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用不着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游嘉赫就收到了鹿青倪寄来的快递。
他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的粉色盒子。
仔细看看，应该原本是什么套装的盒子，里面塞满了白色拉菲草，中央露出一截银色的表带。
游嘉赫笑了一下，去洗手。
舍友去阳台收衣服，路过他的座位，挑眉：“哟，游嘉赫，有女生送礼物啊？”
“不……”游嘉赫忽然顿住，拐了个弯，含糊地应了一声，“差不多吧。”
“可以啊兄弟。”舍友说，“最近打算谈恋爱了？”
游嘉赫么，他是知道的，别看这家伙总是吊儿郎当的，但长了一张好脸，成绩又好，又有才艺，喜欢他的女生络绎不绝，一点也不稀奇。
只不过他一直没答应谁。
男生宿舍夜聊，曾有人问游嘉赫干嘛不接受其他女生的示好，游嘉赫只说，没那个感觉。
“感觉都是处出来的，一见钟情概率多小啊。”舍友们这样揶揄他，“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还有闲工夫在这儿挑挑拣拣。”
这会儿，他桌上放着一只粉色礼盒，莫非是终于遇到了所谓的“感觉”？
游嘉赫说：“你少管。”
哟哟哟，这是真有情况啊！
舍友衣服也不收了，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想仔细看看那女生送了什么，却被游嘉赫湿淋淋的手一把拖了回去：“看了当心长针眼。”
舍友大吃一惊：“你有病吧？”
原来恋爱使人降智是真的？
游嘉赫擦了擦手，把那块手表飞快地收好，免得被舍友瞧见。
他中午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倪津鹿和自己的聊天，万一想起来手表是倪津鹿姐姐寄的，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虽然鹿青倪早就惊过了，但倪津鹿还不知道哇！
游嘉赫虽然无惧和倪津鹿正面刚，但也不是这个时候！
他坐下来，给鹿青倪发消息：【快递收到了，谢谢！】
鹿青倪没有回复。
游嘉赫去点她的朋友圈，仅三天内可见，空空荡荡。
游嘉赫：“……”
真无趣，连想知道她的兴趣爱好都不行。
他又转去给倪津鹿发消息：【快递收到了。】
倪津鹿倒是回得快：【那就行。】
游嘉赫：【晚上练舞不？】
倪津鹿：【大哥，你酒吧热舞舞进了派出所，还没心理阴影啊？】
游嘉赫：【我清清白白能有什么心理阴影？】
倪津鹿：【我不去，我有个期末论文要赶。】
游嘉赫百无聊赖地转着椅子，对着手机看了又看，也没等来鹿青倪的消息。
舍友嘲笑他：“难得啊难得，游嘉赫也会为情所困。”
游嘉赫对着空气踹了他一脚：“滚。”
舍友撇撇嘴：“吃饭吗？五食堂。”
游嘉赫站了起来：“吃。”
鹿青倪半个小时后才看到游嘉赫的消息。
【刚才在写稿子，没看到。收到就行。】
刚放下手机，游嘉赫的消息噌地弹出：【要记得吃饭。我就在吃饭[图片]】
鹿青倪：？
这人是不是手机黏手上了？
她皱了皱眉，觉得游嘉赫这个语气很是诡异。
好端端的，问候她吃不吃饭干什么？他吃什么又关她什么事？
该不会对她的那点心思……死灰复燃了吧？
噫。
鹿青倪关掉了聊天页面，没再回复。
反正她以后是不会再去那个酒吧了，倪津鹿也不会再来她家，她和游嘉赫的联系大概就会这么断掉。
-
如她所料，她和游嘉赫的聊天确实一直停在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更新过。
游嘉赫又不傻，对方明显不想回复的时候，他要是跟个舔狗一样早安晚安，岂不是反而削减好感？
月末的时候，小黛从拘留所里出来了。
鹿青倪去接了小黛。
小黛之前只是过得浑浑噩噩了一点，还没有真的进去过，这次进去了一段时间，出来后人的精神颓败得有些可怕。
鹿青倪带她吃了顿饭。
小黛吃着吃着就哭了：“我喊你一声姐，你如果不喜欢我做的事，那就和我讲一声，为什么要报警？”
鹿青倪冷眼道：“我不报警，你会长记性吗？你爸入狱的时候，你又不是小孩子。”
“这下你满意了？你又有东西可以写了？”
“我已经写完了，也已经发了。”鹿青倪淡淡道，“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看。”
“我不要。”小黛咬着嘴唇扭过头，“评论里肯定很多骂我的。”
鹿青倪说：“看不看都随你。你不看，也改变不了什么。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小黛抹着眼泪：“我不知道。”
“去找你妈妈吧。”鹿青倪说，“她总归是你妈，今天早上还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出来。”
小黛摇头：“她就是怕我去找她吧。她讨厌我，觉得我和我爸一个样子，想甩掉我还来不及。”
“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你和你爸不一样。”鹿青倪看着她，“至少，你爸还在监狱里，而你只是情节轻微，被放出来了。你是个成年人，有手有脚，智力正常，想找正经工作，也不是找不到，只是你之前一直在逃避而已。你去酒吧消费的那些钱，不是你妈留给你的？”
小黛沉默，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餐巾纸上。
“你喜欢的那个酒吧里跳舞的男生，还记得吗？”鹿青倪问。
小黛点点头。
“他也只是个大学生而已，去酒吧只是为了赚点外快。”鹿青倪想起游嘉赫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顿了顿，“但也仅限于此了，他下了舞台，也没和你们有什么多余的牵扯，是不是？靠正经工作挣钱没什么丢人的，也没什么难的。你去卖奶茶，或者去当导购，都是一样的。”
小黛：“你是不是一直就挺看不起我的？觉得我很可怜，又不自爱？”
鹿青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面前的砂锅：“喝汤吧。”
小黛最后还是去和她妈打了个电话。
她是去店外面打的，鹿青倪也没管她，一边喝着自己的粥，一边看着朋友圈。
稿子是昨天发的，今天全网浏览量就超过了20万，她也在自己朋友圈转发了文章，点赞不少，还有好些同事、同行和朋友的评论。
其中也包括了小黛的妈妈。
只有两个字：谢谢。
是中午发的。
不知道她在打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毕竟她一直把有这么个教不好的女儿当作是件丢人的事，哪怕是用了化名，但也肯定不会高兴。
但鹿青倪想，她写的东西，无论是对看客，还是对当事人来说，只要对任意一方有用，那就可以了。
再往下滑滑，还看到了倪津鹿的评论：？？原来上次你是骗我的，你就是自己去酒吧，才不是什么警方行动。
还有一条：刚才没看完就发了，现在看完了，唉，姐，你成天见这种东西，怎么控制心情的啊。
鹿青倪想，这就是她的工作，看多了，自然情绪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她在法院门口看过人吵架，在看守所里看过犯人痛哭，在派出所里看过执法记录仪里的各种离奇混乱场面……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小黛与她笔下的其他人没有分别，至多是笔墨多了些。讲了讲她的父亲，讲了讲她的生活，讲了讲她的心情与困惑。不需要鹿青倪自己去评判，读者自会有自己的理解。
就像小黛说的，评论区不乏骂她的声音，但同样存在的，还有骂她父母的，当然也有惋惜与鼓励的。
文章就在她的朋友圈，只要小黛愿意，就可以看见。就算过了朋友圈的展示时间，只要她想，就可以找到，无论是在公众号，还是在客户端。
手机又有新提醒了。
又有人给她点了赞。
这一次，是一个从前从未出现在她朋友圈里的头像。
一条鱼，you。
鹿青倪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但其实没有。
他只是点了个赞，其他什么也没说。
小黛打完电话回来了。
“怎么说？”鹿青倪问她。
小黛眼泪已经停了，但眼眶仍旧红红的。她吸了吸鼻子，嗫嚅道：“我妈让我过去找她。”
“怎么去？”
“她给我订票，到了车站她去接我。”
“这不是很好吗，你看，我说的，你妈没你想象得那么讨厌你。”
小黛：“可是她说，我再不听话就打死我。”
“打死人要负法律责任的。”鹿青倪吹了吹汤，“你妈应该没这个本事以命换命。”
小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小鹿姐……”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走后，还可以联系你吗？”
鹿青倪：“联系我干什么，别的地方我又管不着。”
“谁想你管了……”小黛嘀咕道，“你光会把人送进局子。”
“吃饱了就走吧。”鹿青倪起身，“几点的票？除了局子，我也可以送你去车站。”
小黛追上她：“小鹿姐，能不能先借我点钱买身新衣服？我不想穿这一身去见我妈，可她怕我乱来又不肯给我打钱……”
两个人走远了。
而另一头，临近暑假，学校里的同学们都在忙着找实习。
只有游嘉赫一个人丝毫不慌。
看着舍友忙碌地投递简历准备面试，他若有所思道：“我好像错了。”
舍友头也不抬，忙着斟酌给hr的措辞：“什么错了？”
“我好像太肤浅了。”游嘉赫说，“她实际上……好像比我想象得……更迷人。”
舍友：？
他终于抬起了头。
“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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