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贺渔想伸手去探探他额头的温度，看看是不是烫得能煎鸡蛋。
“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崽崽，你瞎扯什么东西？”
奚河刚刚还在因为不小心说漏嘴了脸热，一听这话也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十几秒。
贺渔慢慢醒过神，过往被忽视的迹象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
每次她打开软件吸崽时，奚河只要看见了都会有不正常的表情举动，沈阔在说事之前，也是先对着崽仔细观察了一番。种种微妙小事串成一条线，直指一个答案——
奚河认为自己喜欢他。
并且缘由居然是他认为崽崽就是他！
这简直能登顶本年度十大不可思议事件榜首！
“奚河，”贺渔大不敬开口，“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受到灵魂质问的奚河僵住。
军绿色摇粒绒外套的领口敞开，露在空气里的喉结缓慢地滚了一下。
他把目光移向贺渔手里没关的屏幕。
浅绿色的崽儿头顶呆毛直立，和根小天线没什么两样，眼睛瞪得溜圆，两条刚被他批评过的小腿一动不动，身形轮廓边时不时有金色小闪电出现。
像被雷劈了。
越看越傻。
他到底之前为什么会认为这个小玩意儿是他来着？！
奚河试图挣扎：“他发型五官这些…你参考什么做的？”
“自动生成，你可以当做是我在一堆发型和五官里随机抽的组合。”
“手心那颗棕色小痣呢？”奚河不死心地继续问。
“画师手抖点错了。”贺渔面不改色地撒谎。
奚河对上贺渔坚定的眼神，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大条了。
那些原本想起来甜滋滋的小事和心理活动，现在全都变成了社死现场，公开处刑。
奚河开始怀疑人生。
贺渔抬手，轻轻拍了拍奚河的肩膀，叹了口气，安慰：“你冷静一下吧，我去和师兄他们打声招呼。”
候机室里侧的沈阔和纪向画正巧结束一局游戏，看见她来都挺惊喜。三人聊了会，约定到到地方了一起吃晚饭，等登机后才分开去座位。
商务舱一边两座。
贺渔和奚河挨着，中间只隔了个扶手距离。
为了避免尴尬，给旁边的社死人士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贺渔一进靠窗位置坐好就没再说话，往后一靠玩手机。
起飞后手机不能联网，除了阅读软件就只有超自然能力出品的抽卡app还有得玩。
看了会书，无聊的贺渔又点开那个卡牌图标。
气运值会自然恢复，她每天都会用个精光，星尘值又攒了不少。
但这东西根本不经用，上回一张卡更是直接扣到负值，让她下决定除了必要情况都不会再轻易花。
现在闲着无聊，她又有点心痒。
等电影拍完还有起码半年，这么长的时间，星尘值估计能攒至少小一千，现在花个二十抽着玩儿一下，也不算浪费。
这么想着，贺渔点上抽卡键。
“恭喜您，获得三星卡‘奢牌高定礼服一件’！”
旋转的银色卡牌背面，三维立体的纱裙仙气飘飘，梦幻无比。
大多数女生都会被好看的衣服吸引，贺渔也不例外。
她只是有点疑惑。
这种实物要怎么送到她手上？
高定礼服正常应该算是时尚资源，但一件七位数的价格，还基本只能穿一次，圈里大家几乎都是问品牌方借。
系统这个应该是送的，和她前几天看工作室准备的发布会造型也不一样。
敲系统客服没回音，贺渔只好先放着不管。
白赚一条漂亮裙子，她心情美美地退出抽卡界面，点开气运值使用，给崽崽驱散灰色雾气。
这段时间驱得勤，小汤圆原本周围浓得像大团芝麻味棉花糖的雾气，现在已经只有薄如丝絮的几缕，飘在他的头顶，像是轻轻吹口气就能赶跑。
贺渔开心地用指尖在小糯米团周围画圈。
顺时针又逆时针，把灰雾赶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崽崽坐在椅子上，缩了缩脖子。
小小一团，配上郁闷的小表情，可爱到爆。
正准备再点点他的小脑袋，贺渔身上被砸过来一条软毯，毯子带着流苏的边角遮住屏幕。
奚河板着张脸：“自己盖好。”
说着，他把自己身上的另一张毯子往上扯了扯。
下次不定这家航空了。
空调的风开到最小还是这么凉飕飕的，冻脖子。
余光瞥见贺渔象征性地在腿上铺了一层，他皱了皱眉，想提醒又收了声。
闭上眼，对着一片黑暗郁躁不已。
她真的不喜欢他？
那他自作多情这么久是在干什么？
连综艺结束带她去奶奶寿宴的礼服都拿到手了，要退吗？
内心堵得慌。
还有一处不知道通往哪儿的心脉揪着疼，突突地跳。
每跳一下，都在提醒他这是个多荒谬的误会。
奚河睁开眼，把头往左边偏了一个小小的幅度——
贺渔已经关了手机，正仰靠在座椅后背，阖眼休息，侧脸安静。
浓密的长睫微微上翘，随着呼吸颤着。
静静地看了会，他收回目光，盯着前边的椅背发呆，只偶尔眨一下眼。
静止了能有十几分钟，他突然伸出手，把毯子往上扯了一下，蒙住头。
不透光的闷热里，奚河轻喘，隔着几层布料，用右手摁住左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发现，比起误会更重要的是，他不得不承认——
他动心了。
……
奢牌新品发布会的流程是先走红毯，再看秀，最后酒会。
服装造型都要提前一天试好，本来贺渔下午刚到酒店就应该开始准备了，结果赵文宋说临时有变，需要调整，推迟到明天早上再试。
等第二天新礼服送到，在场人里，除了赵文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章晚整个人都呆住了，比见之前的那套黑色长裙还要惊艳。
“这也太美了吧！”
从浅蓝到深蓝，层层叠叠的欧根纱营造出渐变的效果，走起来如同轻柔的海浪。
铺在身后长长的裙摆，点缀着数百散发圆润光泽的天然珍珠。
更绝的是，这条礼裙是v形露背的设计，在童话般的梦幻之余平添一分性感，和贺渔的气质百分百匹配，浑然天成。
赵文宋小心翼翼地绕过裙摆，走到贺渔旁边和她介绍：“这是超季高定，全球首穿。今天你穿出去，在场的绝对没一个能吹时尚资源。”
他把手上捧着的礼盒打开，露出里边的配饰。
一只开口环状臂钏。
开口处一边是纯净的蓝钻，一边是珍珠白的贝壳。
贺渔小心拿起来，试着在左臂上套了一下。
刚刚好卡在上臂中央，不大不小，就是专门定制也不可能比这更合适。
昨天抽卡只有裙子，可没这个。
她有点惊喜，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
“这是品牌方借的吗？”
赵文宋咳了一声，状似无意避开她的目光：“你不是快生日了嘛，这是工作室给你准备的礼物，公司福利。”
“…我生日还有两个月。”
“差不多差不多，提前给了。”
贺渔摸了下精致的裙纱，将信将疑。
红毯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开始，这种活动的入场顺序往往是越靠后越大牌。
以贺渔这种国内刚有起势的苗头，国外毫无声讯的咖位，本来应该是排在中间悄无声息地走过，等着被国内媒体抓拍传到内网。
但她的男伴是奚河。
奚河几部代表作不仅拿过国际a类电影节不少奖项，在国外上映后票房也不低，知名度在这也同样横扫大半场。
借他的光，两人四点多才进场。
下车的时候，奚河不仅绕过车身来给她开门，还弯腰帮她牵了下裙摆。
贺渔挽上他胳膊，这会才注意到他的搭配。
黑色西装很常见，穿得好看也不稀奇，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他上臂也卡着的皮质银扣环状物。
“你怎么戴这个了？”
“袖箍。”
“我知道是袖箍，之前也没见你用过这个搭配。”
“好看，今天用了。”
好看是挺好看的，配上他的脸和身材还挺斯文败类，就是…
他俩的造型是不是有点过于巧了？
贺渔瞄了一眼奚河的蓝色领结，抿了抿唇，已经能预料到照片传回内网后会引发的讨论热度。
奚河的知名度本就不小，加上贺渔今天的造型分外惊艳，一众美女中也令人眼前一亮，两人在红毯途中被两边的媒体摄影不停叫住，拍了好几分钟才结束。
红毯尽头是看秀的等候区。
还有几分钟所有人就要进入内场，再之后只有品牌的特许摄影，所有媒体都逮着最后的这点机会可劲拍。
几家国内媒体更是直接把镜头拉长，怼到奚河身上。
拍到就是赚到，随便截点图可就是流量！
媒体越拍越激动。
一个镜头里出现的人越来越多，半分钟之内就同时装下了奚河，贺渔，沈阔，还有纪向画。
一赚四…五！
“我靠！”摄影忍不住来了句国骂。
镜头里又出现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
阮子玥穿着件小白裙，言笑晏晏，贴到贺渔身边开口像是想搭话。
摄影激动地对焦。
上回这俩人热搜上闹得那么大，律师函都发了，这就要和解了？
大新闻啊！
可惜…真不巧，贺渔左臂的臂钏突然滑落，她侧身往那边看去，微微俯身准备捡，正好和阮子玥错开。
臂钏落在地毯上，往前滚了几圈。
贺渔身边的人都注意到了。
纪向画和沈阔齐齐转身，弯腰要去捡，被快步往前的奚河抢了先。
镜头里，奚河捡起臂钏，还用西装袖口仔细擦了擦上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再递给贺渔。
几人一套举动下来，阮子玥重新被挤出圈外。
贺渔站在中间，如同真正的童话女主角一般，被簇拥着走入内场。
摄影师快门就没停过，一边拍一边在心底疯狂呐喊。
这是什么绝世八卦大新闻！
今年的kpi绝对一次性全部搞定！！！
都来不及修图，他一点也不吝啬话费，直接拨越洋电话和上级打申请，以最快的速度抢到所有在场同行之前，首批发出照片。
蹲红毯照的粉丝们和吃瓜群众瞬间兴奋。
不到半个小时，贺渔臂钏玛丽苏女主照进现实阮子玥贺渔奚河贺渔齐齐被刷上热搜。
赵文宋很满意。
又省了一大笔宣传经费。
照片下的评论和话题讨论以每分钟数十条的数量在增长，吃瓜群众提前开启狂欢。
【信女愿用十斤肉，只求换我魂穿贺渔一秒】
【姐姐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亚的玫瑰！斯哈斯哈斯哈】
【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情？奚河沈阔纪向画？？？这三个男人随便分我一个我做梦都能笑醒】
【楼上做梦前先想想，你有贺渔的脸贺渔的身材贺渔的能力吗，贺渔和这三个人能认识交好，一个是因为华影学校师兄妹，一个是因为光路综艺性格好，一个是能力强进工作室，我等只能流下羡慕的泪水qaq】
【太能理解他们三了，贺渔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我要是在现场立马一个滑跪给姐姐捧臂钏】
【阮子玥好不要脸，这品牌怎么会请她？没了解过风评吗？】
【玥玥怎么就不能去了？看看实绩图[图片]】
【别洗了别洗了，阮子玥欺压前辈借戏杀人傍大款砸钱进场，没看见贺渔明显就是故意掉臂钏避开她么？就硬洗呗？】
前排疯狂夸赞羡慕，中间阮子玥粉丝单方面被吊打，在需要翻好几页避开控评的后排，鱼水cp粉快乐狂舞。
【情侣装吧是情侣装吧？！】
【蹲一个今年公开】
【已知造型都是工作室安排的——奚河好会！臂钏袖箍蓝领带呜呜呜磕死我了！】
奚河用小号翻着评论，满意地给后排挨个点赞。
点完赞，他还登上大号，给工作室发布贺渔今晚造型的微博点赞评论转发三连。
走秀结束，后边是酒会。
酒会就是个认识人的地方。
工作室不缺人脉资源，但奚河记着之前贺渔说想以后自己独立开工作室的说法，带着她在一些有点名头的人面前露了个脸，留了不少名片。
一圈逛下来，时间也不晚了，去甜品台吃点东西填肚子，两人九点准时离场。
回酒店的车上，贺渔也刷着微博，看见上边的讨论。
臂钏掉下来的时机确实是她故意的。
阮子玥接近她就是想拍到一张“友好”交流的图片，好洗白复出。
她怎么可能给这个机会？
纪向画和沈阔的粉丝一直在澄清，沈阔还好，毕竟有那个年纪，事业粉多，粉丝讨论也比较和谐。纪向画女友粉太多，一边澄清控评一边在超话里抱怨。
贺渔想了会，和工作室讨论一下，发了条微博澄清。
【贺渔v：不好意思手滑，谢谢老板师兄和弟弟，为了不让我出丑到国外辛苦了，回头请大家吃饭/干杯】
发完微博，她空降粉丝群和粉丝聊了几句，道声晚安后才退出软件。
车辆驶到酒店门口。
贺渔披上外套，准备下车。
手刚刚碰到门，车门已经被从外打开。
奚河站在门侧，自然地抢走章晚工作，弯腰牵她的裙摆：“走吧。”
贺渔顿了一下，踏出车。
旁边有工作人员陪着，两人一路都没说什么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进电梯，出电梯，再到房间门口。
两人房间是对门，奚河从助理手里接过房卡，没开门，等她先进。
贺渔犹豫了一下，和章晚说：“你先进吧，我有点事。”
章晚极有眼色地迅速刷卡开门，钻进房间。
奚河的助理刚刚已经走了，楼道里就剩他们两人。
这家顶级酒店保密性极好，不用考虑在廊道里会不会被拍，这层也只有四个房间，另外两间和他们还不在一边。
贺渔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
“我玩的游戏里，那个崽崽和你没有关系。”
奚河单手松了松领结，随口应：“我知道。”
“我也…并没有喜欢你。”
“嗯，我现在也知道。”
贺渔松了口气：“既然没什么，以后我们还是正常相处就行，和你以前说的一样，做朋友挺好的。”
“不好。”
什么？
贺渔惊诧抬眼。
奚河左手拿着刚刚拆下来的蓝色领结，目光落在上边，半晌才抬眼和她对视。搭在额前的几绺碎发，投下明暗交界的阴影。
眸色黑沉，装着她的倒影。
他又重复了一遍，低声却清晰：“不好。”
奚河往前迈了一步，看着面前这条能轻易让他心底泛起涟漪，溅起水花，却怎么也捉不住的鱼，面上浮现一丝懊恼。
“没道理先撩拨人的，可以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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