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苏漾记得黎慎说过，这间公寓是他父母替他租的。凭借他欺上瞒下的胆量，在他父母的认知中，他现在应该是个勤工俭学的好男儿。
好男儿可做不出在房间里藏女人这种事情。
苏漾心里直呼救命，她该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还是谎上加谎？
实话实说相当于出卖战友，人家冒着风险给她找的公寓，结果实诚的正面角色都让她一个人当了，反倒让他挨父母一顿批，这不缺德嚒？
但是撒谎，她也得撒个足以明哲保身的谎啊！关键时刻她只能想出“你们可能走错楼层了”这样拙劣的谎言，谁信啊！
黎氏夫妇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欲言又止，最后堆出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叔叔，阿姨，黎慎现在不在，你们先进来坐会儿吧！”苏漾点头哈腰，让自己看上去处于繁忙之中又不失热情，以掩盖想不出对策的慌张。
夫妇不明不白地被请到沙发上，手中不明不白地多了两杯冰镇汽水，更加不明不白地是眼前的女孩，穿着睡衣光着腿，在他们儿子的公寓里穿梭自如。
苏漾无论走路还是端杯子都尽可能雷厉风行，像一阵风一样进卧室换了条长裤，又像风一样进厨房从箱子里抽出两瓶汽水。她的诚意是由一惊一乍的着急体现出来的。
她这一番看似忙忙碌碌，实则毫无意义的操作终究有个头。没有别的东西可招待了，苏漾只好老实巴交地站在二人面前，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从阿姨拧着眉上下打量她的神情上她就明白，有个劫可能需要她亲自渡一下。
“你是黎慎什么人？为什么在他的公寓？”
“这件事有点说来话长呢阿姨”苏漾手心疯狂出汗，“我是他的呃，那个”
苏漾支吾其词，极限挑战给自己寻找新身份。女朋友是万万不能用了，对方可是黎慎的家长，她不至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同学？朋友？更说不通了。
该死，她只能想到保姆了。
一个趁主人不在偷用浴室的失职保姆。
“我是他顾的保——”
“爸！妈？！”
苏漾虚弱的声音被身后洪亮又惊讶的叫唤盖过。
果然英雄的出场总是依靠闪现。苏漾谢天谢地，她总算不是孤立无援了。
在公寓见到父母，黎慎同苏漾一样慌张，后脑勺的一根呆毛做贼心虚地翘起。他看看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苏漾，再看看面容严峻的父母，咽了咽口水。
“你们怎么来了。”他的语气不比苏漾强多少，就算是亲儿子照样怂。
反倒是岳敏老师在亲儿子面前威力四射，加上鼻梁上的一副半框眼镜，简直比教导主任还令人闻风丧胆。
“我们怎么不能来了？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屋里住了个女人呢！你不是说你要自主独立，勤工俭学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黎慎是了解母亲的，她这回估计是真气头上了。他若是养只猫养只狗在家里，她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养个人，那是妥妥的欺君之罪。
他没苏漾那么纠结，脱口而出道：“她是我对象。”
“什么？！”
“什么？！”
什么？！
黎慎父母异口同声地惊愕，一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苏漾也瞪大眼睛看向黎慎，要不是她不敢张嘴，绝对会大声叫嚣出他怎么敢呐。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自从她当初隐瞒事实，骗江如烟她和黎慎是一对之后，这个谎言就以各种离奇巧合的方式扩散到更多人的耳中。她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岳敏问。
平日里不善言辞的黎均也皱起眉说：“这么大的事不和我们说吗？”
“没找到机会说。”黎慎看苏漾头发还在滴水，便搂起她的发尾，推着她的后背向卧室走，偏头说：“我等下跟你们解释，让她先吹个头发。”
苏漾慌的一批，边走边抬头小声说：“怎么办啊？你等下好好解释，不要火上浇油，必要时候我也赞同分手，唔！”
黎慎敲她的脑袋，见不得她见风使舵。“你甭操心，我是他们亲儿子，他们能让我流浪街头不成？”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漾更着急：“可我不是啊，流浪街头的很有可能是我！”
“那等着瞧吧。”
“等唉？！”
黎慎拍了拍她的肩膀，丝毫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说罢便掉头走了。苏漾视死如归地趴在门上，有了这辈子不出房间的想法。
黎慎父母重新坐回了沙发上，静候儿子给个正当的解释。黎慎不慌不忙地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坐上沙发，削皮。
“爸，妈，你们之前在忙实验室的事情，我就没和你们说。我和苏漾，就是刚刚那位，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她是柏溪人，我们年初认识的。她来安市创业，找房子住，我作为男朋友不能袖手旁观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就借你们的光，帮她搞定了房子。”
黎慎真假掺半地交代完，给眉头不见松的母亲大人递上削好的苹果，讨好地笑笑：“妈，吃苹果。”
岳敏不接，双手交叉抱胸比包公还铁面无私。黎慎悻悻地缩回手，自己咬了一口苹果。
黎均问：“她住这，你也住这？你们还同居了？”
黎慎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住学生宿舍，这里就她一个人住。”
“那还差不多，你们还没到可以同居的时候，别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黎均这番话既保守又开明，他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儿子有对象这件事，已经开始担心女方的清誉了。
而岳敏老师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她依旧紧抓着黎慎没有立马说明的过错不放。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不是不让你谈对象，但至少和我们说一声吧？要不然，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黎慎竖三指发誓：“我发誓，我们绝对是正经恋爱。我没和你们说真的只是因为没机会，你看我现在不老老实实地招认了嚒？”
岳敏冷哼一声，眼神依旧像刀似的，活脱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在她眼里，黎慎哪怕快大学毕业了也是没长大，昨天还打游戏翻跟斗的小子，今天居然谈起了恋爱，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儿子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她精心教育的理想预期是下一个钱学森。若她在呕心沥血和掏心掏肺，结果这小子一意孤行地步入红尘，那么她将会成为最倒霉的母亲。
苏漾吹干头发，顺手扎了个干净的尾辫，纤纤作细步地走回客厅。长辈应该都喜欢乖巧的女孩子，虽然她这么做有很大一部分的欺诈。
“叔叔，阿姨。”
她又打了一次招呼，妈妈教她，这是最基本的礼仪，而她理解为，只要没话说了就招呼一次。
黎慎看她难得这样束手束脚，憋不住笑意，揽着手让她过来。
“不用紧张，都是自己人，来，坐。”
苏漾坐到黎慎旁边，乖怯地偷瞄二位长辈。她也不知道黎慎说了什么，只好静观其变。
“你叫苏漾，是吗？”岳敏的语气比刚刚轻些。
“嗯，苏州的苏，荡漾的漾。”
“挺江南的名字，听阿慎说，你老家也在柏溪？”
“是的。”
“你上过学吗？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岳敏虽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苏漾抿了抿嘴，选择了实话实说。
“我上过大学，中途肄业了。父母离异，父亲经商，母亲改嫁做家庭主妇，我跟着母亲。”
她的回答令岳敏感到意外，追问道：“为什么肄业？”
苏漾缓缓低下头，又抬头，轻轻地说：“因为母亲出车祸不幸身亡，我来安市创业，想弥补她的梦想。”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她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岳敏原以为她只是个以勤奋补笨拙的小镇女孩，眼界一般，生活除了打拼就是打拼，和他们儿子这类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人不同。谁知她不但考上了大学，还有为母亲放弃自己前程的觉悟。
无意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岳敏张了张嘴，说：“抱歉，我无意冒犯”
黎慎打岔：“好了好了，妈，人口普查已经是90年的事了，你再问就是侵犯人家隐私了。”
“我”岳敏卡了壳。
“再说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见过谁谈恋爱还拖家带口地谈？谈恋爱，和双方家庭背景无关。”
谈恋爱当然不需要两个人以外的人事物，但结婚需要。
岳敏叹了口气，既然尚未尘埃落定，她便暂且不继续追究下去了。至于这个女孩到底如何，她还要观察观察。
“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你也别忘了当下的重心在哪里，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北大天文研究所已经开始招人，接下来的时间你不能再游手好闲下去了。”岳敏说。
黎慎耸耸肩，“非要去北大吗？咱们安大也不差啊。”
“是不差，但有更好的资源为什么不去争取？你”
“妈——”黎慎拖长声音打断她，唠叨来唠叨去永远是读书学习，非要他拿诺奖才罢休似的。“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督促我学习？”
夫妇互相看一眼，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岳敏说：“不是，我们打算过几天去黄山旅游，来叫上你，谁想”她看了看一声不吭的苏漾，“有意外发现。”
黎慎大大方方地搂住苏漾的肩膀，理所当然地将其作挡箭牌，“我不去，我要陪对象。”
苏漾：？？？
岳敏又黑了脸：“黎慎，你存心的是不？我刚说什么你立马就忘了？”
“没忘，我牛叉，学业爱情双兼顾，不行吗？”黎慎鼻子翘得高高的，“你们可以叫上姐姐啊，她早就想去黄山了。”
“阿兰忙着带孩子，哪儿有时间？”岳敏说。
黎慎的神情忽而变得严肃，反问他们：“你们多久没有回老家看过她了？孩子满月酒的时候不回去，过年也不回去。”
岳敏明显有些回避这个话题，提起包说：“行，我回去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空。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给我好好做功课知道吗？”她又看了看苏漾，欲言又止，最后才补充道：“也照顾好人家女孩子，别得寸进尺。”
黎慎父母相挽着离开，苏漾总觉得阿姨最后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叫她别得寸进尺，黎慎有更远大的前程，她别绊着他了。
“呼”黎慎松了口气，父母不好糊弄。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泄下来，就看到旁边的苏漾一边抖腿一边咬嘴唇上的死皮。
“你干什么？他们都走了，这紧张来得有些晚了吧？”
苏漾神神叨叨地说：“你说，你妈妈会不会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你？”
“”
“我好担忧啊。”
黎慎推开她，毫不留情地揭开某人虚假的嘴脸，“你抖腿不是因为担忧，是因为跃跃欲试。小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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