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要做的事

别人不知道电脑和互联网的威力，即便是国内国外那些现在已经在接触、甚至大量使用电脑和互联网的人，估计对这件新鲜事物在未来的发展潜力，也顶天了就是有个大概的良性预估，但李谦对此却是心知肚明的。

        那么，明知道在未来发展起来的互联网的冲击之下，唱片业即将一蹶不振，而在此之前，唱片业的黄金发展期，也就仅仅只剩下八到十年了，还有必要费尽千辛万苦的去组建自己的唱片发行网络吗？

        在李谦看来，如果能建成，那固然好，哪怕赶在互联网盗版大潮到来之前最后多挣几笔，也肯定是收获很大，但问题是，发行网络这个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说建就建起来的？

        制作、生产、发行，就像是一个永远不变的三角形，三足俱全，自然稳定。

        但为什么国内那么多唱片公司，拥有独立发行能力的，顶天了也就是十家左右？而拥有独立生产能力的，就更是只有四五家而已？

        生产还好说。暂时来说，目前国内的绝大部分唱片公司都没有自己的生产线，而且事实上，专业级的CD生产线和磁带生产线，也不是中小唱片公司能玩得动的，所以，尽管拥有自己的生产系统，对于一家唱片公司的长远发展来说，肯定是重要之极，但毕竟即便是交由别的公司代工，生产这一块儿实际需要的成本，其实并不算太高。

        尤其是CD，据说为了推广CD的技术和标准，目前国内拥有CD灌制能力的索尼等几家公司的生产线，都是在保本运行，生产所需要的花费，甚至都不比磁带高多少。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的中小唱片公司来说，其实最容易受制于人的，也是中小唱片公司要想发展壮大的最大的天花板。就是这个宣发能力。

        发行能力，对于一家从事文化艺术类产品生产的公司来说，其重要性，真的是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甚至于可以说。发行能力，是生命线。

        在曾经的那个时空，顶级大导演、制片人斯皮尔伯格，顶级电影制片人和动画电影制片人卡森伯格，以及顶级的音乐人、制片人大卫格芬。这三个人曾经联合组建了梦工厂电影公司，以三位创立人的实力和人脉，可以说，不管是真人电影还是动画电影，他们已经可以在电影制作方面不依赖任何人，就把影片质量做到顶级，而且事实上来说，在梦工厂存在的那些年里，这家公司的出品也的确是以高质量而著称。

        但是，这样一家梦想着成为好莱坞第七大电影制片商的公司。最终存在了不过十来年，就在好莱坞六大制片公司的围剿之下，折戟沉沙了。

        他们出品的电影质量普遍很高，甚至于票房也普遍很好，但他们，就是倒闭了。

        因为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能建立起自己的发行渠道。

        发行渠道受制于人，那么影片的票房再好，真正的利润大头还是要落到发行公司手里，而一旦票房失利。他们要面对的就是亏损。长此以往，怎么可能做得下去？

        对于电影行业来说是这样，对于唱片行业来说，同样如此。

        索尼、华歌、信达。为什么会被公认为是唱片界的三大巨头？那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旗下拥有最多最红的歌星，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拥有把一张质量一般的唱片卖到可以赚钱的强大的发行能力。

        一张专辑，在一家同样有独立发行能力的中型唱片公司那里，可能只能卖到30万张，但同样的一张专辑交给索尼来发行。就有可能会卖到50万张，甚至更多。

        也正因此，在得知廖辽的合约即将到期，谢铭远先后几次跟廖辽见面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提到过，把《涛声依旧》这样的专辑交给索尼，索尼能保证给你卖过1000万张！但是在长生唱片，他们就顶多能给你卖到八百万张。能不能过一千万张？或许能，或许不能，那就要看运气了！——这就是发行的威力。

        而且，对于长生唱片来说，他们能把廖辽的专辑卖过800万张，其实也并不值得骄傲，因为一个歌星达到了廖辽这个层次，事实上即便你发行能力不行，也会有很多经销商会主动找上门来要货的，只要你有一定的渠道基础，那么借着廖辽的专辑，甚至可以顺势扩展自己的发行渠道——这时候就正好反过来，这就是巨星的魅力。

        那么，话又说回来，未来的李谦工作室将会签下廖辽作为第一个签约歌手，那么工作室就能借着廖辽的巨星优势，自己做发行么？

        别开玩笑了！

        斯皮尔伯格之于电影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比廖辽之于唱片的影响力，可要大了不知道多少去了，而且以梦工厂三巨头的眼光，他们会不想要组建自己的发行网络么？但最终结果又如何？——在成立了不过短短十来年之后，梦工厂死于发行。

        所以对于组建自己的发行网络这个问题，李谦还是偏向于保守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是并不擅长这个。归根到底，他可以是一个合格的音乐人，一个合格的歌手，一个合格的演员，未来还有可能是一个合格的导演，但偏偏，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所以在他的设想中，尽管会被人分走不小的一块利润，但是，且先稳稳当当的把能挣到手的钱挣到再说吧，关键的是，把自己喜欢的事业做好了，才最重要。

        但这个时候，听了她的话，王靖露却忍不住插口问：“发行……就是销售对吧？就是做出专辑来，然后把它送到一家一家的音像店里？”

        李谦笑着点点头，“说的一点都没错，乍一听，很简单吧？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一旦牵涉到全国，哪怕是每个省、每个城市都肯定会有大的经销商在，做发行的也完全不用一家店一家店的跑，但这仍然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道理都差不多，唱片、专辑，也是一种商品，所有的商品面临的都是同一个问题。销售难！”

        廖辽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很有些感触地道：“你们可能也都听说过一点，其实老陈对音乐啊什么的，根本就不怎么懂，他创立长生唱片。而且一路走到现在，基本上是一直都在发展壮大的，原因就是当年他就是卖这个的，所以他对这一行的规则，那是门清。”

        “有他在，长生唱片虽然公司不大，但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发行渠道，所以，哪怕是销量低一点，在没有发行渠道的公司里。可能是要赔钱的专辑，但在长生唱片，就一样可以只凭卖专辑就实现盈利。像我这两张专辑，就更是让老陈赚到不行。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这才是老陈明明不懂音乐，而且长生唱片做音乐的水准也一直都有限，但公司业务却偏偏蒸蒸日上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嗯。”李谦点点头，无奈地笑道：“这就是问题之所在了，只有音乐人的话，其实是做不好音乐的。反倒是纯粹的商人，更善于做出大红大紫的音乐来。”

        顿了顿，他又道：“也或者说，其实是好音乐不一定能挣到钱。不好的音乐，不一定挣不到钱。而说到挣钱嘛，商人肯定比音乐人更擅长啊！”

        话题聊到这里，似乎有些陷入死局了，气氛顿时就显得有些沉闷。

        事实上不难想知，即便是按照廖辽说的。三年之后争取把工作室做到让别人挥舞着支票来争抢代理发行权，可是在大家刚才的聊天已经深入到整个流行音乐行业内部，且点明了发行这一块的重要性之后，即便是外行如王靖露，也已经明白，工作室的音乐即便是做得再好，也颇有一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到最后，发行权，毕竟还是要交给别人来做的。

        这么一想，顿时就让人颇有一些气馁的感觉。

        但偏偏，大家又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这个时候，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不语的齐洁却突然开口道：“发行网络要组建起来，可能确实是困难重重，但我想，还是可以尝试着自己做一做的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纷纷扭头看着她。

        齐洁见状愣了一下，赶紧摆手，道：“我的意思是，那你们看，我做音乐，肯定不行，做音乐有你李谦，还有廖辽，你们俩都内行，但是我做管理，做行政呢？难道就是一天天的负责管理几个文秘加保洁？”

        “要是这样就轻轻松松的拿那么多钱的话，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像现在，我给李谦做经纪人，其实从头到尾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但等到廖辽这张《涛声依旧》的分成结算个差不多，估计我就有几十万入账了！这才仅仅半年的功夫！”

        “所以……刚才听你们聊天，既然你们都嫌做发行太麻烦，正好我不觉得，我做过销售，我知道销售是怎么回事，那……所以……让我试试吧？”

        大家闻言，都忍不住吃惊地看着她。

        李谦笑笑，心知齐洁可能就是一时冲动，想要为自己和廖辽分忧解难而已，但此时，当然不好直接打击她的积极性，于是他就笑着鼓励道：“你要真不嫌麻烦，那回头等工作室的架子搭起来了，你也有时间了，就做做试试。”

        齐洁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  ……

        一通闲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廖辽要请客，毕竟她跟王靖露是首次见面，于是大家就开了两辆车出去找家饭店大吃一顿，等吃过了饭，李谦才开车带着王靖露离开，到自己租房子的小区附近找了家大型超市，进去狠狠地扫荡了一番开学必需品。

        要知道，后天可就是9月1日，他和王靖露，就要正式开始大学生活了。

        或许以后会很忙，但至少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却必须是属于他和王靖露的两人世界，因为当入学之后，很多事情，就免不了又要身不由己了。

        ……  ……

        吃过饭之后，还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齐洁给华歌唱片那边负责跟自己接触谈合作的那位副总打过去一个电话，把李谦的话转述了过去。

        而她刚刚挂断电话，廖辽就已经忍不住问：“刚才吃饭之前你说要去做一做发行网络的事儿，你是当真的？”

        齐洁点点头，“啊！当然是当真的呀！”

        廖辽盯着她看了片刻，劝道：“你也看见了，就连李谦都对这事儿没办法，他答应你让你试试，估计也就只是不想打掉你的积极性而已，这件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好的，我劝你呀，还是算了吧，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齐洁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抬手抿起一绺头发，平淡地道：“我就是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做成一些对你和他有所帮助的事情。”

        顿了顿，她不理廖辽那惊诧的目光，平静地道“你和他都要忙着做音乐，这些属于商人的活儿，当然都懒得低下身段来做，那么，就让我来试试吧！就按你说的，三年。三年的时间，你们把工作室在音乐方面的名气彻底打出去，三年的时间，哪怕一个县城、一个县城的跑，我也要为你们搭起一个发行和销售的网络来！”

        她说的冷静，笑得平静，但廖辽闻言呆呆地看她片刻，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好吧，随你的便，等你遇到真的难处，可别找我哭来！”

        而回答她的，仍旧只是齐洁一个平静的微笑。

        片刻之后，她才用一种很小、小到近似呢喃的声音道：“做出好的音乐，是你们要做的事，为你们打理好除了音乐之外的其它一切，是我要做的事。”

        ***

        这是给盟主“苏门达拉”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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