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离别)
还有一只堕灵没找出来, 鹿灵山人人自危。
每隔三日就会少一名修士,就像头顶悬着把刀,随时都会砍下来。来帮忙的鹤留山仙门也有点撑不住了, 他们一共来了三十名修士, 现在只剩下一半。那只堕灵好像在嫌他们管闲事, 专挑他们的人吃。
这天李庭慕将璃沫叫过去, 指着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道, “鹤留山明日就要走了,他们的车会路过东洲。我跟管事的黄长老说了,请他带你一程,你去你外祖父家避一避吧。”
璃沫蹙起眉, “那只堕灵那么厉害,就一点头绪都抓不到吗?”
李庭慕满脸疲惫,“堕灵本没有力量,但是它们身体特殊,可以将对方的修为占为己有。而且这只异常得聪明,首先吃掉的就是陈鸣和李长老。一个筑基中期, 一个出窍中期,这加起来多厉害?”
“再加上后来吃的那些金丹修士, 他现在的修为怕是已经到合道了。”
璃沫不语, 心里算了一下,合道后面是大乘和渡劫, 怪不得它能将李庭慕重伤。若不是李庭慕是大乘前期,真就要被它吃掉了。
“可是有一事我不明白, 堕灵本身没有修为, 那它是怎么吃掉陈鸣和李长老的?”
“不是所有堕灵都会俯身王青桉这种没有修为的人,它们也会诱惑本身就是高阶的修士。兴许是哪个长老被附身了也未可知。”
李庭慕停了停又道, “去了东洲,你外祖父外祖母自然要问王青桉的事,如实说就好了。我另准备了一封告罪信就放在包裹里,你去了交给他们。”
璃沫惊讶,“告罪信?这又不是爹爹的错。”
李庭慕摸了摸她的头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娘亲。娶她之前,保证得好好的,这辈子会护她安康,但是我却没有做到。最后还娶了害死她的人,险些让你也跟着丢掉性命,这些错还不够多吗?”
璃沫诚恳道:“亲近之人送来加了料的食物,根本无法防备。”
李庭慕阖了阖眼,没说话。
璃沫注视着他,自从那日从祭坛回来,李庭慕就像老了十多岁,原本保养很好的乌发里也掺了不少银丝。
“爹爹请保重身体,女儿还得靠着爹爹呢。”
李庭慕睁开眼,勉强露出一分笑意,“是要保重身体,我还要看着沫沫嫁人,替沫沫撑腰,的确不能现在就垮掉。”
纵然李庭慕不是她亲父,这一刻那种老父亲对女儿的拳拳爱护还是打动了她的心。她想起自己的爹爹也是倾尽一切保护她,用修为替她筑岛,拿镇岛之宝为她打开时空大门。
现在也不知那边怎么样了,墨迟有没有攻破仙岛,爹爹有没有受伤?
此刻,璃沫和李璃沫在某种程度重叠在一起,她趴在李庭慕的腿上,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璃沫去东洲,自然是要带着墨迟的。墨迟原本就不是鹿灵山门人,自然想走就走。
她禀明李庭慕,李庭慕倒也没说什么,只说一会儿就去拜托黄长老再带一个人。等璃沫离开时,他望着她的背影,忧心忡忡。
另一边,副掌门李庭洲也拿出一个包袱交给弟子白羽。
“我已经拜托鹤留山的人,明日你跟着他们的车去东洲吧。”
白羽将包袱接过,虽然不知道让他去东洲做什么,但是他熟知师父的规矩,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有疑问。哪怕就让他到了东洲下车站着,他也不能多迈一步。
好在李庭洲倒也没那么缺德,他详细交代着,“我在东洲有个故知,早年救过我一命,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派你去看望他。”
李庭洲从桌上拿起一个胭脂盒大小的东西,递给白羽。
白羽神情顿时变得谨慎,双手小心接过。
他的眼虽然看不见,但是一进屋就察觉到了这个盒子。实在是盒子的气息太过明显,布满阴邪之气,就像装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恶兽时刻准备扑出来。
李庭洲道:“把它打开。”
白羽没有丝毫犹豫,就打开了盒子。他本以为会从里面窜出个什么,全身戒备,但是里面什么妖邪都没有,只有一个黯淡的圆东西,似乎是一个小球。
李庭洲用两指捏起小球,轻轻旋转着,“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除了几名心腹,也只有你看到过。”他拉过白羽的手,放在对方掌心。
白羽用另一只手轻触,发现小球上面被刻满了镂空花纹,摸着凉丝丝的,是骨头的质感。
李庭洲道:“这个小球是上古流传下的物件,前几日突然冒出两个字,东洲。我也不知是东洲的什么地方,你拿上它,兴许还会有提示。”他停了停又道,“字出现的时候小球会震动,表面浮出字迹,你一摸就知,但千万别让人看见。”
白羽隔着白绫看向李庭洲,极薄的绸条外,李庭洲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里面塞满了颜色,红色居多、蓝色次之,还有极少的黑色隐藏在轮廓深处。
这是李庭洲的情绪,红色代表兴奋,蓝色代表猜疑,黑色是杀意。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没有对人说。就连师父都以为他只是敏锐度高,所以能感知外界。
白羽手指纤细,猛地一看倒像是女孩子的手。但若好好摸一下,就能感受到根根指骨的力量,以及常年使用兵器结下的粗茧,这双手不知道杀了多少妖魔。
现在这双手就一边摸着小圆球,一边思忖李庭洲的想法。
师父说到小圆球浮现字迹显得很兴奋,证明小圆球不常浮现字迹,他等了很久了。把小圆球给他的时候有蓝色,证明他不是很信任他,甚至隐隐约约还有杀意。看来小圆球对师父很重要。
李庭洲不知爱徒在揣测他的心思,他不断嘱咐道,“要看好小球,视它为生命。”
白羽重重点头,“是。”
璃沫和墨迟上了马车,意外地在这里看见一个人。一身雪衫,倚着靠板而坐,听到动静,蒙着白绫的脸朝他们转过去。
“白羽?”璃沫睁大眼,“你也要去东洲吗?”
璃沫和墨迟去东洲的事早就在鹿灵山传开了,白羽倒是没意外,他点点头,“师父派我去看望他的旧识。”
“这样啊。”璃沫点点头,她对这个少年到没有什么不好的感官,相反还有点好感。那日在大厅她和墨迟被人指责,只有白羽一人站出来说不是他们。
墨迟扫了一眼璃沫,又扫了一眼白羽,率先在白羽身边坐下。
马车很小,只在后面安着一条木板当椅子,最多并排两人。璃沫见没地方了,只好在窗边盘腿而坐。
白羽透过白绫看到璃沫坐在地上,站起道,“李师妹,你来这边坐。深秋,地凉。”说罢起身走到另一侧窗户坐下。
璃沫跟他道过谢,想要去坐却被突然站起的墨迟拽了一把,“坐那。”墨迟指了下他的位置,而后在白羽的位置坐下。
璃沫微微皱眉,嘟囔了一声,“有什么区别?”便坐下了。
白羽看向墨迟,高高瘦瘦的轮廓里全是黑色。
鹤留山的马车离开后,送行的众人也各自散去,鹿灵山又恢复了一派安静。
在起了雾的山间,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林中。他拎着一个食盒,步伐如鬼魅般得快,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片刻后,林子深处,这个身影再次出现,踩着落叶朝两座坟包走去。
食盒被搁在地上,两碗面和几碟小菜被拿出放在墓牌前,深棕色的长条形木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名字,李仲甫、王青梅。
“娘,这是你爱吃的素面和菠棱菜。”碗往前推了推。
“爹,这是你爱喝的绿蚁酒。”酒壶拿起对着坟包倾倒而下。
“别怪我,我实在没办法了,我躺了那么多年,终于有站起来的机会,我真的拒绝不了。就是爹娘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吧?”
男人抬起脸,素日胆小怯懦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深不可测的脸。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认出他,李锦杨,李长老的儿子。
“陈鸣那日被人杀死扔在草堆,正好被我碰到了。但是死人的心脏一点用都没有,根本长不了修为。别的修士我也杀不了,毕竟我连走道都难。这时,我就得找一个对我不防备,修为又高的人。”
李锦杨抬起脸,望着李仲甫的木牌笑了出来,“只有你,只有爹爹修为又高,又对我不防备。那天,就像要为你送行一样,下着小雨,你给我端过来熬好的燕窝粥。我偷偷把藏好的药搁进去,说想让爹先喝,你一点防备都没有,高兴地喝了一口。”
“倒下的时候一定很吃惊吧?我也是。我没想到我真那么做了。”
李仲甫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向王青梅的墓碑,他的神情瞬间沉下来,要笑不笑地说,“娘其实不用死,但是娘的话实在太多了。爹走了后你就像变了个人,怨天怨地,甚至把爹的死算到我头上,问我为什么不替爹去死。”
“那些伤人的话久而久之把咱们母子的情分耗没了。”李锦杨的声音突然变狠,“每次你戳着我的头骂我的时候,我都想让你去死。不过好在你真的死了,你去陪爹爹了。你死了后,家里可真安静啊。”
李锦杨的声音舒缓下来,脸上也露出舒服的表情。
“好了,跟这两个老家伙说的差不多了,该上路了。”李锦杨身体里传出一道不属于他的声音。
“是该上路了。”李锦杨道,他再次望了一眼李仲甫和王青梅的墓,望了一眼远处树冠露出的鹿灵山门,脸上最后一丝留恋就在这一眼中慢慢变淡,消失。
山风刮过树林,传来呜呜的声音,就像埋在这里的人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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