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由
陆宁好像从来没有和谁贴得这样近过。
手指交错，气息交缠。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雪松般清凉的香气，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格外舒服。
她的脸直直地对着江湛的……胸部。
陆宁努力地踮起脚尖，再踮……行叭。
她泄气地放松下来。
眼前的胸口微微震动，陆宁有些惊讶地抬头。
江湛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稍稍弯了弯，冷冽的眉目居然变得有些温柔。他双手用力将她往上提了提，又往前一带。
陆宁扑在他胸口，脚却踩在了他的脚面上。
那双干净的黑色长靴上顿时印上了两个灰扑扑的脚印。
陆宁有些不好意思，江湛却摇了摇头：“没关系，就这样吧。”
陆宁想了想，左脚蹬右脚地很快脱了鞋，随意地甩出人群，然后赤着脚踩到了江湛的鞋面上。
她的脚小小的，十只脚趾圆圆的莹白，衬着黑色的底，玉一般漂亮。
周围有人吹起了口哨。
陆宁一手被江湛牢牢抓着，一手搂着他的腰。她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闻到了那冷冽香气之下，隐隐藏着的，草莓味的甜。
她对这个高度非常满意。
他们随着音乐轻轻跳起了舞。
陆宁是不会跳舞的，不过没有关系。这种狂乱热情的音乐本来就不是要跳什么典雅的华尔兹舞曲。
她只要抱住少将，跟着他的脚步慢慢摇摆就好了。
这就是人类的舞蹈。
陆宁靠在江湛的肩头，不知为何，嘴里居然泛起甜滋滋的味道。
就像偷吃了一颗草莓味的糖果。
陆宁偷偷笑了起来。
身边的人挤来挤去，陆宁仔细地挡住，尤其防备着那些波涛汹涌的年轻女性。
不论是人类，还是鲲鹏，都对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充满了自卑：）
江湛微微低头看着埋在胸前的黑色的脑袋。
她打着小卷儿的发尾随着身体的摇动，也慢慢摇摆着，一下一下，轻轻的像是搔在他的心上。
周围的音乐喧嚣又吵闹，空气里混杂了食物的味道，汗味，还有劣质的香水味。
本来都是江湛所讨厌的一切。
但是此刻他的鼻子就像失灵了一般，只闻得到酸酸甜甜的草莓糖味。
“陆宁。”他开口道。
陆宁仰起脸，她的面孔雪白，淡绿色的眼睛印着头顶灿烂的阳光。
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在远去，都成了一片模糊的背景板。
“我……”江湛欲言又止。
陆宁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少将，我……”她也似乎突然失语。
对视之间，似乎有什么情愫在暗暗流动。
陆宁突然就知道江湛想要说什么了，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江湛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似乎什么都不用说出口，但是什么都说了出来。
淡蓝色的眼睛正对着浅绿色。
那绿色的眼瞳中扑闪着一个小小的黑点，越来越大，衬得那绿色更为纯粹。
江湛面色突变。
陆宁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就着相拥的姿势猛地向旁边扑倒过去。
一秒过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他们刚刚跳舞的地方。
江湛下意识地侧身挡住了陆宁，回头。
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生物，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人群中。
它的身下压着数个人，淡淡的水渍混着粉色的血慢慢渗了出来。陆宁的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腥味。
人群寂静了一秒，然后便是刺耳的此起彼伏的尖叫。
音乐声震耳欲聋，几乎将尖叫声淹没。
“是水母！”陆宁抓住江湛的衣袖，“可是为什么……会从天上……”
她抬起头，很快便有了答案。
数个长着翅膀的奇异生物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了基地上空，在狂乱的音乐的掩饰下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这些飞行的异种一个或者数个集结在一起，他们的爪下都抓着一个个庞大的透明的生物。
这些透明的水母就像是一个个隐身的保护伞，在它们被丢下来之前，没有人看得见那些飞行异种的身影。
江湛拽着陆宁穿过尖叫拥挤的人群，可是这些人惊叫着四下逃散，将四方都堵得死死得。
太吵闹了。这边的尖叫声在音乐的掩饰下，甚至不能传出十米远。
不远处的人们还在欢呼舞蹈。
天空中的异种越发密集，一个个深海炸弹被他们投放到欢呼的人群中。
咸湿味慢慢弥散开来。
江湛终于冲出人群，他揪住麦昆，几乎是在大吼：“空袭！是异种，他们在偷袭！”
麦昆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迷离，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跟着江湛的目光看向了天空，然后张大了嘴巴。
刺眼的阳光下，密密麻麻的，满是飞行的异种。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地下则是一无所知的狂欢的人群。
“关掉音乐！”江湛大喊道，“开启广播，通知人群疏散撤离！”
他们跌跌撞撞地跟着麦昆穿过拥挤的人群，爬上高高的塔楼。
音乐骤停。
人群迷茫地四下看着，似乎很是好奇，甚至有人不满地低吼起来。
尖叫声却没有停止。
麦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广播中传来：“敌袭！人群立刻疏散！寻找掩体！”
人们终于发现了头顶和身边的异种。
尖叫声一时间甚至盖过了广播。
他们四散着逃离，碰撞着。有人摔倒，其他人则毫不留情地从他的身上碾了过去。
“来不及了。”陆宁说。
这塔楼极高，原先可能是个瞭望台。
他们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看得很远，甚至看到了基地的边缘。在那高高的城墙之外，无数的异种像是潮水般朝着西南基地涌来。
异种潮。
不过三天。旧的王死去了仅仅三天。
他们便卷土重来。
甚至会派出隐形的水母从空中首先突围。
他们必然是有了新的王。一切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麦昆在广播中吼完，便想匆匆离开。
江湛抓住了他：“你不准备安排人员去疏散人群吗？这样太乱了，就算异种不攻击，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踩死一大半。”
麦昆甩开了他的手，他也看见了那黑压压的潮流。
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来不及了，异种潮直接压上了基地，这种数量我们根本抵御不了。他们是有备而来。”
“快跑吧，江少将，趁现在撤离还来得及！”
“下面那些人呢，你就不管了吗？”江湛的眸中燃烧着隐隐的怒气。
“管不了了！我过来通知他们已经仁至义尽！”麦昆大吼，“我们基地和你们东南基地不一样！我们只是聚集在这里而已，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没有谁要对其他人的生命负责！”
他说完便跑下了塔楼，手中举着通讯器大声说：“飞机！快！我们马上离开！”
西南基地，自由之都。
在这个地方，只要你有实力，你可以为所欲为。
没有法律法规的约束，同样，也不会有法律法规的保护。
不会因为仅仅斗殴甚至是宵禁时在外游荡，便被护卫队请去喝茶。相对的，当危险来临之时，也不会有那些身着黑色制服的利刃，坚定地挡在他们身前。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每个人都是自我的。
陆宁看着脚下互相踩踏的人群，喃喃：“这就是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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