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5章
见宋岁没有认可自己,霜月不禁疑惑,又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四哥哥?”
宋岁回过神,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轻哼了声算作回应。
秦桑咬了咬唇,似乎是觉着宋岁的态度让人有点摸不准,她想着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份“恩情”,以宋岁的性子,压根是不会管她的。
可事实上这件事,秦桑自己都记不得了,还是前世宋岁背着她穿过荒漠时告诉她的。
那时护送秦桑去西秦的队伍已经逃了大半,剩下的要不是已经饿死了,就是病死了,而她靠着仅剩的一点水和食物,勉强吊着一口气。
求援的消息已经递出去数日,可秦桑已经不抱任何希冀,西秦那边不会在意她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和亲王妃,而长安那边早已自顾不暇。
——她听说,送亲队伍刚出华州,五皇叔萧趁便起兵攻打长安城,此前他已经在镇西王周良镛的帮助下控制了西南边境,又在后来的战事中打下了大宁半壁江山。
而替他打下半壁江山的前锋大将,就是宋岁。
想到皇叔,秦桑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他是秦桑入宫两年最信赖的人了,却还是同其他人一样,在利益当前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让她去当替死鬼。
反而是,她曾经避之不及的宋岁,在理应于长安等候加官晋爵时,千里奔赴荒漠,来营救她一个早就被遗忘了的前朝公主。
她问宋岁为何会来,宋岁却也不懂如何回答,只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黑色香囊,香囊面上有两朵看上去格外不和谐的艳丽红花。
是扶桑花,秦桑认得,年少时母亲给她做的衣服、鞋子上都会绣上扶桑花,而宋岁香囊上那两朵,正是她母亲的手笔。
秦桑神色微动,却不明所以。
他便把那香囊放在她掌心,轻吐出两个字:“报恩。”
宋岁说,他年少时差点淹死在溧溪,是秦桑救他起来的,可秦桑惧怕他,便也没机会报恩,只能把她当时落下的绣花鞋珍藏起来,以提醒自己莫要忘记。
那朵扶桑花,便是从她的鞋上剪下来的。
“里面装的是溧溪边上的土。我答应你,带你回秦川,”他按着她的手,帮她握住那个香囊,语气郑重又似是释怀,“从此江湖上,我就不欠谁了。”
秦桑想到那时,不由暗暗攥紧双手。
她知道以宋岁的性子,他当时既然能为了报这个恩不惜驰骋千里横跨大漠,便一定会无条件答应她现下的请求。
她知道这很令人不齿,可是眼下,这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机会了,她不想再进宫,她必须把母亲的那块玉拿回来。
“宋岁,”秦桑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你可以现在就带我下山吗?我想今天去买衣服。”
宋岁和霜月皆是一顿,后者见她这般执着,不禁好笑:“你这是怕四哥哥赖账啊?”
本也是句玩笑话,秦桑顺势“嗯”了声,“那我行动不方便,他跑了怎么办?”
“……”
静默半晌,宋岁忽而笑出声,“行。”
他走到木榻边半蹲下,指了指自己后背,“把药喝了,老子背你下山。”
……
秦桑趴在宋岁背上,由着他背自己下山,又好似回到前世那般。
不同的是,那时他们穿越的是大漠,黄土漫天,而宋岁也沉稳寡言许多……至少不像现在,下个山还逼逼叨叨个没完。
“靠!老子下山这么多回,头一次发现这山路这么长,走他妈半天了连一小破树林都还没出!”
“这地儿真陡啊,喂,你抱紧点,跌下去我可不——哎哎!你这婆娘,想勒死我啊?!”
“溧村上白水峡也太远了吧?你居然能在水里游这么远,能耐啊!不过话说回来,你看起来个头不大,背起来可一点不轻,老子才走了这么远,居然就出汗了。”
“……”
前面的秦桑一概可以忍受,毕竟受人恩惠吃人嘴软,她也不好计较宋岁那些犯浑话。
可说她重,这秦桑就忍不了了,在溧村的这些年,尤其是母亲去世这段时间,怕是她一生中最瘦的时刻了,宋岁居然说她重?!
“那个,”秦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刚毕竟喝了那么大一罐药。”
宋岁显然没明白,“嗯,所以呢?”
他突然顿住脚步,惊讶问:“你不会是想撒尿了吧?!”
秦桑:“???”
秦桑崩溃了,立刻捂住宋岁的嘴,以免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没有,不是,你别说了。”
宋岁被从人后背锁喉,不知是秦桑力气大还是怎的,一时竟也没挣脱开。
片刻后秦桑才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妥,松开他,红着脸解释:“我刚刚的意思是,我平常没有那么重,是因为喝了太多药才变重的。”
宋岁静默片刻,突然嗤笑一声。
秦桑:“?”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们这些娘儿们就是喜欢计较,长一两肉跟要你们命似的,”宋岁把秦桑往上背高了些,“一两肉值多少钱你们知道吗?还不乐意。”
秦桑:“……我们是人。”
宋岁:“那不都一样?你喝药了变重,不就跟猪肉注水一个道理嘛?”
秦桑:“……”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可是经了这么一路,秦桑已经放弃跟他讲道理,自暴自弃地趴在他肩上,不说话了。
午时的日头有些晒人,尽管宋岁尽可能地走在阴处,可也总有树荫挡不住的地方,莫说是宋岁,就连一动未动的秦桑也觉得身上有些燥热,生了点汗。
而宋岁背着她走了这样远的山路,后背已经被浸透了,这会儿他倒是一句话也没抱怨,反而弄得秦桑有几分不好意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重。
犹豫片刻,秦桑还是开口:“宋岁,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宋岁:“得了吧!就你这娇娇体质,两步路能喘得跟什么似的,老子才懒得等你。”
“……”
秦桑觉得他对自己似乎有点误解。
谁娇娇了?谁走两步就喘了?她可是逆着水流游了好几里路好不好?
这样想着,秦桑便开口为自己辩解:“你想错了。”
宋岁微微侧脸,就见背上的姑娘掰着手指头算得格外认真,“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能下水捞比我大三四岁的男孩子了,并且对方还不会水。”
“……”
提到不会水这几个字,宋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秦桑说的又确实是事实。
说起来他打小运动天赋也不差,耍刀弄剑都是行家,就是拼拳头,也不见得有几个能赢过他。
偏生是个旱鸭子。
这大概是宋岁人生中,最不愿与人提及的一件丢人事。
发觉宋岁不反驳,秦桑意识到什么,突然狡黠一笑,偏头问:“宋岁,我听霜月姐姐叫你四哥,那你今年几岁了呀?”
宋岁:“二十一,怎了?”
听及,秦桑长长地“哦”了声,“所以你十三岁的时候,都还不会水。”
“……闭嘴吧。”
扳回一城后,秦桑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觉着传闻中的话完全不可信,其他人怎么样她不知,可宋岁定然是个好土匪,才不像严二柱他们说的那样吓人。
一路下山到了溧村附近,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秦桑打老远看见自己家的房子,灰色房檐上挂着白绸,格外醒目,她眼神淡了淡,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喊了声:“宋岁。”
“又怎么了?”
秦桑刚想说她可以回家拿件合身的旧衣服先穿上,这样就不用他背着了,可话还没说出口,林子里便突然冲出一群抄着家伙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秦桑立刻认出领头的那个是严二柱的表哥马大鹏,身子不由一僵,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宋岁肩头的衣裳,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
宋岁察觉到秦桑的异常,不由停下脚步侧过脸问:“他们欺负你的?”
秦桑还没回答,马大鹏便“啧”了声,肩上锄头砸进土里,“这不是咱们家秦枝枝嘛?怎么你瞧不上我弟弟,跑去外头找了个小白脸啊?”
“秦枝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人太水性杨花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咱们家二柱对你那叫一个情根深种,你怎么能朝三暮四,弃他于不顾呢?”
马大鹏油腔滑调说着话,他爹在县衙里当官,素日里目中无人惯了,在溧村也不常呆,认不得宋岁,只当他是秦桑从村子外头找来的相好。
他朝宋岁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嚣张问:“小白脸看着面生啊,你哪个村的?咱们家未过门的小媳妇,也是你能惦记的吗!”
宋岁懒得理他,只看向背上的人,“秦桑,说话。”
他指着马大鹏,声音明显冷下去,“今天早上,是不是这些狗贼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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