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鹿青倪。”游嘉赫深吸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直呼她的大名。
鹿青倪微微一愣，却也随即一凛。
“我认真想过了，虽然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他用力地捏了一下手指骨，“还是没办法忘掉你。”
所以在得知她来看倪津鹿的演出后，他才会忍不住也跟了过去。
所以在看到她崴了脚之后，他才会忍不住去给她买了双拖鞋。
所以在看到陈至巍后，他才会心中又生出一些难以言表的嫉妒与不快。
“你之前说我们不合适，我承认，看起来确实不太合适，更重要的是你想结婚，而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鲜少看到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模样，鹿青倪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游嘉赫一紧张就容易话多琐碎：“咳……就是，我得提前申明一点，我没想过结婚，并不是因为我不负责任，纯粹是真的从来没想过，就像没有小学生会考虑高中课程难不难吧？除非是神童跳级。”
鹿青倪隐隐有预感他要说什么，但又不太想让他说，可是如果不让他说，她又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心里只会更加吊着难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游嘉赫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但是现在我想过了，要是让我跳级，也不是不可以。”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握紧拳头，像是在给自己什么心理暗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反正，反正我已经到婚龄了啊！”
鹿青倪：“……”
她脸上仍是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只是手里的塑料奶茶杯被捏得有点变形。
“游嘉赫。”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不要把结婚想得太天真。结婚之后，很可能就多了很多无形的束缚，而你本不必早早受那些束缚……”
“你觉得结婚不好？”游嘉赫敏锐地觉察，“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和其他人一样？”
怎么就“我们”上了？
鹿青倪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好了！你说的我都懂。”游嘉赫注视着她，“你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放弃，可是，鹿青倪，你也说过，你不讨厌我的。那么，为什么不能和我试一试呢？既然你想结婚，也是要考察对方、培养感情的，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鹿青倪瞠目，脸上难以遏制地泛起了一点微红：“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哪有死脑筋，我明明想了很久，才终于扭转了观念！”游嘉赫皱了皱眉，咬牙道，“鹿青倪，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不是为了结婚，你有没有考虑过哪怕那么一秒……和我谈恋爱？”
奶茶店并不大，空间有限，游嘉赫稍微有点儿没控制住声音，已经有其他客人悄悄侧目，眼里流露出八卦的好奇。
鹿青倪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选这里。
她低下声音，想速战速决：“这根本不重要。就像你问我有没有考虑过一秒辞职，我哪怕考虑一百秒，都改变不了我不会辞职的事实。”
游嘉赫定定地看着她：“辞职与不辞职，只能选一个。可是谈恋爱和结婚，难道是只能选一个的吗？”
鹿青倪开始烦躁不安，她说：“游嘉赫，你不是我理想的结婚对象。很抱歉，就算你想找我结婚，我也不会跟你结婚。我都这么说了，你以后也少和倪津鹿开玩笑吧，他会当真的。”
说完，她就提起包走出了店门。
奶茶店就在街边，一出门就是熙熙攘攘的人行道。
鹿青倪一边快步往前，一边在心里复盘，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难听了。
但是难听有难听的好处吧，自尊受了打击，也许就……
她的手腕忽然被拉住了。
鹿青倪惊愕回头，一根纸吸管猝不及防就怼进了她的嘴里。
“我买了，还没喝过。”游嘉赫淡淡地说，“知道你喜欢喝青稞奶茶，但是我建议你也尝一下这款沙棘果茶吧，说不定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吸管都在嘴里了，鹿青倪也不好吐出去，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怎么样？”
“全是糖。”
“你就说好不好喝。”
“……还可以。”
“那不就行了。”游嘉赫道，“你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别的饮料好不好喝呢？成天点青稞，当个宝似的。”
然后他收回那杯果茶，自己喝了一口。
“……游嘉赫！”鹿青倪眼睁睁看他咬着那根吸管，气急，“你……”
游嘉赫把果茶又递给她：“还想喝啊？”
鹿青倪想顺一顺自己的气，但两只手一只提着奶茶，另一只被他抓着，她想顺气都没法顺。
她偏过头：“总之你这样对我没用。”
游嘉赫默了默。
插科打诨没有用，他只能直言不讳：“那你告诉我，什么叫理想的结婚对象？你能不能列列条件，我看看我到底哪里不符合，这大街上又有谁符合？”
鹿青倪抬起眼，面前的年轻男孩认真中夹杂着一丝恼怒，很真实，也很坦诚。
人群在他身后游走成了虚影。
她不该辜负这份真实与坦诚。
“你……太小了，甚至都没有毕业，我对你将来没有信心。”她实话实说，“你对自己的事业有什么样的规划，我不知道。你会留在s市吗？还是会去别的地方？如果只有一个人，动身很简单，可两个人甚至更多人呢？怎么办？还有，你对三个家庭，你自己的，你妻子的，以及你和妻子的这三方的关系如何处理，你想过吗？”
游嘉赫冷哼一声。
“你真觉得我没考虑过？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已经保研，会留在s大继续念书，我有合拍的研究团队，我们大概率会继续发展在s市的研究工作。至于家庭，我们家关系很和睦很正常，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狗血故事，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和我爸妈有什么关系？逢年过节走动走动就差不多了，你说的好像我们家有那个宅斗病一样。”
鹿青倪愣住，她还真没想到游嘉赫会给她一个回答。
“那……那就算不考虑这些外因，最基础的感情呢？我相信你现在对我说的心意都是真的，可是，游嘉赫，人是会变的，你今天跟我说，喜欢我，想要和我结婚，过了几年，跟我说，结婚太早，绊住了你，你遇到了更合拍的人，怎么办？”
她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猛地收紧。
游嘉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怀疑我？你竟然贷款怀疑我？你连我都怀疑，那你凭什么觉得，你那个‘理想的结婚对象’就能一辈子和你好？”
鹿青倪哑然。
“鹿青倪，你不觉得你总是在质疑我吗？”游嘉赫不快道，“你用这样那样的理由，企图论证我的不可靠，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一句，你根本不喜欢我，你烦死我了，看到我就来气，那我绝对就此止步，再也不打扰你。”
鹿青倪垂下眼。
我不喜欢你，我烦死你了，我看到你就来气。
先前说他不是她的理想对象，就算他要结婚她也不会结，那确实也不算撒谎，所以能说出口。
可现下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鹿青倪愈发沉默，而游嘉赫却在她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之前因为她的态度而产生的种种恼火与烦闷，渐渐消失在了秋风中。
“不敢说吗？”游嘉赫凝视着她。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卫衣，一条普通的牛仔裤，一双普通的帆布鞋。
即使是这样不作任何修饰的她，也有一种原始的漂亮。
鹿青倪终于开了口：“游嘉赫，当年陈至巍追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如果我讨厌他就直说，他就再也不来骚扰我了。我后来答应他了。他要创业，我支持他，我们还计划好赚了钱就买哪个楼盘的房子。我们甚至连父母都见过了。”
结果他还是喜欢上了更年轻活泼的小姑娘。
“我和他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你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游嘉赫一字一顿道，“所以，鹿青倪，你问再多都没有用，会骗你的人，永远可以变着花样给你画饼。与其看人怎么规划，还不如看人怎么行动。”
他松开了手，她的手腕滑落下去，垂在了腿边。
那只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还残留着他用力时留在骨头上的压感。她有些僵硬地抬起胳膊，试图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不远处就是新火大厦，这条路她每天上下班都经过，有时候也和游嘉赫一起走过。她还想得起来他走在她旁边时，不厌其烦地问那些入门级的工作问题。
有一点不好意思，也有一点专注执拗。
大家都说主任分配给她的这个实习生很好，又养眼，又能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不是本专业出身。
不过，夏知曾经说过：“游嘉赫这样的人，当然应该去他更适合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啦。他将来说不定就是站在咱们采访话筒那头的人呢。”
一只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拨开了她粘在嘴角的一缕碎发。
鹿青倪往后退了一步。
游嘉赫却扳住了她的后颈，不许她后退。
他的声音坚定而缓慢，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
“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没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不是吗？”
“与其浪费时间，鹿青倪，不如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也给你自己一个……谈恋爱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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