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幽灵
本该防守严密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墙壁是灰色的，地面是黑色的，窗外是一片雾蒙蒙的灰白。
让人失去色彩感知的异能？我低头, 肉色掌心上有被木仓托压出来的淡淡红痕, 排除该可能。
信号栏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我生疏地把木仓塞进后腰——感谢安吾前辈的详细教学和耳提面命, 安逸稳定的文职工作并没有让我自保的技能完全消失。
万幸, 电梯能够正常运作, 免去我爬楼的苦难。
谨慎起见, 我在研发部、行政部以及情报处所在的楼层都停了一下；不出所料，这些楼层和首领办公室一样, 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色彩灰暗。
一楼的到达铃声响起, 我下意识双手交叠，焦虑地揉捏指腹。
眼下的非自然现象九成是异能者在搞鬼。问题在于，若是日本出现了拥有如此庞大覆盖范围的异能，港黑的情报部门和异能特务科必然会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他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入横滨的？
又是为何, 偏偏选在今天发难？
最差的情形莫过于对方的目标是我，在自己的异能领域里搞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 或者绑架威胁我使用「复活」的异能……
嘛, 两者其实差不多, 毕竟最终目标殊途同归，都是想让我死。
铃声结束, 电梯门和折叠铁栏无视我的紧张和忐忑, 冷漠地缓缓拉开——
震耳欲聋的虎啸以近乎实质的声波扑向我！
幽灵般的巨大老虎离我不到三米, 周身泛着一层诡异的暗蓝色光芒。金色虎眸灿灿如炬, 正对着电梯口仰天长啸，口中黑舌倒刺、利齿森寒，似乎只需要抬爪轻轻一扑，就能将我去头食之。
“鹤音！趴下！！”
稚嫩的童声以前所未有的尖细声调把我从怔愣中强行唤醒，来不及多做思考，我立刻抱头下蹲，以滚翻的姿态顺势钻出开了一半的电梯门！
一条细瘦却异常有力的胳膊冷不丁出现，熟练横过我的肩膀，半拖半拽地带着我又滚了五六圈。
“别害怕，”猫咪侦探快速起身，单膝跪地挡在我面前，声音沙哑，“我会保护鹤音的。”
说起来有点丢人，听到这句话我很是松了口气。虽然镜花是未成年中的未成年，本不该介入地下世界的打打杀杀，奈何自带异能还天赋非凡，一个打我二十个都不在话下。
……这份丢人的安心感持续了片刻，直到我看清一片狼藉的大楼前厅。
失去目标的幽灵巨虎十分狂躁，亟不可待地四处寻找，却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敦君缠住。少年狼狈又灵活地保持着且战且退的节奏，有意地把巨虎往反方向引。
“到底发生什么——唔！”镜花冷不丁用力按下我的头，利刃相接的清脆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挣扎着向上看，意外对上一双熟悉的、空洞的纯黑杏眸。
杏眸的主人是与巨虎相似的幽灵形态，此时此刻手持刀与镜花短兵相接。刀刃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女性幽灵歪头盯着我看了片刻，周身暗蓝色的光芒快闪烁数下，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
猫咪保镖气息不平地收起短刀，转身摸摸我的脸。
“我没事……刚才的，”我难以置信地吸了一口气，“没看错的话，是、是夜叉白雪吗？”
在我脸上摸来摸去的小爪子顿住，穿白底湖蓝云纹和服的小姑娘垂下眼帘。镜花握住胸口的老式翻盖手机，半晌，郁闷地点点头：“夜叉白雪，不听我的话了。”
果然没错。我心头微微一跳：那只幽灵巨虎，是敦君的异能。
在port mafia总部大楼的严密守卫下，天才暗杀者·镜花能徒手解决大部分潜在危机，很
少需要动用异能，也正因此我对「夜叉白雪」十分陌生。
但敦君不同，身为人虎少年的新人指导和饲养员，我对其白虎形态无比熟悉。
异能失控？只允许异能者进入的世界吗？我抱住垂头丧气的猫咪保镖，安抚性地搓了两下：中原先生和黑蜥蜴出任务至今未归，尾崎小姐不在总部，芥川请假外出，太宰根本找不到人……
也就是说，留在总部的异能者不多。
敦君和镜花都遇见了，就还剩被困在地下审讯室的魏尔伦先生。
当然，以上三位都不用我操心 ，脆皮的我努力不拖后腿就足够。
往外看，整个横滨被灰色的雾气笼罩，街道、树木、车辆，连面前的镜花都是冷淡的黑白两色。黯影幢幢的楼宇之间，伫立着一座诡异的城堡，在昏沉的城市里浮动着盒中宝石般的红色光芒。
“那座城堡，”我捏捏镜花的脸蛋，示意她看，“什么时候出现的？”
镜花茫然片刻，迟疑道：“我也不知道……前台说有鹤音的快递，让我帮忙带给你，签收快递的时候小银还在我身边，一转头……夜叉白雪莫名其妙就开始攻击我。”
问题是，我最近没买任何东西。我皱眉：“先把快递找出来。”
敦君还在和幽灵白虎缠斗，幽灵夜叉白雪随时可能再次出现。
从乱七八糟的前台翻出破烂的快递盒，镜花两刀划开，一部旧旧的翻盖手机出现在我们面前。玫瑰金色的机身，边缘有划痕，挂着一个洗到发白的、俄罗斯布娃娃吊坠。
镜花小心地摸了摸吊坠。
打开手机，信号栏不出意料的一片空白，我快速地翻阅手机内存储的文件。手机的款式很老，默认字体是俄文，壁纸是一张乱糟糟的蜡笔儿童画，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铅笔人。
蓝天白云，结冰的湖泊，湖边有歪歪扭扭的枯树和歪歪扭扭的木屋；两个铅笔人并肩而站，高个子戴着一顶棕色毛毡帽，矮个子穿着一条红裙子，裙边有黄色的小花。
除此之外，收件箱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我亲爱的小玛莎，今晚可以做土豆汤吗……（内容折叠）」
我本能地想要点开短信，等手指按在确认键上时，却犹豫了。
“鹤音？”镜花扯扯我的袖子。
“抱歉，走什么，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信息。”我合上手机。
“镜花，听我说。”我蹲下身，和猫咪保镖平视，“我的车停在地下车库，我们两个人先去帮敦君摆脱幽灵白虎，他知道芥川请假去了哪里，四个人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我们去城堡附近看看情况，好吗？”
“明白了，我会努力的。”镜花认真点头。
还没来得及夸奖可靠的猫咪保镖，玻璃碎裂的声和后背的拉扯感就同时袭来——
幽灵白虎不知何时甩开了中岛敦，悄无声息地趴伏在我和镜花身后，在我起身的瞬间猛然扑碎防弹玻璃，撞翻所有阻碍物冲过来、叼起我转头就跑！
正常孟虎的时速最高能达到70-80公里每小时，更不用说各方面点数超级加倍的异能白虎了。
我像一只四肢无力的羚羊，被凶残的猎手咬住脖颈。冷风以令人作痛的速度刮在脸上，敦君和镜花的呼喊声逐渐远去，周遭的一切都在高速运动中变得模糊。
……至少两个未成年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我闭上眼睛，苦中作乐：白虎状态的敦君对人肉一直没什么兴趣，幽灵白虎总不会基因突变吧？
不知奔跑了多久，呼啸的风声逐渐平息，浑身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虎踩着窗台和空调外机，三两下跳上某栋居民楼的顶层，俯身把我轻轻放在天台角落。
我紧紧靠着墙面，心跳如鼓，暗自
握紧后腰的手枪。
木仓里装着满匣研究部开发的、针对异能者的特殊子弹，对异能实体同样有效；使用得当的话，说不定能帮我摆脱目前的被动局面。
幽灵白虎不像异能白虎般一身毛茸、憨态可掬（？），它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周身浑浊幽暗、轮廓模糊，唯二清晰的便是那一圈诡异的蓝光，和比蓝光更诡异的纯金色眼眸。
它烦躁地来回踱步，偶尔侧头时，显露出后颈部位、仿佛长进肉里的红色宝石。
按照少年漫的套路，红宝石应该是比较重要的部位。我心中忖度。
在狭窄天台走来走去的恶鬼白虎忽然蹲坐——
然后，小心翼翼、虎头虎脑地凑过来拱我一下。
我：“……？”
我：“？？？”
震惊和熟悉感一同涌上心头，强忍住险些突破喉咙的尖叫，我浑身紧绷。像是没察觉到我的惊惧和戒备，幽灵白虎喷了喷响鼻，懒散趴下，亲昵地把脑袋放在我腿边。
迟疑片刻，我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大脑壳。蓝光下是一层冰冷稍硬的皮毛，幽灵白虎被摸得眯起眼睛，发出乖顺的、沉闷的呼噜声。
我试探开口：“……敦、咳咳咳，中岛君？”
白虎形态的敦被叫‘中岛君’的次数比较多。
幽灵白虎偏头，温和地轻舔我的手心。
老实说，哪怕在此之前，我也很少这么近地接触白虎；眼下危机重重，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摆在眼前，我倒是拥有了猛rua虎头的机会。
幽灵白虎叼着我，以莫名出现的城堡为圆心饶了半圈。我半跪着起身，捏着它毛团团的耳朵，先是指了指远处的城堡，再一半暗示、一半讨好地摸了摸它的后背。
之前和镜花说过粗略的计划，应该能在城堡附近和他们汇合；另一方面，幽灵异能之间似乎不会互相攻击，比如白虎和夜叉白雪；就算有异能体不按常规出牌，幽灵白虎至少能带我全身而退。
——自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它愿意配合的前提下。
幽灵白虎看看远处的城堡，身上的幽蓝光芒明明灭灭，最终低头往我怀里拱了一脑袋，继而摆出猫咪伸懒腰的姿态，示意我爬到它背上。
沉稳，可靠，能跑能跳jpg
真是妈妈的好虎虎！
我感动得要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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