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袭

那些死去的蜜蜂没有被当做食物，他们仔细采样保存，带回基地再做研究。

        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但是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苏城说，他们这一路上一共遇到了十多次的袭击。”妮奥说，“可是我们在遇到他们之前一次也没见过。”

        “他们那才是正常的。”李艾说，“我早就想说了，我们回城这一路也太平静了。想想我们去的路上折了多少人手。”

        “我感觉跟这个样本有关。”妮奥跟她的大背包形影不离，“我们采样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攻击过。”她有些犹豫道，“而且，我总感觉这个东西……是活的。”

        “这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就是带它回基地。”菲奥娜说，“这次任务的赏金极高，知道内幕的那人已经埋在鲲鹏里了。”

        这天晚上，营地里的氛围意外的有些雀跃。天上挂着一轮圆盘似的明月，云层有些厚，还有些微风。那些军人难得的放下枪，把车停靠在一起，只留了三五人警戒，其余的都围着篝火而坐。

        他们的小火堆稍稍远离那些军人的营地。陆宁围着锅子抱着自己的小碗吸着泡面，她吃得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速度却很快。菲奥娜拆开她的枪，仔细擦拭着，李艾咬着饼干抱着笔记本电脑。

        妮奥和叶苏城单独在一块巨石背后说着什么。十几分钟后她就回到这里，叶苏城皱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但终究还是返回他的队伍。

        她坐下来后发了会呆，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黑封皮的本子开始写着什么。

        “大概明天就能到基地。”李艾说，“这里已经是安全区，附近的异种基本都清理掉了。”

        “我们这次回基地就准备结婚了。”妮奥突然抬头，“我和苏城。”

        不远处仿佛有人爆发出笑声。

        李艾有些惊讶：“这也太快了。”

        “毕竟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妮奥吸了吸鼻子，“我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我不想再等了。”

        “是你提出的？”菲奥娜问。似乎有人在大声说话，她向营地那边看了一眼。

        “嗯。”妮奥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反正他一直都帮忙照顾我和海莉安，我们只是没有住在一起而已。”

        “他说可以跟上面申请调令，之后就不会再出这种长期的任务了。他可以搬出来跟我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海莉安。我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加上这次任务的赏金，总是够用的……”

        菲奥娜低头组装回自己的枪，一颗一颗装上子弹。

        不远处的说话更大了，几近喧哗。

        “不太对劲。”菲奥娜提枪站了起来。

        微风拂过，天上的云层缓缓移动，月亮悄悄隐去。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一个黑影飞快地从他们中间掠过，火焰被扑得一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大片黑压压的阴影掠过他们的头顶，伴着“嗡嗡”的振翅声。它们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在火光的下投印出张牙舞爪的巨影。下一刻，面前的篝火就被扑灭了。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声。

        “砰——”子弹擦着陆宁的脸颊，一个黑影在她的眼前炸开一蓬血花。

        “当心！”菲奥娜举着枪。

        借着黯淡的火光，陆宁看清了那个被炸开半个身子的黑影有着熟悉尖尖的口器和锋利的前肢，是一只变异蚊子。这只蚊子只有大概小狗大小，但是它们数量极多，一百个，还是一千个。数不清楚，像一片黑云压在他们头顶。

        妮奥握着两把长刀——她的力气很大，准头却不太行。比起枪，这种冷兵器反而更适合她。陆宁顺手从旁边的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着的长棍。

        “外套包住头脸，不要被它们划伤。往营地那边靠！”菲奥娜一边射击一边带着他们向人群靠近。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就像刚刚变异蚊子的放大版，它足足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高，没有口器，整个头部从中间裂开，里面长满利齿。它威胁地挥舞着锋利的前肢，数只更小的怪物同时向他们扑来，陆宁后退几步挥舞着火把——火瞬间被扑灭了。

        陆宁的耳边有风声袭过，她迅速侧身一棍敲去，仿佛击中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营地里的篝火也挨个被扑灭，空气里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有几点惨白的手电光闪烁起来，然后更快得被一片黑影吞没。

        这些怪物是趋光的。

        陆宁矮着身子跌跌拌拌凭着记忆向营地中央靠近，可是身边惨叫声枪声不绝于耳，伴着令人不快的咀嚼声，不时有什么东西撞上她的脑袋。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走散了。

        陆宁索性闭上眼睛，一股能量如水波般以她为中心层层扩散，她的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了一副立体的地图，地图上的营地详尽到每一个人类每一只怪物的跑动。视觉从来就不是她看世界的方式。

        突然她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能量剧烈波动的点，一辆装甲车正在不断向外辐射着能量。这股能量和陆宁撞在了一起，漾起层层波纹。

        她的脑袋隐隐作痛，能量的相撞让她本就不甚强壮的身体有些不适。

        “出去！！！！！”那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尖利地大叫。

        陆宁想起了那天晚上不停喊饿的被关在车里的东西，她想起来它是什么了。

        陆宁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她掰开脖子上的吊坠，从里面抠出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晶体放入嘴中，仿佛一股水流慢慢地从脑海中拂过，刚刚混沌的大脑立刻一片清明。

        她在黑暗中如同有明灯指引，准确地避开每一个障碍。那辆装甲车周围的守兵已经一个不剩，陆宁摸到了车厢紧闭的大门，门上挂着厚重的大锁。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靠近，那股能量更加狂躁起来。

        陆宁摸索着那把大锁，她犹豫了一秒钟，那纤细的手指突然像雾一样的化开，钻进了锁孔。

        “咔嚓”一声。

        陆宁把锁从指尖拔下，飞快地打开大门。黑暗的车厢里仿佛蛰伏着一头巨兽，那能量的波动更强了，以它为圆心，狂风一般横扫过整片营地。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她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嘶吼。

        那些怪物仿佛狂化了般发出刺耳的尖叫，震得陆宁的耳朵瞬间失声，脑袋一片空白。

        数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天空射来，巨大的探照灯将整个营地照得雪亮，枪击声一片密集。

        陆宁背靠在车厢上，睁开眼睛看向夜空。数十架直升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营地上空，无数荷枪实弹的人影顺着垂下的绳索落到地面。

        乌云慢慢移动，银白的月亮探出半张脸。车厢里的怪物瞬间窜出，像一支利箭射向天空。

        “是援军！基地派人过来接应我们了！”耳边有人类在大吼。

        枪声，尖叫，嘶吼，慌乱的脚步声。这一切都慢慢遥远起来，她的思维仿佛在夜空中慢慢上升。

        “陆宁！”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抓住了陆宁的手腕，她的意识一下子缩了回来。

        妮奥猛地把她的背包塞进陆宁的怀里：“带着这个样本！回到基地里面去！”她半边脸上鲜血淋漓，似乎被尖利的爪子撕裂，混着黑色的泥土，一只眼睛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血糊糊的空洞。

        陆宁有些茫然地停了下来：“你怎么了？”

        “我被感染了！”妮奥总是红润的脸色在探照灯下死一样的惨白，她的眼珠在不停地发抖，“带着样本回去！求求你……我的妹妹，海莉安她……”

        “我不……”陆宁无措地握紧她的手。

        妮奥，她是个人类。就算她之前多么的友好，但是她们是不同的。

        人类……她眼前似乎闪过陆夫人疯狂的眼神。

        妮奥那仅剩的那只眼睛猛地瞪大。

        下一瞬间，一片刀光闪过，陆宁的腰间一痛，脸上却是一片温热。

        然后她靠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躲开，别碍事。”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随后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一推，她重重地扑倒在地面。

        陆宁回头，然后就撞进了一泓最美丽的淡蓝色的秋水。

        那个男人有着最灿烂的金发，和最冷漠的蓝色的眼神。他手中握着细长的刀，刀刃上滴落着黑红的血液——就是这把刀斩断了手臂和刀锋般的前肢，然后穿过女孩的胸膛将她和身后的怪物钉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在陆宁沾满鲜血的脸上停顿了半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回长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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