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倪津鹿放暑假了。
在没有生活费的情况下，他艰苦卓绝地熬了一个多月，省吃俭用，四处蹭饭，终于撑到了暑假。
期间甚至还代游嘉赫去酒吧上了一回台，薅走了游嘉赫的演出费。
游嘉赫：“你没有砸我的招牌吧？”
倪津鹿：“哪能呢。”
游嘉赫：“你怎么穷成了这样？”
倪津鹿就把他被他姐扫地出门的事情跟游嘉赫讲了。
游嘉赫不动声色：“哦，那就是你暑假也不会和你姐在一起？”
“当然，我要回家去玩了。”倪津鹿道，“我又不用实习，留在这里干嘛？你呢，你要不要实习？”
游嘉赫的院系其实并没有强制规定要实习，但是大多数人都喜欢内卷去找实习，游嘉赫含糊道：“在看，在看。”
倪津鹿笑了：“真可怜。”
游嘉赫心道，那还是被扫地出门的你更可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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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青倪照常上班。
周一例会结束后，她刚坐到工位上，就见人事领着一个人进来了：“这里是融媒体一部的办公室，主任暂时不在，你先在这坐一会。”
鹿青倪眼睁睁看着人事指了张墙角的空位给那个年轻的小男生，目瞪口呆。
隔壁工位的夏知坐着滑轮椅滑了过来，小声道：“那是谁？”
一件灰白拼色的大t恤，一条排扣的宽松运动裤，加上一双花里胡哨的热款球鞋，这不是那个骚包的游嘉赫又能是谁？
鹿青倪低下头：“我怎么知道。”
夏知托腮，好奇地看着坐在角落的男生，戳了戳鹿青倪的胳膊：“是个小帅哥哎，最近有摄像那边有招实习生吗？”
“没听说。”
办公室座位是联排的，从鹿青倪的角度看过去，能从掩映的绿植中看到游嘉赫的脸，但如果游嘉赫不刻意去寻，是不那么容易发现她的。
鹿青倪问夏知：“不会是我们这边招的实习吧？”
夏知：“我们不缺人啊！不过……”她捧着脸笑起来，“管他是来干嘛的呢，无聊的周一早上，看看帅哥，真不错。”
鹿青倪只觉不妙。
游嘉赫来这儿干什么？还是人事带进来的？
眼角瞥到主任进来了，鹿青倪立刻把夏知一推，然后装模作样开始点击电脑上的文件。
只见游嘉赫站了起来，对着主任道：“老师您好，我是游嘉赫……”
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鹿青倪拿起桌上的水杯，溜去茶水间了。
她躲在茶水间泡咖啡，给夏知发消息：【听清楚没，那个男生是来干嘛的？】
夏知：【你跑啥，干嘛不留下来一起听？】
夏知：【听清楚了，来咱们部门实习的。】
鹿青倪眼前一黑。
鹿青倪：【可是我们部门最近没有招实习生啊！】
她都快要把游嘉赫给忘了，怎么他这时候会突然出现？很难不让人觉得是他故意为之！
夏知：【主任找你。】
鹿青倪：【？】
夏知：【快回来吧，我说你倒水去了。】
鹿青倪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回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听到主任热情地招呼：“小鹿，来，过来。”
鹿青倪叹了口气，走过去。
游嘉赫站在主任身边，抿着嘴唇，表情端正，仿佛真的是个初入职场、小心谨慎的实习生。
“这个是新来的实习生，叫游嘉赫，人不错。你不是之前跟我说很忙吗，手头有些工作来不及做，正好，让小游给你打打下手，你也带带小游，进步进步。”主任和蔼道。
鹿青倪：“我还好啊主任……夏知最近比较忙。”
“小夏下周就要去a市的博览会出差了，她来不及带嘛。你带带小游，可以的。”主任又转向游嘉赫，“这位是咱们部门的鹿青倪鹿老师，采写很厉害，你跟着她，能学到很多东西。”
游嘉赫老老实实恭恭敬敬：“鹿老师好。”
事已至此，鹿青倪只能扯了扯嘴角：“你好。”
“行，那就先这样，小游，你自己开个电脑，先适应适应环境。”主任说，“小鹿你跟我来一下。”
鹿青倪跟在主任后面出了办公室。
主任进了一间小型的会议室，把门一关，哎了一声，对鹿青倪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鹿青倪撇撇嘴。
“虽然我们部门目前没有招实习生的需求，但是……咳。”主任说，“这个游嘉赫吧，他爸是江华重工的老总，你知道的，江华重工……”
一个媒体单位，总得有商业收入来源，这部分来源基本靠广告，而江华重工，就是新火新闻的多年合作伙伴，每年广告费七位数，得好好照顾。
鹿青倪额头青筋直跳：“他爸是江华重工的老总？”
“对啊，而且是总部的老总，不是分公司的老总。”主任说，“和我们签广告合同的是分公司，但是……嗯，你懂得。”
鹿青倪当然懂得。塞个实习生进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顺水人情，单位也就做了。
她比较震惊的是游嘉赫竟然这么深藏不露，看来他手上那块腕表还是便宜了些。
但她也不大高兴。
“这个游嘉赫是学新传的？”
主任啧了一声：“不是，他是学材料的，我看过他的简历，s大的高材生，年级排名前5，奖学金拿了不少……”
鹿青倪听得脸都黑了：“那和新闻有什么关系。”
“估计是一时兴起吧，也可能是想丰富简历。”主任摇了摇头，“他之前也在校学生会宣传部干过，我看凑合凑合也能搭个边。就是因为他不是学这一块的，所以基础可能比较薄弱，我才让你带的。小鹿，我知道你有本事。”
有本事把这少爷哄好，既能让他过一把当“把关人”的瘾，也不至于让他这个门外汉影响部门的正常工作。
鹿青倪不吭声。
从理智上来说，她当然理解单位的选择，一个走后门的实习生来过过瘾、镀镀金，无可厚非。要是这个人她不认识，她或许也能很轻易地接受。
但是，但是，她认识他啊！
而且怎么想，他的动机都实在可疑！
主任拍拍她的肩：“三个月而已，小鹿，有困难的话，再来和我反映——不过那小游看起来人还可以，应该不至于太难搞。”
鹿青倪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鹿青倪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走到游嘉赫身边。
游嘉赫立刻站了起来：“鹿老师。”
鹿青倪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清清嗓子：“电脑还流畅吧？”
“流畅的。”游嘉赫掏出手机，“老师，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任务您可以直接发给我。”
鹿青倪：“……”
这家伙，演技真够可以的啊！
鹿青倪扫了一眼周围，同事们都在各忙各的，谁也没闲心来关注这个角落——新来个实习生而已，就算长得好看些，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鹿青倪打开手机，给他发了一串网址过去。
“这个是我们的网站，你今天上午就把各个版块浏览一遍，学习一下老师们的行文。”
电脑右下角图标闪烁，游嘉赫点开通知，就看到鹿青倪的消息跳在最上方。
——“鹿青倪老师”。
鹿青倪看着他一脸严肃地复制网址，粘贴到浏览器，保存到收藏夹，若有所思：小子，改备注改得挺快。她才不信一开始加微信的时候就是这个备注。
主站新闻浩如烟海，够他慢慢看的了。
“上午就先这样，有问题再来找我。”鹿青倪丢下一句，便回了工位。
夏知悄咪咪地又蹭了过来，小声问：“怎么样，近距离看看，是帅哥吧？”
鹿青倪没好气道：“中午吃饭让你带他去吃，你看个够。”
夏知笑眯眯：“可是你才是带他的老师耶。”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想要也没用啊，我马上要出差了。”夏知咧了咧嘴。
鹿青倪长叹一口气。
一整个上午，游嘉赫安分地像个假人。
十一点半开始，陆陆续续有同事去食堂。鹿青倪把夏知一拉，走到游嘉赫座位边，问：“吃饭么？”
游嘉赫：“吃的。”
鹿青倪默默地往食堂走，一言不发，倒是夏知很活跃，对着游嘉赫问东问西，得知他不是新传专业的时候，还诧异问了一句：“那你怎么会想到我们单位来实习呀？”
总算还知道不问人家是通过什么办法进来实习的。
鹿青倪竖起耳朵，听见游嘉赫笑着回答：“其实我妈妈以前就是做记者的，所以我一直对这个行业挺好奇的。放暑假，没事干，我爸妈一直觉得我游手好闲，那我就出来做点不游手好闲的事，到处看看，也长长见识。”
食堂里人不少，鹿青倪说：“我们这儿食堂水平一般，就只有普通的家常菜，你要是想吃点好吃的，得点外卖。”
游嘉赫：“没事没事，总比我们学校的食堂好。”
夏知取了餐盘，笑道：“小游，办饭卡了没有？”
游嘉赫愣了一下：“没有。”
“不用办那个。”鹿青倪说，“你就只待三个月，扣除休息日、外采日和你点外卖的日子，实际吃不了几回，还要浪费开卡费，刷我的就行。”
游嘉赫：“那我给您转钱。”
夏知哈哈大笑：“你鹿老师还请不起实习生吃饭？她一贯这样，每个实习生都白吃白喝她的，但是工作够漂亮，偶尔还能让你鹿老师评到几个小奖，拿点小奖金。这叫投资，懂不懂？小游，你要是不能让鹿老师满意，可能她就不会再让你白吃白喝了。”
游嘉赫：“那我一定为了白吃白喝的资格而努力。”
鹿青倪：“差不多得了，搞得我好像一个投机分子。”
如鹿青倪所言，单位食堂水平一般。
夏知唉声叹气，直说要去买奶茶，还问鹿青倪要不要帮她带一杯。
鹿青倪摇了摇头。
夏知便一个人出去买奶茶了，顺路去取快递。
回办公室的路上只剩鹿青倪和游嘉赫两个人。
日头正盛，游嘉赫双手插在口袋里，眯着眼往前走，忽然听到鹿青倪问道：“你是干什么来了？说实话。”
游嘉赫转过头：“我跟夏老师说的就是实话。”
鹿青倪：“你要是真的想接触新闻行业，有的是其他媒体单位在招实习生，为什么偏偏是新火？”
游嘉赫抿了抿唇：“我不是对口专业的，基本从简历关就被刷下去了。”
鹿青倪：“是么？”
游嘉赫站定：“我没有骗你。”
鹿青倪耸了耸肩。
游嘉赫却从手机里调出招聘app的页面，展示给她看：“我承认，我确实不完全是因为对新闻有兴趣所以才想来实习的，有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发的那篇关于小黛的文章我看过了，我觉得很震撼，从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我其实并不太了解你，所以我想更多地了解你的工作。”
鹿青倪看着他的手机屏幕。从五月底开始，游嘉赫就在往各个媒体单位投递简历，但都止步于“hr已查收”，便没有了下文。
实习生要的是能帮忙干实事，谁会闲得没事招一个既不专业对口、又没有实际作品的人来？
“所以……所以我问了问我妈。”游嘉赫收起手机，声音低下去，“我妈以前是记者，我想问问她有没有s市媒体的渠道，她问我想去哪里，我说新火新闻，被我爸听见了，就……”
就这样了。
鹿青倪看着他。
每当她觉得他这个人很不安分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新的信息冒出来，指出她的肤浅取人；但每当她觉得是自己不对，应该重新正视他的为人时，他又能做出一些离奇的举动，令她惊讶。
“我应该很明确地和你表示过，没有和你发展关系的意向。”鹿青倪严肃道，“如果你是来好好学习的，不管你是不是关系户，我都可以认真带你。但如果你根本不是来学习的，那我觉得你还是没必要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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