赵青山对她的关怀和偏爱，“当初分家的时候，是喜儿她爹坚持要分的。因着我婆婆不答应，当时其实闹得挺难看的。不过喜儿她爹不在意，也没有被拦住。他就坚持要给我和喜儿一个更好的家，哪怕过的再艰难也没有动摇。”
“亲家确实是个有担当的。早先我也听说过不少赵家大房和二房的成年旧事。说心里话，我觉得亲家没做错，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同住柚子巷，周寡妇肯定没少听闻赵家的各种事儿。
之前因着赵大伯是周亭宴的夫子，周寡妇就算看不惯，也不能当众说出口。
但事实上，周寡妇从来没觉得赵家大房是多么的了不起。
反之，赵青山靠着自己的本事一个人开起了米粮店，将妻儿养的舒舒服服的，哪里就比不上赵家大房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自家日子过的实在，又不指望靠别人养活，赵青山就是真男人。
“我也觉得我男人很好。老姐姐你是不知道，最开始我们刚分家的时候，家里的大头都归了大房，我们二房就只得了些许银钱。放在村子里过活，肯定没问题。但咱们到底是住在县城的，哪里能过的多好？也是后来米粮店终于慢慢步上正轨，咱们二房的日子才开始过的好了起来。”如今再提及过往，其实有苦也有甜，赵黄氏早就已经释然了。
“日子嘛，都是这样慢慢熬出来的。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日后会是什么样子。早先亭宴他爹过世的时候，我一度还不是以为天都要塌了？可而今呢？看看咱们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周寡妇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了下来，朝着院子里的赵喜儿努了努嘴，“不瞒亲家说，喜儿在我这个婆婆的心里，就跟咱们周家的福星没差了。”
“老姐姐这话就有些夸大了。喜儿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赵黄氏肯定愿意听周寡妇夸赞赵喜儿，但也害怕周寡妇真把赵喜儿捧得太高了。
“这可不是夸大，而是实打实的事实。要不是喜儿嫁过门，我们家可开不了点心铺，亭宴也没那么足的底气来府城读书。旁的不说，咱们而今住的这院子还是亲家出银子给喜儿买的呢！”周寡妇一样一样算着赵喜儿带给周家的好，语气格外的畅快，“就更别提喜儿还给我们周家添了两个孙女，我这个婆婆啊，而今是什么都不愁了。”
“老姐姐真不惦记着要孙子啊？”实在是聊天的气氛太好，赵黄氏忍不住就问出了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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