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直接试探
谢御遥抓住了心头一现而过的灵光:如果这个“姬芙”不是突然从善,不是恶意演戏,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她的许多行为就说得通了。
尽管这分明是最不可能的一种情况。
她刚刚从燕国皇宫回来,想要在燕国帝后的眼皮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这个最受宠的小公主,谁能做到?如何做到?
连眼神敏锐如谢御遥也没有发现她同姬芙本尊在外貌上的任何区别,这会当真是一个冒牌货吗?
谢御遥仔细推敲了大半夜,终于在临近天明前渐渐入睡。
可他的睡眠向来清浅,如今身作阶下囚更是警惕敏锐,甫一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后他便立刻清醒了,只是仍然闭着眼假寐,直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到了他的床头。
来者屏住了呼吸,离他越来越近。
谢御遥明知这房间里不会有第三个人,于是干脆睁开了眼,同鬼鬼祟祟的某人望了个正着。
姜昀:“……早上好!哎嘿。”
‘小傻子。’谢御遥心道。他懒懒开口:“你在做什么?”他的视线一直在她的下颌盘桓,可惜光线太暗,他无法确认那里是否还留有什么精妙的易容术的痕迹。
“我在……嗯?”姜昀话到一半,突然浑身僵住,“你,你又在做什么?!”
谢御遥抬起如今绵软无力但依旧保有触觉的手,径直抵上了她的下颌去确认痕迹。听到她的紧张声音后,他有些玩味地道:“你不是胆子很大,说要玩我吗?嗯?”
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不排除是因为他如今手指不灵活,碰到了痕迹也难以察觉。但姜昀这种呆若木鸡,愣在原地变成石雕的反应实在有趣,也算从侧面印证了他的推测——毕竟人的本能反应往往很难改变,而这绝不是姬芙会有的反应。
“我说,你不是姬芙吧?”谢御遥语调悠闲,嗓音还带着刚刚苏醒的慵懒喑哑,轻描淡写地就揭开了某人含辛茹苦的伪装。
即将燃尽的昏暗烛火之下,如云锦衾中的美人被渡上一层暧昧的光晕,嗓音似一坛醉人佳酿。当场被“灌醉”的姜昀看着这幅亦真亦幻的“美人初醒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漏了馅,晕乎乎的小脑袋里却蹭蹭蹭地蹦出来了几个经典故事:什么能祸国的妖姬,什么化成美人的九尾狐,什么夜半寺庙里的倩影……
都好像他哦。
姜昀被这些故事感染了,晕乎乎茫茫然地脱口问道:“你不会,不是人吧?”
谢御遥:“?”
他试图跟上她的思路:“不是人才能看破你的易容?”
姜昀:“易容,什么易容?”
谢御遥:“……”
两人一上一下面面相觑,眼中都写满了“你在说什么”的疑惑,直到“噼啪”一声轻响,灯花滑落,烛芯燃尽,屋内陷入黑暗。
姜昀一声轻咳:“我,我先去把灯点上。”
她一路摸索着向寝殿中间走去,然后不由得陷入沉思:蜡烛和火折子,在哪放的来着?
谢御遥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这片漆黑,已经可以看到这人停滞在寝殿中的身影。他先是略有困惑,继而心有所悟:这人,不会不知道自己屋子里的蜡烛放在哪吧?
除非这原本并非她的屋子,而她来这里的时间也并不长。
想起她前后的巨大变化,谢御遥可以判断,这中间的核心节点就是她落水后被送到宫中治疗的那段时日——其中一定发生了些什么,比如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又过了一会,只有迟疑的脚步声在原地打转。谢御遥此时心情颇好,于是出声提醒道:“向左三步,再向前五步,柜子的第二层。”
一阵哒哒哒的轻快脚步声立刻在寝殿内响起,片刻之后,一团柔软的光铺满了寝殿。
姜昀小心翼翼地护着蜡烛的小火苗回到了大床边,将它在床头小案上的铜鹤灯台中安放好。烛光之下,她看向床上美人的眼神更是亮晶晶的,写满了崇敬:“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蜡烛在那里放的?”
亡国之后,再无人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谢御遥微怔,继而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小事。”不过是之前出于某种可能已经用不上的目的,他在半天之内把屋中每个摆设的位置都记了下来罢了。
姜昀:“但是很厉害!不愧是你!”
谢御遥:“……你这么早起来到底要做什么?”
姜昀终于想起了大清早逼醒自己折腾这么一出的目的,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那个,哎嘿,咱们可能得交换下床榻……”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堂堂公主睡小榻,而她的小白脸睡大床。
谢御遥如今已经渐渐掌握了两项技能:第一,跟上她的诡异思路;第二,不对她的诡异思路产生意外之情。他只是略有感慨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点评道:“你考虑的,还挺周全。”
虽然如果昨晚让他睡那张小榻,就可以避免今早的一切折腾了。
“考虑周全”的姜昀:“哎嘿。”他夸我了嗳!好想裱起来挂墙上!娘亲,有人夸我了嗳,还是他!
突然想起那人,姜昀的情绪瞬间失落了下去。
谢御遥察觉到她陡然间的神色变化,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姜昀扶着轮椅摇了摇头,然后向他伸出手:“我扶你坐上去?”虽然不久前她还在为自己的小命而担忧,但是经过今早这么一番折腾,尤其是在谢御遥给她指路后,她微妙地察觉到,他对她的敌意好像已经消失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好像说了一句很关键的话,是什么来着?
但不管姜昀怎么回忆,她能记起的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故事,嗯,还有那张“美人初醒图”。
等跟谢御遥交换好床榻后,她躺在尚且温热的锦衾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个走神的毛病被她娘亲说过好多次,可就是改不了。因为她很乖,从来不会惹麻烦,娘亲也会一直在她身边,帮她操心记事……曾经她是这样以为的。
可如今,她只剩自己了,尤其是,她还要护好现在暂时脆弱的他。
姜昀顿时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涨涨记性!
听说核桃补脑子,不如明天,啊不,已经是今天了……今天就从核桃酥开始吧!不知道公主府的厨子会不会做这个?能不能做好吃?如果味道还不错的话那她以后要每天补一补,嗯!
第二天,姜昀如愿吃上了核桃酥。
等数清了精致白玉盘中双位数的核桃酥,姜昀更加满意了。
等用过了早膳,一股清苦的药味弥漫在寝殿内。
谢御遥看着对面乖巧喝药的姜昀,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药,心道这就是报应么,昨日里才笑过她白喝药,今天自己就跟她一起喝上了药。
一勺又一勺,这苦涩的药喝得让人隐隐反胃。待得喝到碗底,饶是谢御遥也是眉头微蹙,抿起了唇,脸色比喝药前还要再白上两分,倒成了个真正的“小白脸”。
这时,一只熟悉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雪白的掌心上躺了一颗橙红色的蜜枣。
“快快快!这个药很苦的,一定要吃这个!”
谢御遥微微低头,直接从她的掌心中将蜜枣衔起,就着某个小傻瓜的焦急神色,慢条斯理地将蜜枣嚼好咽下。
嗯,甜丝丝的,效果果然不错。
姜昀此时也忘了苦。她匆匆收回滚烫的手掌,眼角却又瞄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要了昀命了。她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姜昀仓促转身:“我、我再去给你拿几个!”顺带把在她心头乱蹦的那头小鹿栓紧实了。
‘你不可以再乱蹦乱撞了知道吗!’姜昀试图警告那头小鹿,小鹿脖子一昂:‘哼!不听不听,姜昀念经!’
姜昀:‘……’
她心里正人鹿交战着,老嬷嬷走了过来,向她行礼,然后禀告道:“殿下,那个姓霍的又来了。”
姜昀:“来就来……嗯?哪个姓霍的?!”话一出口,姜昀就知道,还能有哪个姓霍的,于是她又紧跟着诧异发问:“他来做什么?”
“应该是来给殿下道歉的。他昨日便来了,但老奴想着殿下应该不想见他,所以也没打扰您,就让他在门外站了一天,结果他今天又来了,殿下您看……?”
姜昀跟她心里的小鹿一起摇头:“不看不看,说好了这辈子都不想见他的,让他不要再来了。”
老嬷嬷却是难得对她的命令表现出迟疑,只见她犹豫了片刻,低下头,声音愈发恭敬:“殿下,老奴知道您不想见他,但是那个姓霍的毕竟是咱们大燕的大功臣,一个月前刚立大功,在大燕名气正盛……”
“殿下,宫中派使者来了!”一个侍女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打断了老嬷嬷的话。
姜昀:“?”
老嬷嬷眉头紧蹙:“殿下,使者可能就是为这姓霍的事来的。”
“宫中使者到!”
随着另一个侍女的通禀,姜昀跟老嬷嬷一起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通身衣锦,腰系环佩的女官,步伐端庄优雅地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女官礼数周全地向姜昀行了礼,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一旁轮椅上的谢御遥。
“皇后娘娘关心殿下,特派奴婢前来探望殿下,不知殿下这两日身体如何?”
姜昀:“还行?”
女官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殿下千金之躯,自是万福金安。”
老嬷嬷侍立在姜昀身旁,悄悄戳了一下姜昀,姜昀愣了愣,才硬着头皮客套道:“谢……母后关心,母后身体也安康吧?”
“劳殿下挂心,娘娘身体无恙,只有一事令娘娘有些挂心,不知殿下可愿为娘娘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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