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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苏漾迫不及待地拽着江如烟走,生怕又让程滨蒙混过关。而江如烟则走三步退两步,忙忙说道:“什么呀……我不去。”

        程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样的场景江如烟不知道见过多少遍。放在以前,她暗自失落也就罢了。可现在程滨跟她表了白,她连个准话都没给人家,就煞有介事地眼红,她成什么人了。

        苏漾仍拼命地硬拉强拽,说:“偷偷地,偷偷地看!不被他发现!”

        江如烟反抗的力度削弱下来,有些动容。

        那便偷偷地看。

        两人手挽着手,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漫步朝办公室方向走,远远能瞧见程滨半坐在桌子上,手指夹着烟,上下比划,嘴巴一张一合,饶是听不见的人也能体会到他传经授教时的魅力,何况对面身临其境的十七岁女工。

        女工咯咯笑,露出晶莹的小虎牙,一双爱慕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滔滔不绝的人。

        那欣喜的模样狠狠地刺痛江如烟的眼睛,连带着脚步也搬不动了,就这样沉沉地站在原地。

        那样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曾经看向程滨的眼神,也是如此的含情脉脉。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此刻作为旁观者后才清醒地意识到,实则漏洞百出。

        一瞬间,羞愧、难堪、懊恼,全漫上了心头。

        正口若悬河的程滨,第六感察觉有人看着自己,偏头便看到了江如烟她们。当他把视线转移过去时,江如烟刚好躲开了。

        他中断了他的故事,掐灭了烟,向她们走去。

        女工挽留道:“嗳,怎么讲一半不讲了?那个兄弟然后怎么样了?”

        程滨头都没回:“下次再说吧。”

        他步频加快成了小跑,挡在她们前头,笑眯眯地说:“你们去哪儿呀?”

        苏漾抠抠指甲,趾高气昂地说:“去办公室呀。”

        “中午一起吃饭呗?”程滨随她们一起走。

        苏漾想方设法打碎他那副没事人的模样,故意说道:“你和小茜去吃呗,聊得不是挺开心的嚒?”

        江如烟埋下头,一若事不关己地打理皱掉的衣摆,耳朵则不自觉留意程滨的回答。

        “什么跟什么。”程滨绕到江如烟那边,哄道:“你可别误会,我和他在讲阿峰的事。”

        江如烟抬头眨眨眼,“我又没误会。”

        “看你就像不高兴。”程滨凑近了些,小声说:“所以说,你什么时候答应我?你早些答应我,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赖着你。”

        “滚滚滚。”苏漾拉过江如烟,驱散害虫似的朝他挥了挥,“好话就你会说!人还没追到就招蜂引蝶的,知道男德二字怎么写吗?”

        羞耻的事被摆到明面儿上,江如烟有些挂不住脸,向苏漾嘀咕道:“好了好了,别说了!”

        可现场除了她,都是胆大心宽的主。

        程滨两手一摊,高调地说:“这好办,我等下就去挂块牌子,写上‘江如烟预定’,怎么样?”

        “你!”苏漾瞪大了眼睛,他也太厚颜无耻了!

        江如烟红了脸,对他说:“别乱来!”

        程滨笑得像无赖,跟个活皮筋似的被推开又凑上去,对江如烟说:“苏漾不同意这桩亲事,你快教育教育她。”

        “好啦,别耍嘴皮子了!”江如烟一手挽着苏漾,一手推着程滨,“等会儿我哥回来了,别让他看见你们又在闹。”

        又让程滨逃过一劫,苏漾心气郁结。这时候的程滨渣得不够彻底,她抓不住有效把柄。

        命运开玩笑,怎么就让那只心机狐狸盯上了她家的纯情小白兔了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性格,硬是擦出火花,这是玩火自焚!

        总结一句,程滨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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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程滨虽然没有真的挂牌子在身上,但不遮不掩的追求几乎有同样的效果。

        现在工厂里谁不知道,程滨喜欢江如烟,有事没事喊“如烟”。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声音,来自于苏漾。两男挣一女的现象常见,这一男一女挣一女的戏码,倒是真新鲜。

        只有苏漾认为他们之间刀箭齐发、剑拔弩张,时间久了,连被针对的程滨,都觉着这是一种乐趣。苏漾越闹,江如烟就越想着他,在意他。

        不知从何时起,女工们开始起哄,程滨一来找江如烟,她们每人都要乐呵呵地传一句:“如烟!男朋友来找你啦!男朋友来找你啦!”

        江如烟一开始红着脸解释,后来自己也习惯了,两耳不听窗外事,自动忽略她们的调侃。

        说实在,她能憋住不解释,有八成是已经接受了程滨。起先的顾虑和担忧,通通被程滨连续几天的示好熏得不知去向。

        恋爱,原来是这种感受吗?

        软软绵绵,酥酥麻麻。

        他们是渐入佳境了,苏漾可要怀疑人生了。

        她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每日蛮横无理地挑程滨的刺,词儿都没了,一点效果也没有。

        程滨除了嘴贱了点儿,没做什么天理难容的行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好在她至少知道了自己的爹曾经有过三观,坏在潜伏于他身体里的劣根尚未拔除,说不定某一天就冒出头来祸害众生。

        而江如烟这头呢,完全被恋爱迷了眼,感情方面逐渐做不了主,心甘情愿地被哄逗。

        苏漾“葛优瘫”在办公椅上,面如死灰地凝望天花板,体会到了穿越以来前所未有的迷茫。

        江渐远进来看到的便是她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有点滑稽,笑道:“苏经理咋的了?”

        苏经理是苏漾的自称,某一天他们谈到服装厂发展成大公司,苏漾说,江渐远是总裁,江如烟是技术总监,她是总经理,程滨是跑腿的。

        “没事。”苏漾慢吞吞地撑起身子。

        江渐远自然知晓程滨和江如烟的事,但似乎也随他们去了。这也是苏漾感到力不从心的因素之一,除了她,大家都认为程滨是好人。

        江渐远脱了外套,随意地搭在办公椅上,一边问道:“你晚上有空吗?”

        “咋了?”

        “有个宴会,你和程滨一起去。”江渐远停顿一下,补充道:“你没空的话,让江如烟去也行。”

        “不”字到嘴边又咽下,苏漾答应下来:“有空。”

        江渐远点头:“好。”

        据江渐远说明,宴会由达万商城举办,以周年庆为噱头,实际上为拉赞助谈合作提供契机。他们服装厂由于前些日子谈下了‘旭光’‘引领’的合作,抬了点儿身价,幸运地拿到两张入场券。江渐远晚上陪媳妇去医院,机会便给了他们。

        听到这苏漾大概明白了,阶层相差太大,这两张入场券是为了让他们见见世面,江渐远本身也不抱希望能在宴会里大搞一笔,否则说什么也会亲自去。

        苏漾转而一想,她倒是想看看,程滨在裘马声色的氛围里,还能不能保持一身干净。

        傍晚,她和江如烟招呼一声,便和程滨去了市中心。

        车开到商城旁,停车场管理员不让他们停。程滨二话不说掉头,找野位子泊车。

        也难怪,他们的破烂小面包车,和达官贵人的轿车放在一块,只会惹人贻笑大方。

        会场宽阔明堂,中间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讲台话筒也用红布包着,尽显隆重。吃的喝的琳琅满目,甜点水果应有尽有。

        宴会还没开始,台上站着几个人,忙活地走来走去,地下的人聊得火热,该吃吃该喝喝。

        苏漾和程滨二人不知哪儿来的默契,也是吃了再说,一点儿不怯场。

        “你说,这些能打包吗?我想带回去给江如烟吃。”苏漾端了两盘慕斯蛋糕,纠结选哪个口味。

        程滨铺张浪费,丢掉只咬了半口的雪媚娘,回答道:“你塞衣服里,不被人发现就行。”

        “想歪点子这方面,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程滨点点她的肩膀,朝另一个方向说:“嗳,那边的人走了,有意大利面,去不去?”

        苏漾放下甜点,毫不犹豫应道:“去。”

        他们混吃混喝,台上的人拍了拍话筒。

        “大家晚上好!首先,我十分荣幸各位先生、小姐参加本商城的周年庆”

        他俩回头就听了这么一句,又自顾自地找吃的。大家鼓掌,他们跟着鼓掌。

        讲话结束后,宴会气氛火热。苏漾漫不经心地问程滨:“你怎么不去和那些老板认识认识?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嚒?”

        程滨环顾一周,理直气壮地说:“太多了,不知道找哪一个。”

        “富家小姐也行啊,万一人家看上你了,你可就飞黄腾达了。”苏漾说。

        “俗,你这人太俗。”程滨不为所动,“我是江如烟的,她们看上也没用。”

        苏漾鄙夷地瞅他,怕用词不雅坏了场合,换成柏溪话说:“你这属于典型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手痒痒了想找人练手。”

        程滨也用方言回她:“得亏我追的不是你,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很不巧,你追江如烟才会死无葬身之地。”苏漾阴恻恻地一笑。

        程滨哼笑:“滥杀无辜,放古代你准一暴君。”

        他们一人一句,平时在服装厂上演的唇枪舌剑,不知不觉搬到了这里。

        忽地,有人插嘴道:“你俩,也是柏溪人啊?”

        苏漾看到来者时喉咙里的面条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吊住喉咙好生难受,猛喝一口水才缓过来。

        不能说她一惊一乍,回头见到一脸横肉、眼小如豆,布满坑坑洼洼的面孔,谁都会吓一跳。

        这位老板长得好生猛。

        横肉和蔼可亲地对他们一笑,说:“我也是柏溪人,十几年没回家了,刚刚听见你们讲柏溪话,我倍感亲切啊!”

        程滨接得很自然:“这么巧?你是为了做生意来这里的?”

        横肉意味深长地欸了一声,表示非也,说:“我媳妇儿是徐市人。”

        他们听懂了潜台词——原来是赘婿。

        横肉似乎没将此身份视作难以启齿的东西,反倒感到光荣。他们和他攀谈了一会儿,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工作——韦昌兴,商城二楼的男装三分之一都是他家的,准确地说,他媳妇儿的。

        同样小地方出身,人家混得风生水起、盆满钵满,他们还在辛辛苦苦跑业务。

        当他们说出小服装厂的背景时,韦昌兴露出了前辈看后辈的怜悯。

        末了他豪爽地说:“这我得照顾照顾老乡了!我呀,回去和我老婆商量商量,跟你们合作!话说,陈滨,你是哪个陈?耳东陈?”

        程滨在手掌比划了几道,说:“禾字旁的程。”

        “哦——”韦昌兴直言不讳:“程岙人咯?我听说那里挺穷的。”

        苏漾感到尴尬,去看程滨的脸色,他只是一僵,但脸色仍挂着笑容。

        “是啊,不然怎么出来打工呢。”程滨自嘲道。

        韦昌兴重重地笑:“改天出来喝个酒,你们跟我说说柏溪镇的事儿。”

        “没问题,哪天都行。”

        韦昌兴没有再聊下去,给了他们联系方式便找别人聊天去了。

        那之后,苏漾觉得程滨的气压有点低迷,面上无所谓,但在她看来一点儿都没精神。

        宴会还没结束,他便说要走,没意思,呆不住,要是她还想留,他去车上等。

        苏漾也随他离开,跟在他身后。他的背影有点落寞是怎么回事?

        回去的路上,苏漾问:“你是不是在意韦昌兴说的话?觉得没面子?”

        程滨胳膊搭在车窗上,没感情地轻笑:“穷这个字,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被说过多少次了。”

        苏漾抿了抿嘴,没接下去,也没有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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