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桃花扇（六）
聆界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君伊。她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那么真切的存在着，就好像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玩笑。
可是当君伊开口的一瞬间聆界知道他的梦应该醒了。
“我要嫁给你表哥了。”风轻轻的吹过，散发着秋日的桂花香。却凉的人心痛。
聆界扯出一个笑脸，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多难看，只是硬生生吐出一句话，“恭喜呀。终于摆脱了那种地方。”
君伊没有说话，沉默地笑了笑。
有时候想见不如不见，见了面发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当君伊轻轻的从聆界身边走过。那一瞬间聆界觉得自己仿佛会失去整个世界，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是一种从心底泛起的恐惧。
聆界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伸手抓住君伊的。只是在擦肩而过的那么一个瞬间，像是会失去什么似的忍不住想要抓住。
“跟我走吧。好不好？”聆界的声音带着祈求，卑微的哀求。他想自己不能失去她，哪怕是用这种方法也无所谓。
君伊转过身诧异地看着聆界，不相信他会说出这句话。秋日的风刚刚好，带着微微的凉意，卷这桂花的味道，沁人心脾。君伊微微抬头，看见阳光从天空撒下，落下一地温暖。
“好。”这一生说过无数次的字却在那一瞬间叫人感动。
如果我爱你，如果你爱我，那么我愿意跟你走。
离君伊成亲没有多少时间了。聆界收拾好一些东西以后就和君伊连夜逃走了。
不知道表哥家没了新娘子会是怎么样的混乱，也不知道母亲知道这一切以后会是多么的愤怒。但聆界就是抛开一切和君伊一道离开了，他相信他们可以生活的很好。
但这又谈何容易？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弱女子，没有一技之长要怎么在异地他乡生活下去？
带出来的钱很快就用光了。之前对君伊浓浓的爱意渐渐被烦恼每天的生计所代替。聆界在路边摆摊卖字画赚不了多少钱，君伊替别人洗衣服也只能勉强度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原本两人之间的矛盾被积压下来，终于在某一天爆发了。
聆界本来像往常一样在街边摆摊卖字，却没想到遇见一个路过的富家小姐说要买自己的字画。聆界自然是高兴的，于是替富家小姐写下她想要的字以后送的她的府上去。却没想到一天这家老爷突然叫来聆界说打算他为婿。
大堂上，老爷说的话非常诱人。只要答应娶他的女儿，哪怕是聆界纳妾也无所谓。并且可以摆脱现在窘迫的境地。
聆界心动了，在这些食不果腹的日子，曾经的富家少爷心动了。人其实就是这么脆弱的，什么所谓的爱情都会在现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老爷给了聆界三天时间考虑。笑着拍着聆界的肩膀说，“终身大事嘛，的确是应该考虑清楚。”意味深长的语气聆界至今还记得。但是就是这意味深长的话让聆界心动了。
回到家，君伊的神色不太对劲可能是太累了。
“你去哪了？”君伊问道。
聆界看着君伊冻的通红的双手，想起老爷说的话，犹豫不决的心更加的动摇。
“君伊……”话到嘴边聆界却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君伊开口。最终决定先把这件事搁置一会再说。
但是君伊不依不饶，“你去了哪里？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不回答？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君伊的声音越来越大，聆界突然觉得烦躁。
“你怎么了？”他觉得今天的君伊有些奇怪。
“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君伊冷冷的看着聆界。聆界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聆界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原本对贫穷的苦恼渐渐的转化为两个人之间的战争。聆界觉得君伊无药可救，随便乱发脾气。君伊则说聆界早已经不爱自己了。
爱情中争吵时最怕的就是彼此说的爱与不爱的话题上来。
聆界看着君伊渐渐发红的眼眶觉得愈发的烦躁，忍不住把今天遇见的事情都告诉了君伊。
一时间安静下来，沉沉的空气让人窒息。
君伊仓皇的退后一步，错愕的看着聆界。猛然间甩给聆界一耳光后捂着嘴哭出了声。
聆界听着君伊的哭声心底更加的烦躁了，所有理智都渐渐丧失，他冲君伊吼道，“哭什么哭？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你又可以过回好日子了。以前你在牡丹楼不就是为了能够过的好吗？你以前故意勾搭我还不是因为我家有钱吗？现在不是有机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了吗？怎么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满意……”
“啪！”君伊这一巴掌打的很重，似乎是想连自己也扇醒。
她绝望的看着聆界，退后极不，转过身跑了出去。聆界怔怔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没有追上去，他连开口说抱歉的勇气都没有。他不知道最近刚才说的话有多让君伊伤心，他不知道。
夕阳西下，夜色深沉。君伊没有再回来。
聆界望着君伊离开的方向失神。几天后他娶了那家的小姐。
十里红妆曾经是聆界许诺给君伊的。穿上大红的喜服时，聆界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耳边也不再是君伊的笑声而是嘈杂的锣鼓声。
聆界骑着马迎娶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女子。踢轿门的那一瞬间，聆界想起了君伊。她站在远处冲着自己笑着。眉眼如画的，身后是满天的红霞，如同今天他穿的喜服一样的色彩。
聆界愣在了原地，手渐渐的缩略回去。他甩掉身上带着的大红花朝着家跑去。他希望君伊会出现，或许是哭着的，或许打自己也好。他都希望君伊会出现。
聆界一个趔趄不小心摔到了，顾不得身上的伤口，爬起来继续跑。
回到家，一切还是没有改变。静静的空气里没有君伊。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一切都和君伊在时没有改变。那一把君伊喜欢的桃花扇就静静的放在桌上，上面灼灼的桃花似乎下一刻就会沐浴春风般盛开。
聆界颓然的坐下，“君伊。”他的君伊，不在了。不会回来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改了，你回来好不好？乞求若是有用，那么为什么还有人要为了犯错而难过？
聆界不知道找了君伊多久。人总是种可怕的生物，心中有某一种执念的时候连岁月都奈何不了他。他一直行走着，寻找着，他的君伊。他不愿意变老，因为害怕君伊不再认识他。他不愿意死去，他不愿意等待来世的承诺。他怕下一辈子会再见不到君伊。
于是他就这样活着。午夜梦回之际他会问自己，过了多久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娘？
会突然来到这家奶茶店完全是意外，他只是想喝点东西。忽然注意到店铺的名字时，他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暮梦轩，他的一场梦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
聆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洛玖不是一般人。漫长的岁月里，聆界也见过不少古怪的事情，所以对这家店也有所留意。
他想说不定在这可以得到君伊的消息。
于是他留下来打工，虽然女老板似乎非常不愿意的样子，但是恰好她有事情要出门，只能叫聆界把店铺守好了。
“这或许是缘分。”聆界说道。
洛玖翻了一个白眼，“孽缘！”
“……”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有图谋的！”洛玖恨不得把聆界的皮刮下来，虽然他现在是扇子的外形。那就把扇骨给一个一个折断！
聆界被洛玖的眼神吓得不轻，往后躲了躲，“我这不是都坦白从宽了嘛。老板娘，能不能不要生气了？”语气里到有几分讨好的味道。
洛玖才不买账，喝了口水。聆界没回来，洛玖连弄奶茶的人都找不到了。
“少废话，这扇子是不是你的？”洛玖问道。
聆界晃了晃，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那你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啊？实在太惨不忍睹了。”一直没说话的小洛插嘴到。想到自己还要去埋了他被剥皮的尸体，小洛心里就渗得慌。
聆界叹了口气，如果扇子也有表情的话，那么此刻聆界的表情一定是非常无语的，“那是个难说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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