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转眼就是回门的日子。应该新娘回门都是很开心的吧，芙韵好像更多的是解脱。暂时逃离不喜欢的薛家，那必然是自由。
斐显娘深知回门的礼节，准备了好几担子的糕点，大粽子之类的，还有一些成对鸡鸭，嘴里还不停交代薛斐显回门的注意事项。
芙韵倒是乐逍遥，毕竟是回娘家，不用拘束。但是看着旁边的斐显，就知道他是紧张的，手指频繁弹着大腿，眼睛也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
“三叔三娘，我们回来了。”芙韵看到院子里没人，喊了一声。
三娘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菜刀，还拎着一只鸡。
“刚要杀鸡，你们就回来了。”三娘招呼他们坐着。
“我来吧，三娘。”薛斐显主动干活，还算厚道。
“那就辛苦你了。”三娘也不推脱。
芙韵记得斐显娘说过薛斐显在家不怎么干家务活，农活倒是经常干。也不知道他杀的鸡会不会活蹦乱跳。
“在婆家怎么样？”三娘边择豆角边闲聊家常。
“就那样吧，还是不适应。他们总想让我干活，我又不是去伺候他们的，而且我也真的不会煮菜。”芙韵一通抱怨。
“虽然过两年你们两夫妻可以分家，另立门户后肯定要会做饭顾家。但是现在没必要学，伺候一家子十几号人，哪来那么多精力。你看看我照顾你们几个就知道了。”
三娘过来人，知道在婆家会遭遇什么，所以芙韵平时再怎么埋怨三娘偏心，但是对于三娘说的道理，都是很赞同的。
“知道你嫁过去很不习惯，但是日子是朝前看的，那薛家人一看就是好面子的，你这硬脾气还是不要撕破脸面，不然害了自己。”
芙韵不敢苟同，虽然三娘的话没错，但是日子过得如何，还是要看心里舒不舒坦，实在过不下去，该发泄就发泄，绝对不能自己受着。
当然这些话绝对不能直接和三娘说，不然就是一顿骂。
芙韵和三娘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各种蔬菜，就等着鸡和三叔从街上买肉回来了。
芙韵出去院子看到薛斐显正在给鸡放血，眼睛不敢直接看着鸡，鸡血溅了一地，鸡也还在折腾。
“你最好还是割断它的喉管，不然它死不了。”芙韵冷静地看着他，果然不出所料呢。
“好，我现在弄。”薛斐显听话地拿起菜刀，往喉管处继续割了几刀，鸡终于不折腾了。
芙韵看他任务才完成一半，也就不着急了，往家门外面走，看看三叔回来了没有。
芙韵家住在独屋村，顾名思义，大家都是从大村庄出来独门独户，但是又和老家离不远。家门口是一片竹林，都是芙韵心中美好的存在。春天如果不够粮食吃，竹笋还能解解馋，只不过这里的竹笋层层叠叠，剩下的也就够一家人塞牙缝，在那个年代，聊胜于无。
地上都是飘落的竹叶，灰黄的叶子都是车辙，竹子竹叶在阳光照耀下斑驳了身影。
芙韵停住了脚步，停在了三叉路口，右边是三叔回来必经路，中间是村里的中学，也是芙韵的母校，左边是通往江边的小路，也是芙韵经常和朋友们玩乐的地方。
三叔还没回来，苏文来了。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推着他的小破自行车。芙韵不敢置信，真的是他。
苏文走到她面前，两人都彼此看着彼此，似乎千言万语要说，又似乎无言是最好的倾诉。
“听说你今天会回来，所以我就过来了。”苏文主动说话，因为看到了芙韵的眼眶有些红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不会打扰吧。”苏文看着眼前的姑娘，说话都局促了，太久没见了，有半年了吧。
芙韵眨眨眼，不想落泪，免得苏文多想。但是细心如他，又怎能看不见呢。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因为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为她拭泪。
“看你没什么变化，我也就心安了。”苏文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一句话看似不在意，但是两人都心知彼此的挂念。
但也只能止步于此。如果说芙韵是被迫出嫁，和苏文就是缘分已尽。两个年轻人在一起的基础，就是双方父母同意。很遗憾，苏家不同意，梨家也不会舔着脸搭上去。
苦的就是两个年轻人。错过的是青春，迎来的是两人不同的未来。苏文继续他的学业，芙韵却陷入了巨大的迷茫漩涡。
芙韵无意识地踢着脚底的小石子，翻来滚去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你不是去学校了吗？”之前信上说过，这学期要实习，不常回家。
“我请假了。”苏文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属于他的姑娘，“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可是……”芙韵犹豫了，哪有机会再回礼啊。
苏文不容置疑地直接递到她手里，神情坚定。
芙韵看着手里的包装纸，上面是熟悉的“苏式草书”，苦笑着，心里顿时被揪了，好像没有下次了。
“谢谢。”芙韵双眼含泪，抬头看着苏志旭。
苏文偏头看着旁边，反倒无法直视芙韵的目光。
“那我走了，下次见。”苏文说不出再见，也不想再见。
“你路上注意安全。”芙韵朝着急匆匆跨上自行车的他喊道。
苏文看着眼前的路，视线还是模糊了。
再也不会有芙韵的叮嘱了，但是还是希望下次见。
三叔看着芙韵和远去的苏文，轻拍着芙韵的肩膀，“回去吧。”
芙韵再也忍不住掉泪，却又不能嚎啕大哭，心很疼，一揪一揪，无法呼吸的疼。
三叔回来后掌厨，把薛斐显叫过来生火。
薛斐显有点犹豫，但还是应声走向灶台。
姐妹们也陆续下班放学回来了。
大姐秀韵今天带着男朋友麦宏一起回来，两人身高堪比模特，都是同学知根知底，一直是妹妹们羡慕的情侣关系。
秀韵性格比较强势，长女如母，也能够理解。麦宏一派温和，基本都会顺应秀韵的心意，就算被嫌弃，也是笑着，爱意浓浓。
芙韵一边掰着玉米，一边听着她们唠嗑。
“三姐夫对你好吗？”四妹萃韵还在读高中，所以对爱情是充满期待的。
“还可以吧。”芙韵不作评价。
“三姐夫看着温顺，应该挺贴心的吧，我们三妹不欺负人家都不错了。”二姐芸韵说话的酸劲再怎么习惯，还是牙酸。
“这话说的，搞得你很温柔。”大姐的压制力毋庸置疑，“不过我们家都是凶巴巴的性子，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三姐妹集体看着她，眼里统一表达着，最没有资格说的就是你。
“不是说会安排你去教书吗你问了没有？”三娘比较关心是否落实工作。
芙韵倒是想去，但是按照这几天的情况，薛家估计是说大话，难以实现了。但是又不愿说出来，只好敷衍着：“快了吧。”
“什么叫快了吧，不落实我们可不同意，你本来也是可以有固定编制的。”三娘严肃地说。
“我回去问问，行就行，不行我也没办法。”芙韵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不如另谋生路，但是暂时还不能说。
三娘看着她这样，只觉得她不争气，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就不再说什么。
“吖，厨房怎么那么大烟，不会是着火了吧。”四妹朝着厨房叫喊起来。
只见薛斐显和三叔被呛得跑出来，灰头土脸的。
“怎么了，怎么回事。”大家一拥而上。
“没什么，火太旺了，烧穿了。”三叔边呛边说。
芙韵都懵了，什么叫做烧穿了，这也太可怕了吧。
薛斐显局促得说不出话来了，“不好意思，我……”
本来就很慌张了，看着芙韵震惊而又嫌弃的表情，薛斐显无地自容了。
一直到饭桌上，芙韵都没有好脸色。大家尽可能地融洽气氛，芙韵还是沉浸在丢脸的烧灶台事件中。
薛斐显就像是另一个空间的梨芙韵，听不懂方言，他选择点头摇头。
他小心翼翼地夹菜给芙韵，讨好的意味明显。
芙韵沉默地夹菜吃，也不好当年骂他，面子还是要给的。
“三姐夫这次可是出名了，回去可得锻炼一下生活能力哦，不然以后怎么自立门户。”二姐调侃着，笑不拢嘴。
芙韵夹起辣椒，丢进二姐的碗里，“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辣扁你算了。”
芸韵一脸笑意，毫不在意。
离开的时候已是黄昏，三叔三娘塞了好多自家的酒酿和农产品等等。
三叔郑重地把一个信封交到夫妻俩的手上，沉甸甸的，芙韵一摸就知道是什么，忙要退回去。
薛斐显也直说不行不行，不要不要。
“你们夫妻俩迟早都要自己过日子的，不可能一直靠父母。当家做主，主要还是靠自己生活。我们家虽然不算远，但是也隔着一个镇，照顾不到我们三姐，所以三姐夫一定要好好和我们三姐过日子，三姐也是，一定要把生活过好。”
三叔从来都是沉默的，这既是嘱托，也是牵挂。
芙韵感觉今天远比结婚那天让人感动，因为亲情是割不断的情，关心是最好的倾诉。
薛斐显郑重地承诺着未来，芙韵看着旁边的丈夫，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人是自己未来路上的伴侣，日子是一起过的，那就好好说，坦诚相待，慢慢习惯吧。
至少，他不是不讲理的，对吧。
一路上，芙韵对未来的小家充满期待，车上带着很多回礼，但只有包里苏文给的礼物和三叔三娘给的信封，让芙韵久久不能平静。
未来，会好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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