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柳融雪亲自去请罪,捧着碎罐子,安安静静地等着高台上药阁长老发难。
药阁长老却摆弄着手里的符纸,左看右看,又惊喜又嫉妒。他本想用药罐的药魔来探探柳融雪的虚实,没想到得了剑主未来夫人的一纸符文。
瞧瞧这干脆利落的笔法,不浪费一丝灵力的符文脉络,啧啧……
药阁长老想着想着,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他为了收一个有天赋的弟子,坐观仙选尘选这么多届,眼睛都瞪出火来了,都没有碰上一个能成为他内门弟子的医修或药修。
青衍山逐渐壮大至今,吸纳了千百家宗门作为附属。其中只以玄箓门和万剑山的符修与剑修为主流,旁门医修药修丹修驭灵修等等皆不成气候。
剑修千百年来规训严格,又有无尘剑作为望尘莫及的存在,所以剑修弟子道心坚定,意志坚韧,自然能成大道。
而十方符阵的存在,又让符修求道之路顺畅无比,问道的途中能得高人指点,又可以去符阵里大显身手,所以符修弟子们的成就感更足,也更容易入道升境界。
剩下的,不是安于现状,就是茫然于问道途中。
至于原因,肯定是因魔域被封入诡道境后,三界和平安稳了百年。
药修丹修等都没什么事可干,为了生计就差去搓糖丸了,而驭灵修养的灵兽一个个被喂得白白胖胖,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天天带着灵兽到街上卖艺维生。
世风日下啊!
“唉……”思及此,药阁长老忽地叹了口气,察觉到台下柳融雪将头埋得更低。
“药魔非你亲手收服,”他觉得柳融雪是有些资质,就是性格太软,恐怕以后道心不稳,“看来对付这种东西不是你的强项。”
柳融雪坦率道:“弟子确实不善武。”
“罢了,仙选之后,你随我回药阁学习。”
……
“天上的是谁?”
“是无尘剑主!他跟临渊门打起来了!”
“仙选,仙选大阵……”
“救救我啊!救救我!”
漫天的黑烟,云雾遮蔽了太阳,一片灰青色下,两道光在天边迸出。
不知道多少黑泥化作的怪物拦住了去路,在地底沉浮,云芝芝踩着泥泞,寸步难行。
天上的飞鸟一只接一只被灵压影响,如流星般从空中坠落,白色的羽毛被黑泥烧灼,卷入浓稠的死亡流沙中。
先前,仙选大阵决定建在去水潭上。
潭水冻成冰,上面刻着符阵,作为第二轮考核的符文大阵。前几日那几根恢弘的玉柱被搬到了去水潭边上,浮在高空之中,坐落四方。
诸位长老也已坐在上面,白衣飘飘,展现着青衍山各宗门最无上至尊的仙家威严。
潭水冰面如镜一般倒映着天空,好似另一处人间。
参加第二轮考核的修士,逐步走进大阵中央,通过符阵的翻转,来到镜中的那个世界。在那里,他们各显身手,从而达到考核的标准。
悬挂高空的仙选榜不停轮换名字,有的被抹去,有的不断往上升,一直走到最顶头。
最终剩下二十人时,符阵翻转,把他们从考核世界送回来。
一切本该如此顺利。
直到去水潭底下有黑泥翻起,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避开所有的禁制往上涌。
六位长老忽地脸色一变,脚尖一点从玉柱上飞起。
从镜面的世界中升起一团巨大的猛兽,瞧着不像是任何一种物种,反而是各种肢体拼接而成。
登时,破空一剑卷着气流冲进了巨兽的身体。
白光乍现,像一根发着光的银针刺进了气球,嘭地一下,腐肉如同散落的纸片炸裂飘散,如沥青般的血溅得满地都是。
众人皆是一惊,外围的修士们已经匆匆退到岸边。
骆危伸手,无尘剑飞回他的手中。
他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这片镜面大阵。
前几日季幽沉在荒水符阵埋下的东西,终于露出了马脚。
然而事情远不止如此,骆危收回剑的一瞬,面前的黑泥抬升至他的面前,像一盏烛台,托着一道人影。
季幽沉穿着宽大拖曳的长袍,漆黑长发,如瀑般垂落在地。
光是一道背影,就像一把刀,锋利削瘦。他目光沉静,苍白的手指干枯得如同断枝残芽,说出的话也带着怪腔怪调:“无尘剑主,好久不见。”
骆危无声地再度起势,剑出手的一瞬间,他心无旁骛。
季幽沉咯咯笑起来,端着腔调,丝毫不畏惧这一剑:“无尘剑本该就是我的!”
骆危戳进了他的幻影里,虚幻与真身相互交叠,纷飞的画面在他眼前晃悠。
他觉得心烦,一剑斩灭了所有幻影,露出了季幽沉真身。
“真是锋利,”他苍白的脸像剥了皮的墙灰,笑起来时诡异万分:“你忘记了这把剑还是我给你的吗!”
“放肆!”身后的六位长老,其中一人怒喝道,“季幽沉,无尘剑从未选过你!”
这句好似一根引线,立刻点燃了季幽沉心底的怒火。
“你们这群凡尘之子,懂什么!”
他面容扭曲,一只手像弹簧一样立刻伸出,一下穿过了方才开口的那位长老的脖颈,瞬间断气。
无尘剑劈下千道剑气,如千军过道,斩断一切,竖起高高屏障,把诸位长老均拦在外面。
云芝芝跑到离泱城,焦急地目寻他人。
离泱城与去水潭还隔着一段距离,天边几道白光都是剑与术法的对撞,灵压一阵一阵,好似地震波一样传开。
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有些撑不住这股灵压的修士,已经瘫软在地,嘴边全是血迹。
怎么一个不注意,骆危就不见了!
她看着那边两位神仙打架,又恨不得给自己一锤,昨日晚睡下后,今日一早居然没醒来,灵府里绵绵密密的痛楚让她深陷噩梦中。
等她大汗淋漓地从床上爬起,才发现离泱城有了异变。
她似乎清楚意识到来自灵府里撕裂般的痛楚是从季幽沉那里而来。季幽沉如若受伤,她也能感受到。
想起灵府里未消去的魔纹,云芝芝心道,它果然像埋起来的定时炸弹,时不时就因为大反派出什么事而炸一下。
不知道季幽沉怎么做到的,从他那学来的傀儡术所控制的傀儡或者修士,都与他产生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像蜂后与工蜂的关系,一旦母蜂死了,其他工蜂可能会逐渐走向消亡。
云芝芝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发现骆危不在屋里的时候,一把捞起海星塞进灵府,就冲了出去。
狂风呼啸,灵压震荡,周围的人如叶片一般,踩不住地,北风吹得左右摇晃。
云芝芝金丹期,尚且还能在这种地方喘口气。
而骆危他……
季幽沉被打的不能还手,却有着无穷无尽的再生能力,不停地长出新的手脚,与骆危周旋。
他的灵力通过黑泥吸收离泱城的修士,不断恢复。
其他长老见状,看着黑雾翻涌的离泱城,“下去,先把城民救出来!”
先前被刺穿喉咙的长老,捂着自己的脖子,血汩汩冒出,不断跟旁人打手势:快给我止血啊!你不是捣药的吗!
药阁长老一张止血符附上去:“你这家伙,没事冒然出什么头!”
云芝芝也并非只顾着寻人,见有人被黑泥困住,灵火便从她脚下烧灼而去,解救受困的人。若符纸用完,还可以空中画符,一样的效果。
被救的人对她感恩涕零,见她还要往幽火深处走,焦急地要阻止她:“前辈,你不要再往里去了,那边都没人了!”
“没事,我去找人。”她步伐没停,慢慢消失在那个人的眼中。
火星子漫天飞舞,云芝芝游离的目光突然顿住,紧紧盯着前方那个人。
梦里的画面翻飞破碎,如撕裂的画纸碎片,一片片落在她脑海里,逐渐拼出一个型来。
等她回过神,少年已经踩碎火星,一步一瘸地走向她。
云芝芝伸手抱住,双手捧起,像接下从天上飞落下的花瓣,接住了骆危单薄的身躯。
“你去哪了!我我我好着急!”云芝芝一吸鼻子,把眼泪忍回去,“我还真怕把你丢了。”
骆危浑身是血,把她新买的素裙染了通红,他心中的躁意疯狂,灵府内叫嚣充斥着血色杀意,其中夹杂着怒火与不甘心。
他其实听不太清楚云芝芝说的是什么。
骆危刚刚只是在上空遥遥望了一眼,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雪白的素裙如此耀眼,像坠入深渊的月光。
火光冲天,幽蓝色的焰心卷入黑雾中,连天都映成一片灰青色,好似雷暴袭来前的那一刻。
无尘剑已经回到了骆危的灵府中,享受着周遭杀意与不甘,这是剑灵最喜爱的情绪,嗜之如鼎味。
云芝芝察觉到他不对劲,伸手在他灵台一按:“你受了多重的伤?”
骆危忍着头痛:“没受伤。”
云芝芝:“说谎也得符合基本法。”
骆危:“基本法是什么。”
云芝芝没心思给他上什么现代词语小课堂,伸手攥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路边坐下。四周都拍上了禁制符箓,企图阻止那些黑泥进来。
可惜她的符文没用,骆危掀起眼皮,沾着手的血在地上划了潦草的几道血印。
符箓他不会写,可禁制他会下。
写完,那些黑泥果然没再往这边涌。
骆危重新闭上眼,背靠在墙上,呼出的气息灼热,胸腔剧烈起伏,宛如一位高烧的病人。
云芝芝伸手探了探,无论是额头还是颈间,还是双手,都冰凉得过分,就连身体,好像也没有任何温度。
“云芝芝,”骆危眯起眼,琥珀色的眸子混沌着些许不清晰的杂色,“别再摸了。”
云芝芝收回手,“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脑子。”
“啊?”
骆危半瞌着眼,淡淡道:“我快疯了。”
他现在忍不住想折断云芝芝的手骨,那只好看的手,刚刚还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云芝芝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像个宽容怜爱的医生:“你一定是被灵压影响到了,能站起来吗,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半晌,骆危脸色稍显缓和,伸手去勾云芝芝的手指:“我能,但是……你得扶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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