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我是来学习的，我怎么不是来学习的了？”游嘉赫急忙辩解，“我一整个早上都在看主站新闻，连鱼都没有摸过！虽然，虽然，我是那个什么你……但是，我也没干别的呀！”
鹿青倪：“……”
他确实没干别的，连出去倒水都走的不是她那条过道。要不然怎么敏锐如夏知，都没发现两个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呢。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游嘉赫低声，“可是，我只是因为看了你的文章后，想多了解一下这个行业，绝对不是故意要接近你，否则我也不会去投其他媒体的简历。我保证，我不会影响你的正常日程，这样也不行吗？”
“你已经影响我了——我本来这几个月不用带实习生的。你这不是平白给我增加工作量吗？”
游嘉赫立刻道：“只是最开始几天事情有点多而已！我上手很快的！等我熟悉了工作流程，我可以帮你做掉很多事，节省很多时间！”
鹿青倪叹了口气。她知道他或许没有坏心，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待在她身边，可能别有所求，她就浑身不得劲。
就宛如办公室里有个明恋她的男同事似的，以工作之名行私心之事，实在尴尬。
不过……小男生和老男人也是有区别的。
老男人已经变得油腔滑调，你掌控不了他，而小男生涉世未深，还是有可以拿捏的余地的。
游嘉赫最开始在酒吧门口和她表白，连她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那种喜欢无非也就是肤浅的看脸的喜欢，既然如此，这种喜欢不会长久，一旦他弄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再喜欢的音乐，一旦当成起床闹铃，也不能再喜欢了。
再喜欢的脸蛋，一旦成天被这个脸蛋骂，那也不能再喜欢了。
不就是当个严师而已，有什么难的？
鹿青倪顿时想通了。
她缓和了脸色：“你最好是。中午午休一下，下午我来验收你学习的成果。”
游嘉赫笑了：“好！”
她回到办公室，先刷了一会儿手机放松，等困意渐渐上来了，便拿出自己的午睡枕，埋头趴了上去。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阳光从落地窗上照进来，窗边的绿植绿得发亮。
这是游嘉赫第一天上班，他还不敢午睡，只悄悄打量着周围。
中午十二点半的融媒体一部，一大半的座位空着，剩下的一小半，有的玩手机，有的忙工作，还有的，比如鹿青倪这样暂时没什么事的，就在睡觉。
他拿着玻璃水杯站在窗边，状似观赏绿植，实则在偷偷看她。
——其实也看不着什么。
她趴在枕头上，只有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臂弯里，半点脸也没露出来。但就算这样，不知为什么，也很好看。
夏知抱着一大箱快递从门口进来，游嘉赫看见了，快步上前，帮忙抬箱子。
“谢谢啊。”夏知小声说了一句。
两个人把箱子放到地上，夏知终于能把勒着手机的奶茶袋放到办公桌上，甩了甩手，说：“有剪刀不？”
游嘉赫环视一圈：“呃，好像只有鹿老师桌上有。”
“去拿一下吧。”
鹿青倪的剪刀插在她的笔筒里，笔筒放在电脑旁边，游嘉赫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从笔筒里把剪刀取了出来。
她的笔筒是一只肥仓鼠背行囊的造型，仓鼠胸前还挂着一个牌牌，写着“不能生气”。
游嘉赫忍不住笑了笑。
好可爱，看不出她还是会喜欢这种小摆件的人。
她桌上还放着一板日历，日历上勾画了几个日期，旁边做了简洁的批注，大约是有什么安排的事。日历旁边摆着一小盆绿色的仿真琉璃豆芽盆栽，乍一看十分护眼，又省事不用浇水。
她的鼠标垫也不是自带的鼠标垫，一看就是网上买的，简约的蓝色，上面几个大字，“我是自愿上班的”。
游嘉赫觉得自己好像又了解她了一点。
他在鹿青倪旁边停留了不过几秒，就带着剪刀回到了夏知身边。
夏知得了剪刀，一边拆快递一边道：“行了，你回去忙吧，我等下洗了手自己还回去。”
游嘉赫便回了自己工位。
他的工位上光秃秃的，除了一台电脑，一个鼠标，一个标配的官方鼠标垫，以及他自己的一个水杯，就没别的东西了。
游嘉赫摸了摸下巴。
好歹要在这待两个月呢，要不要整点什么呢？
下午，鹿青倪睡醒了，给游嘉赫发了个文件包过去。
文件包里是以前一次新闻发布会的材料，有领导的讲话稿、活动的流程手册、现场照片等等，是她给上一任实习生练手用的，这次她也发给了游嘉赫，要求他写一篇中规中矩的新闻稿出来。
鹿青倪：【两个小时后给我。】
游嘉赫：【好的！】
鹿青倪抬头望了游嘉赫的方向一眼，只能看到隔板后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收回目光，接着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一个半小时后，游嘉赫把写好的稿子发了过来。
其实她上一个新闻专业就读的实习生，一个小时不到就把稿子写好了。
鹿青倪打开文件，默默看了一遍，然后拖到最上方，又看了一遍。本来想做批注修改，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了游嘉赫的工位旁边。
游嘉赫正盯着电脑上的对话框，忐忑不安地等着鹿青倪的回复。
他已经尽力模仿着网上那些新闻稿写了，但具体写得如何，他其实并不太有数。虽然以前在校学生会宣传部干过，但宣传部做的大多是推文、公告之类的事情，正儿八经的严肃新闻，还真的没有写过。
冷不丁旁边传来一声响动，他转过头，就看见鹿青倪从隔壁空位拖了张空椅子过来。
“把文档打开。”她开门见山，“我给你讲一下你的问题。”
一刹那，游嘉赫忽然梦回中学时代，严厉的老师就是这样，不带任何感情与迂回地，上来就说他的问题，仿佛他干了什么大坏事一样。
游嘉赫立刻老老实实地打开文档，像个中学生一样乖巧聆听老师的教诲。
为了不打扰别人工作，鹿青倪声音放得很轻：“开头太冗长，重点信息提取错误，重点应该是向全社会征求修订意见这一行为，而不是修订的重要性，重要性放到后文，可以直接作为领导发言的一部分……”
她的口吻冷淡又沉静，游嘉赫听着听着，就全然忘了之前的那些小九九。
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鹿青倪坐在他身边亲自指点的样子，但实际发生的时候，和他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鹿青倪讲得很浅显易懂，从开头讲到结尾，再从措辞讲到标点，游嘉赫立刻就觉得自己这篇文章千疮百孔，不忍直视。
他很羞愧。
因为有些问题，好像不能用“专业不对口”来解释，比如标点的错误使用。
显然鹿青倪也对他犯这种低级错误感到十分无语，直接回工位拿了一本标点符号规范使用手则给他。
游嘉赫现在就和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讷讷接过，表示一定虚心学习。
鹿青倪给他讲了半个小时，还从网站上拎了几篇同类型的稿件给他，告诉他，这里为什么这样写，为什么有些段落可以删，有些段落却要保留。
最后让他把稿子重新修改一遍，下班前提交给她。
游嘉赫目送鹿青倪远去，抱着那本标点手册，内心垂泪。
是他低估了鹿青倪。
她带起实习生来根本不讲面子，否则就会安慰他几句“你不是新闻系的，可能不太明白，多来几次就懂了”诸如此类的话。
他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鹿青倪压根看不上他。
在她眼里，他一定肤浅又幼稚，工作也干不好，根本就不是个成熟的社会人吧。
游嘉赫悲伤地改稿。
改了一会儿，又见鹿青倪发了消息过来，他连忙点开，也是一篇文档。
【这是上个实习生写的初稿，给你看看。】
游嘉赫看完更悲伤了。
虽然内心知道，上个实习生肯定是新闻专业出身，所以才能写得比他强那么多，可是既然是他自己选择要来挑战陌生行业，他就得以这个行业的标准审视自己，不能找那么多借口。
夏知双脚一蹬，椅子就滑到了鹿青倪旁边。
“哎，小帅哥水平怎么样？”她挑挑眉。
鹿青倪：“一般般。没写过新闻稿，别抱太大期望。”
“说明这就是璞玉啊，需要你雕琢才行。”夏知笑嘻嘻的。
鹿青倪：“你这么喜欢雕琢，你去雕。”
“都说了我是快要出差，没空了。”夏知说道，“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儿有两张自助餐券，还是年会时抽奖抽的，一直放在办公室里忘了去，这个周末就要过期了，我后天出差，肯定也没工夫去了，送你吧。”
“我去干什么，我又吃不了两顿。”
“你和你弟去呀。”夏知翻着抽屉，“你弟不是也在这里上学吗？对哦，放暑假了，他还在吗？”
鹿青倪扯扯嘴角：“我弟回家了。”
“那……”夏知终于找到了那两张餐券，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几个有家室的男同事，突然定格在了埋头改稿的游嘉赫身上。
“小游！”她欢快地走到游嘉赫旁边，“我这里有两张自助餐券，快过期了，我也来不及吃，你学校里还有同学吧，和同学一起去吃吧！”
游嘉赫吃了一惊：“夏老师，不用……”
“拿着吧！不吃也浪费。”夏知把餐券往他桌上一甩，摆摆手走了。
游嘉赫站在原地，举着那两张餐券，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吧。”鹿青倪瞥了一眼，“以后说不定还要加班，就当你的加班费。”
夏知：“哎哟，鹿老师，我的券，你拿来压榨实习生，过分了吧？”
鹿青倪扫了她一眼：“你出差，你留下的一些工作，不给实习生做给谁做？”
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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