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节：月夜凶案
月光似流水般撒落，将诺大的洛羽城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夜半的城早已陷入沉寂，家家户户闭窗闩门，封闭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的灯光。
夜风穿过空旷的街道，发出低低的呜鸣，给匍匐在夜色中的这座庞大的城市徒添了几分诡异。
东街穷人聚集的棚户区，一间破旧低矮的小木屋里突然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接着传出妇人迷糊的低语。
“他爹，让娃儿陪你去吧。”
“你别管，接着睡！”昏暗的灯光下，男人坐在床沿悉悉索索地穿衣裳。
“睡？哪里还睡得着？叫你不要接这桩活，非不听！”妇人睡意全无，支起身子冲汉子低声嘟嚷，“你要是有什么事，叫我和娃儿们怎么活……”
“别说这种丧气话。”男人非但不担心，语气里反倒带着一丝欣慰，“只打半夜这一轮的更，工钱却比往常多三倍，咱左邻右舍多少人争抢着去？要不是我同老王头相熟，哪轮得到我？有了这个活，往后一家子人就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唉！这也是没有法子了，要不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妇人哀叹，言语里透着深深的无奈，“我把大娃叫起来给你作个伴，挑灯笼也好。”
妇人说着敲了敲隔间的门板，冲里屋低声喊，“大娃，大娃，起来”
“别喊他，让他睡！”汉子出言阻止，边说边从床上下来，走到屋角去拿梆子，“怕什么，那都是乡下发生的事，城里安全得很！”
“安全？到处都戒严了，你还说完全？”
“戒严了才安全，城门口查得可严了，那杀人恶魔如何能进得了城？你大可放心。”
妇人沉默，眼中的担忧多少消减了几分。
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披着件打满补丁的衣衫，睡眼惺忪的从里屋走出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咕哝：“爹，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回屋睡觉！”汉子冲瘦骨嶙峋的孩子呶嘴。
“他爹，就让孩子跟着去吧，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妇人执拗地坐起了身，露出床角一个尚不足岁的小婴孩。
“赶紧把被子盖好，别把孩子冻着了！”汉子关心地扫了妇人一眼，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反对也没用，便也不再多说。
吱哑一声屋门被拉开，一股阴冷的风迎面扑来，少年缩了缩脖子，在半夜的寒意与惧意里瑟瑟发抖。
“小心些，他爹”身后传来妇人紧张的叮嘱。
汉子嗯了一声，迈过门前的排水沟。
皎洁的月色铺洒在的街道上，清冷而柔和，若是没有那些令人恐慌的传言，这会是一个很美的夜晚。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在街道上缓缓前行。
“咚——咚！咚！咚，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汉子粗犷的嗓音刺破夜幕，在静谧的街道上空扬起。
“咚——咚！咚！咚，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朦胧的月色下黑影憧憧，男孩心里蓦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抖擞着拽了拽汉子的衣角，轻声催促：“爹，咱走快点。”
“月光这么亮，不需要打灯笼，你回去吧！”汉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柔声吩咐。
男孩回头望了望，才走出来没多远，现在回头肯定会被娘亲责骂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赶紧跟上汉子的脚步，紧紧握着挑灯笼的木棍。
“咚——咚！咚！咚”
“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汉子平稳的嗓音一路扬起，从东街到北街，很快来到了南街尽头，从这里再折回去，这一夜便捱过去了。
“咚——咚！咚！咚”
“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扑拉拉……扑拉拉
有轻微的扑簌声在黑夜中响起，汉子认真地打着梆子喊着话并未听到，耳朵灵敏的孩子听到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四望，恰好一朵乌云遮住了月亮，除了他手中那盏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四周漆黑一团，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气息。
扑……扑……扑。
黑暗里分明有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细微却很清晰。
孩子有些惊慌，只感觉一种无所不在的诡异气息从四面八方压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爹，爹，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他边跑边喊。
黑暗中传来汉子的低斥：“别瞎说，马上就要到……”
话讲到一半声音蓦然凝固住，接着打更的梆子丁丁当当滚落在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爹？你怎么啦，爹？”孩子顿住，惊恐万分。
扑，扑，扑……
翅膀振动的声音清晰而急促，就在前方不远处。甚至能明显感觉到激起的气流迎面扑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爹？你怎么啦？”孩子吓得惊声尖叫，带着哭腔。
此刻月亮冲破云层，惨淡地照亮了大地，月光下，男人的剪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在他的头顶，赫然匍匐着一只巨大的黑鸟，翅膀低垂微微翕动。
“爹？”孩子尖叫着扑过去，举起灯笼去照，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听到扑扑扑扑的声音响起。
朦胧的夜色里，那只大鸟扇动着翅膀，缓缓飞到了半空。
失去支撑的人影，“啪”地一声直直倒地。
男孩眼中充满了恐惧，吓得手一抖，灯笼噗地掉落在地，火苗顿时燎燃了灯笼纸，火光蓦然加大，照得四周明晃晃的。
突然，一张酷似人形的脑袋蓦然凑进了光圈，一双黝黑似洞的眼睛在火光下散发着瘆人的寒光，它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一圈喙角的血水，似人非人似鸟非鸟，极其可怖。
孩子吓得魂飞魄散，完全懵了，甚至忘了逃命。
“扑，扑，扑”
那东西扇动着翅膀飞到上空，伸出尖利的爪子摁住男孩天灵盖，尖细的爪子一点点抠入他的眼眶，殷红的血水汩汩渗出，淌了孩子满脸。
“噗”的一声，来不及惨叫孩子天灵盖已被爪子顶开，白花花的脑浆冒了出来。
那张人脸忽然变得无比兴奋，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舔食着仍在跳动的新鲜脑浆。
……
天还未大亮，晨曦中的洛羽城就已经沸腾了，一大群人围在东街。
恐慌，哀伤，凝重，诡异的气息笼罩了整座城市。
“他爹，大娃！”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西街传来，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背了个小娃娃，踉踉跄跄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孩童。
妇人疯了般狂奔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露出里面两具尸体，一大一小横竖躺在地上，天灵盖被揭开，脑浆子被什么东西掏空，血流遍地，惨不忍睹。
“他爹啊！大娃啊！”妇人连滚带爬地挪到尸首旁边，趴在早已冰凉的亲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不多时，官兵赶到，那对惨死的父子尸首很快便被衙门收走，血迹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随着太阳的升起，道旁陆续摆满了各类摊贩，喧闹和繁华遮掩了笼罩一时的恐惧与阴霾，除了左邻右舍间的窃窃私语外，再无半点凶案现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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