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江如烟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的是程滨,身形顿了顿。
他嘴里叼着根牙签,却叼出了香烟的英姿,好像是刚吃完饭回来。
程滨痞里痞气地扬了扬下巴,问:“你一个人在家?”
江如烟抬起手软绵绵地往里指:“苏漾也在。”
“到外面荡荡[1]去不去?”他说。
江如烟啊了一声,明显有些犹豫,她还要帮苏漾整理小说。
“改天吧,今天有点事情。”
程滨随性的表情中掺杂几分克制,问:“什么事情?”
江如烟又陷入了两难,苏漾嘱咐过最好不要透露她在写小说一事,更不要暴露笔名。
“私事,私事。”江如烟跨出门,把门虚掩上,又说道:“要不你上楼找我哥吧,他和丽芬一般这个时候都会出去走走的。”
她好心提建议,在程滨眼里就是推辞。他心里有股异样的感受,和当初知晓江如烟不告而别时的心情一样,无法归类于任何已知的情感,只能说,匪夷所思。
“算了。”程滨往后退了两步,脚步没停,偏头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去?”
江如烟心里打鼓,但还是朝他挥了挥手:“改天吧改天!”
程滨没再说什么,步伐坦荡地走了,好似他本来就是要走,出于礼貌才又问了一遍。
说不在意吧,他特地来敲人家的房门;说在意吧,他又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等看不到他背影时,江如烟才转身回屋。
在柏溪镇的时候,饭后的闲暇时光是最适合散步的,程滨时不时就会找她出去逛逛。唱戏班子来时会热闹一些,普通时候只是吃吃路边摊,听听八卦。
程滨喜欢热闹的地方,且十分擅长应对热闹。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就能听闻许多新奇有趣的事物。大部分时候,她只能说上几句场面话,而程滨和谁都能聊开,或许正是他的这种特质吸引了她。
江如烟还挺怀念那些时候的,好比单调日子里的蜜饯方糖。等苏漾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正好带上她一起去。
江如烟回到房间,苏漾随口一问:“是谁啊?”
“程滨。”
“……”苏漾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来干嘛?”
“没什么事,就问我要不要出去荡荡。我说有事,拒绝了。”江如烟眼神透露着自信,“放心,一点儿没透露你在写小说。”
苏漾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眨,没找着她的重点,歪头笑着说:“所以在我和他之间,你选择了我呗?”
江如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爽快地拒绝了程滨。
她哪次不是头脑一热就答应的,就算是手头上有紧急的事情,她也会暂时性忘却,先跟他去玩了再说。而回来以后什么都没改变,徒增空虚罢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次的拒绝后她并没有胡思乱想的征兆,也没有不受控地去担心程滨的心情,反而一身轻松。
这会不会说明——她成长了?已经不再纠结对程滨的感情了?甚至说是,在反反复复的犹豫和空想中解脱了?
江如烟抿下嘴莞尔一笑,拿笔戳了下苏漾的脸颊:“你呀!怎么谁的醋都吃!”
二人嬉皮笑脸一会儿,又继续工作,而江如烟心绪纷纷,心脏因为方才果敢的行为跳得异常不安分。
暗恋者于她来说是卑微的角色,找借口是她自我安慰的一贯手段。什么朋友之间要敞开心扉啦,什么三年交情这点忙肯定要帮啦,都是她想要靠近以及被靠近的小心思。
可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程滨也会和别的女人玩,她不过是他众多女性朋友中坚持得比较久的那个而已。
又想要,又胆怯,这种心情简直折磨得她要郁闷了。她不想被程滨牵着鼻子走,好几次想放弃,却在对方做出一点点小暗示时再度涌上希望。
今天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跨出了这一步,怎能不好好称道一番。
或许从今以后,她和程滨真的就只是有多年交情的好友而已,不再有她单方面的奢望。
比起提心吊胆与患得患失,她更喜欢自己是从容不迫的、落落大方的,正如程滨与她相处时的那样。
江如烟夸了自己一晚上,本人没发觉,其实这也是一种胡思乱想。
那之后的几天,程滨没有再邀请过江如烟,他们之间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他还是一样的随心所欲,及时行乐。硬要说不同,那就是江如烟也带点随心所欲在身上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每月十五是进货日,现在的送货员是程滨,司机自然也是他。江如烟坐在小面包车的副驾驶,看向窗外,时不时给驾驶员指导方向。
选了两个月的货,该去哪里挑料子对江如烟来说早已熟稔于心。程滨跟在她后面有一定距离,东逛西逛,他没来过,凑凑热闹便成。
春季来临,服装厂不光做皮衣,还有生产衬衫的计划。江如烟拿着一抹做衬衫的料子,环顾四周寻找大婶的身影。
这家她最常来,和卖料子的大婶聊过好几回。奇怪的是今天大婶居然不在。
“嗳,老板娘在哪儿呢?”她吆喝道。
人群里窜出一只手,“这这这!”
是个男人,在铺子的另一头,他转过头朝江如烟歉意地笑笑,又和面前的客人说了几句,才匆忙地走来。
他笑得用力,眼角被挤出皱纹,牙齿整齐光亮,开朗地说:“我妈今天有事,我来代个班。”
江如烟回以客套地笑:“我说怎么换老板了呢。”
他指了指江如烟手中的料,“要这种啊?要多少?我去给你挑出来。”
江如烟说了数量,他立马埋头找,一点儿不怠慢。
“好嘞!”他搬出两堆半身高的布料,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残余着用力过后的黑红。
江如烟干眨眼,犹豫道:“这太多了吧?”
“大概就那样,多了就当我送你的。”他一边捆料子,一边说:“你是咱家的常客,我妈平时不也多送你一些料子嚒?是吧?”
江如烟惊奇地看向他:“你认识我?”
他哎呦了一声,“我经常来帮我妈的忙,都见你好几回了,月中来一趟,月初来一趟,料子不够了还来一趟。你都没发现我?”
江如烟尴尬地挠挠脸:“哈哈,我跟你妈聊得太投入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能无缘无故收下多余的料,不然人家还怎么做生意。于是她拿过几捆布料塞入他怀里,推辞道:“哎呀不用那么多,多了放着也浪费,不够我还会来进的,你拿回去吧!”
他抱住怀里的布料,想了想,说:“也行。不够就再来昂!”
那头有人唤他,他没听到似的,又对江如烟说:“这么多你一个人搬不过来吧?有没有帮手啊?”
“朋友和我一起来的。”江如烟指了指他背后,“那里有人叫你,你先去忙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立马回正,对那头的客人十分敷衍,顺口说道:“嗐,他们挑他们的,我忙我的。”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忙,江如烟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忙着跟我讲话吧?”
谁料他真红了脖子,嘿嘿一笑:“差不多。”男子气概不允许他这么害羞,于是又刻意转移话题道:“我还是帮你搬吧,多双手搬得快。”
这一应倒把江如烟给弄得不知所措,脸也跟着红。这人居然对她有好感,怎么办,她毫无经验。
头一次希望这是她的自作多情。
程滨从后面跟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脚步登时慢下来。
无序的人群中,江如烟在和一个陌生男人有说有笑,谈了什么他没听到,只看到最后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他一看便知,那个男人对江如烟有意思,眼神一直黏在她的脸上,笑得憨厚又笨拙。
可是,江如烟为什么也脸红了?
程滨心中好似被堵住了一道出口,十分烦躁。
江如烟拒绝了他的邀请,也不来主动找他,甚至面对他时也没有了受挑逗的可爱神情——却在这里对别的男人脸红。
为什么?凭什么?
无论是哪方面,他看上去都要比那个傻里傻气的男人好出百倍吧?
下一秒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不准江如烟对别的男人这样笑。
“如烟。”程滨叫了一声,走到他们身边,对江如烟说:“挑好了吗?”
江如烟抬头,脸上留有余热,娇羞的模样直刺程滨的眼,她乖顺地点头:“挑好了,搬到车子上就行。”又礼貌地对大婶儿子说:“我朋友来啦,你快去忙吧!”
程滨也客客气气地向那个男人颔首示意,笑得虚假,然后满不在乎地移开视线,把视线放在江如烟身上,宠溺得很。
“快点儿,都十二点了,我要饿死了。”他说。
只有老熟人或很亲密的人才会毫不顾忌地抱怨,甚至撒娇。
江如烟一看时钟,还真到十二点了,说道:“是不早了,咱们赶紧搬吧。”
“好嘞。”程滨完全忽视了大婶儿子,抱起一摞布料,等江如烟一起走。
他们彼此熟悉又自然的相处方式让大婶儿子感到一丝失落,甚至有一瞬间的羞愧难当,他啊了一声,在两人临走前说:“那我继续去忙了,你们慢走啊!”
“嗯,好。”江如烟向他点点头。
来回搬了三趟,所有布料才全部搬完。
开车回去的路上,程滨有意无意地问:“你和那个老板是熟人啊?”
江如烟说:“不是,今天刚认识,他是老板娘的儿子。”
“哦。”程滨手指摩挲着方向盘,故意调侃:“我还以为你看上人家了呢,聊那么开心。”
这话让江如烟想起刚刚令人误会的话,第一次被人显露好感,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她想笑却克制住了,掩饰道:“别说笑啦!我和他只是随便说了两句。”
程滨用余光将她脸上的羞红看得清清楚楚,从吼间挤出一声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从口袋抽出一根烟,对江如烟说:“帮我拿一下外套里的打火机。”
江如烟照做,递给他。程滨不接,反而把嘴凑过来,默认让她帮忙点烟。
江如烟还是照做,他们靠得很近。烟点着的那一刻,程滨吐出一团灰烟,邪魅地勾了勾一边的嘴角,像是被江如烟自觉的举动讨好,说:“谢了。”
“不客气”江如烟靠回车椅,像来时一样,默默地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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