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寄生
陆宁看向妮奥的尸体——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她的背后贴着一只影子一般漆黑的看不清五官的怪物，怪物锋利的前肢被斩断落在陆宁的脚边。一起被斩下的人类的手臂却还紧握在陆宁的手里。
她舔了舔嘴唇，温热。
她抱紧了怀里的背包，觉得有点冷。
枪声更加密集了，周遭的怪物潮水般慢慢退去。
我们大概要得救了。陆宁想着。可是她很快又想起来，她不是人类，她和这些丑陋的嗜血的黑色生物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她也是怪物。
最后一只怪物也在枪声中哀嚎一声倒下了，人类的军士开始迅速打扫战场。
“你没事吧？”一只手横插过来将陆宁拉起。
年轻的士兵脸上混合着泥土和汗水，看不清面貌。他穿着黑色的制服，
陆宁摇头，随后就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暗红色的皮肉翻卷出来。
“你受伤了。”她说。
“没事，我现在还没有发作。”那士兵勉强笑了笑，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活着的人更重要。”他突然又自言自语地低声说：“我听说基地最近研究出了抗感染的新药，说不定有用。”
“肖博。”低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江少将！”士兵立刻站直敬了个礼。
陆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来人正是刚刚那个一刀将妮奥和怪物捅了对穿的金发男人。
他身形修长，长刀挂在腰间，一身黑色军装，衣服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斑点，像是血迹。
他看起来很年轻，淡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冷峻的额头，睫毛很长，眼睛是极淡的蓝色，是雪山之上一线天空的颜色。
车灯打在他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医生带了抗感染血清。”他说，“不一定有用……你去试试。”
肖博高兴得眼睛放光，他又敬了一礼，快步走开。
“没受伤？”男人上下扫了陆宁一眼，目光在她脸上的血迹上停了一秒。
陆宁点头，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迹。
“你手上什么东西？”他问。
陆宁低头，这才发现她的手中居然还握着妮奥的断臂。她慢慢蹲下，把那断臂放到妮奥的胸前。
男人看到了地上女孩的尸体，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认识她？”
陆宁点头。
男人有些沉默，片刻才说道：“她本来已经没救了。”
陆宁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睛静静看着他。
男人没再说什么，移开了视线：“跟我来。”
没有外伤的人员分别安置在三个装甲车里，一个车厢内大约有十来人。陆宁看到那些伤员和尸体都被分别运送上了另外几辆车。她扫视了车内，灯光昏黄，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男人关上了车门，片刻之后车身微微震动，慢慢移动起来。
“哎，你好。”一个男孩挤到陆宁身旁，他看起来跟陆宁差不多年纪，有些瘦弱，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军装。
“我叫林骁。”那男孩说。
陆宁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林骁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几秒他又搭话道：“刚刚送你过来的那个人……你认识江湛上将？”
那人原来叫江湛。
“我并不认识他。”陆宁细声说。
“怎么会有人不认识江少将！”林骁不满道，“那可是江湛！喂，你知道江少将吗？”他撞了旁边那人一下。
坐在他隔壁的是个微胖的中年汉子，紧锁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舒服，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没有理会林骁。
“那可是江少将！”林骁也没在意，转过头继续对陆宁疯狂安利，“江少将是基地护卫队的队长，他十六岁入伍，如今才不到三十，就已经是少将了。”
“他可真厉害。”陆宁捧场道。
林骁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陆宁。”她回答。
“看着不是军方的吧。”林骁的目光掠过她秀美细腻的脸蛋和瘦弱的肩膀，“你是前几天跟着我们一起走的那队人？探索队的？”
“我跟他们走散了。”陆宁点头。
“没事，待会回了基地，他们要是没事的话总会相见的。”林骁安慰说，他想拍拍她的肩，手肘却不小心撞到了隔壁那男人。
男人痛苦地呻/吟一声。
林骁头皮一紧。好像不太对。
他仔细看向那男人——他的眼白泛黄，瞳孔扩大，嘴角有细细的涎液流下。他捂着胸口，似乎想吐。
“这人不对！”旁边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大声说，“他这是……被感染了？”
那中年男人突然大声咳嗽起来，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钻出来。
几秒之后，几根卷曲的黑色触手从他喉咙里伸了出来，落在地上，湿滑的，裹着一层黏液。
“不是感染，是寄生虫！”
变异的寄生虫类，会寄生在人类或者其他宿主体内，蛰伏生长，直到吃空宿主的内脏，接管他们的身体。
林骁一把把陆宁挡在身后贴在车壁上，他并不强壮的臂膀微微颤抖。
离得最近的那人拔出长刀劈了过去，那触手却比钢铁还要坚硬，钢刀砍上去溅起了几点火花，触手却毫无误伤。
怪物力气极大，那触手直接穿透了那人的胸膛，直冲着林骁而来。
狭小的车厢避无可避。在这么多人类面前陆宁无法拟形。
陆宁咬了咬牙，撸起了衣袖。她把林骁推到一边，一把攥住那根触手一拉一扯，坚硬的触手就被她生生扯成了两半。林骁张大了嘴巴。
下一秒，她一拳重重地锤在那男人头上。
男人撞到车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林骁看了看那半个身子都嵌入厚厚铁皮车壁的怪物，它的头上甚至凹进去了一大块，他又看了陆宁一眼，懂事地闭上了嘴。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很快过来开了门。
陆宁扯出长长的一段触手给那怪物绑了起来，还贴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她看了眼车厢外围观的军士们，顿了顿。她慢吞吞地揉了揉手臂，羞涩一笑：
“啊，好可怕。”
围观人群：……信你个鬼。
“江少将！”林骁打破了沉默，对着车外惊喜地喊了出来。
江湛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被那冰雪般的蓝眼睛扫过，陆宁感觉仿佛被什么击中，那颗拟化的人类的心脏仿佛都骤停了一秒。
他示意幸存者都下车，对林骁说：“林小少爷，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
林骁脸红：“真巧啊！”
江湛冷漠道：“是挺巧，我白天刚参加完你的葬礼。”
“……”
“给他们检查然后换车。林小少爷身体虚弱，你们抱他进去。”他身后两个身姿笔挺的军装男人，一人将林骁打横抱起。
“不要公主抱！”林骁抗议。
那两人却置若未闻。一人将林骁塞进车厢，另一人锁上了车门。
江湛冲着陆宁抬了抬下巴：“你跟我来。”
陆宁听话地钻进另一辆车的后车厢，这车型比较小，车厢里空无一人。
片刻之后，一个极具压迫感的身形也坐了进来，顺手带上了车门。
汽车缓缓行驶起来，车厢里没开灯，旁边车灯的光线透过小窗照进来。周围一片安静，身旁那人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
陆宁做好了被审问的准备，那人却不发一言，她索性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朦胧间她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若隐若现又勾人得很。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宁感觉到腿有些麻。
她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她垂下眼睛，摆低了姿态道：“我……”
江湛微微挑眉。他看了她一眼，白色的灯光侧着打在他的脸上，眉眼低垂，乍一眼看去居然有些温柔，那眼睛里光华流转，漂亮的惊人，陆宁感觉有些目眩。然而对上那冷漠的蓝眼睛，她顿时清醒过来。
江湛随手掏出一个东西丢在她手心。一个小小的圆球，外面包裹着半透明的彩色的纸片。
“饿了就先吃个糖。”江湛转过脸去直视前方，“甜的。”
陆宁慢慢剥开糖纸，里面是颗半透明的粉色糖果，那阵似有似无的甜香顿时浓郁了起来。把糖果放进嘴里，一阵甜蜜的味道席卷整个口腔。甜蜜的、花果的味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陆宁感觉她觉得自己整个从里到外都是香的了。
是草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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